第47章 道旁苦李

沈驚語摘了顆果子放進嘴裏，下一秒便因酸澀而皺起了臉，恨不得口吐白沫。

賀月牙頓時緊張起來，咿咿呀呀地拉扯着沈驚語的褲腿，手裏比劃着。

賀星猛地結巴了下：「你，你沒事吧？」

沈驚語有氣無力擺擺手，憋出幾個字：「我……沒事！」

賀星看着沈驚語的樣子，擔憂湧上心頭：「真的沒事？」

「真沒事！就是被酸倒了牙，咳咳咳……」沈驚語捶了捶胸口，忽然想起一個典故，「我算是明白什麼叫‘道旁苦李"了，怪不得沒人摘這些山楂，原來大家都知道它們中看不中吃。」

賀星和賀月牙一個個懵懂地看着沈驚語，不知道她到底在說什麼。

沈驚語一看兩個孩子的表情就明白了，拉着他娓娓道來：「道旁苦李說的是在很遠很遠的國度里，有一群小孩子看見了一棵李樹，要上去將李樹的果子摘下來，唯獨一個小孩子站着沒動，看着其他人摘果子。」

賀星疑惑：「他為什麼不去？是他不喜歡吃李子嗎？」

沈驚語莞爾：「不是，你再想想。」

賀星接着又猜測了幾次，都猜錯了。

小奶包很快氣餒，氣呼呼地瞪着沈驚語：「你故意的，你覺得騙我好玩，是不是？」

「不是！怎麼會？」沈驚語失笑搖頭，將賀星抱在懷裏，語氣溫和地告訴他，「小傻瓜，他不肯去摘李子，是因為他一早就知道李子是苦的！你想想，那棵樹上的李子若是好吃，怎麼會撐到被他們發現的時候。」

賀星恍然大悟地點點頭，想想自己剛才質問沈驚語的樣子，臉一紅。

賀月牙從沒聽過這樣有趣的故事，小臉都亮了起來，拍着巴掌祈求地看着沈驚語，想讓她再講一個。

兩隻小奶包的模樣，讓沈驚語的心軟了軟：「怎麼這麼稀奇？難道，你們爹沒給你們說過故事嗎？」

賀星臉一紅，嘴硬：「爹他……他是做大事的人，怎麼會說這些無聊的東西！」

沈驚語噗嗤一笑：「做大事，做什麼大事？」

賀宴城現在淪落到西北，每天的任務只有築城牆而已，築城牆算什麼大事？

「你！」賀星有些惱火地睜大了眼睛，瞪着沈驚語。

沈驚語連忙擺擺手：「好了好了，我知道他是你心裏的英雄，我不開他的玩笑了！咱們繼續往裏走吧，我記得裏頭有片竹林。」

這個季節竹筍正當令，要是能挖到竹筍，就讓賀宴城做一道竹筍肉！那滋味，肯定美！

沈驚語忍不住舔了舔嘴角，帶着兩個孩子來到竹林。

竹林里環境清幽，竹筍的確有不少。

沈驚語挖了半筐竹筍，擦擦汗坐下來休息。

竹筍好吃，還能做成酸筍長期保存，可惜她不知道酸筍到底該怎麼做，就不挖太多回去了。

西北並不盛產竹筍，若不是上次沈驚語進山時發現了這麼一小片竹林，只怕她都不知道這裏還有筍。

賀星從來都沒見過竹筍，他坐在沈驚語身邊，忍不住悄悄瞄了她筐里的筍好幾眼。.

賀月牙就沒賀星那麼矜持了，她扒着背簍一個勁兒地往裏看呀看呀，像是要看出朵花兒來。

「怎麼了，月牙兒？」沈驚語將賀月牙抱到懷裏，「沒見過這個東西嗎？」

賀月牙老老實實地搖頭。

「沒見過的話，娘親教你！」沈驚語指着筍子，「這個呀，叫做竹筍，它長大了之後就是旁邊的竹子！這東西在南方多見，在西北可是少見得很呢，來，月牙兒跟着娘親念，竹子——」

「竹……子。」

賀月牙認認真真地看着沈驚語，牙牙學語。

沈驚語眼睛一亮，毫不吝嗇地誇讚：「就是這麼念！娘的寶貝月牙兒可真聰明。」

賀月牙被誇得開心，咯咯地笑起來。

賀星看了看沈驚語，表情複雜。

娘仨休息了一陣子，沈驚語站起身來，擦擦額頭上的汗水：「走，咱們進山，娘帶你們再認識認識這山上的東西。」

「嗯嗯嗯！」賀月牙一聽眼睛頓時亮了，不停點頭。

三人繼續往山上走了一段路，一路上見到了不少藥材。

「這個是枸杞，甜甜的可以吃！來，娘親摘給你們嘗嘗，甜不甜？」

「這種花又香又美，一年四季都開花兒，叫做月季，對咯，就是我們月牙兒的那個月。」

「還有這個……」

沈驚語帶着溫柔的笑意，一樣樣將自己所知的東西告訴給孩子們。

賀月牙和賀星眼睛都亮亮的，跟在沈驚語身邊的時候，姿態都更親近了幾分。

為了兩個孩子的安全，沈驚語一直只肯帶着他們在山林外圍走，等到林木漸漸密集便停下來。

「好了，到這兒就該停下了！」沈驚語擦擦汗，「再往裏就太不安全了，咱們回家吧。」

賀星和賀月牙對視了一眼，都有點不願意回家。

他們今天在外頭玩得太開心了，很少有這麼開心的時候。

沈驚語笑着問兩個孩子：「星兒，月牙兒，怎麼不回家？咱們不能再往裏走了哦。」

「其實……也不是不能！」賀星磨蹭了半晌忽然開口，「更往裏的地方，我以前也不是沒進去過。」

沈驚語愣了下，笑容漸漸淡了下來。

賀星口中的「去過」，應該就是被原身帶到山上想趁機丟掉的那一次。

賀星一看沈驚語的表情，就知道她的心思，急得結巴：「我，我沒有要記仇的意思！你別誤會……」

沈驚語安撫地笑了笑：「星兒放心，娘親知道你的意思，以前的事情是娘親做錯了，你放心，娘以後不會再讓你們過上那樣的苦日子。」

賀星抿了抿嘴，抬頭看了沈驚語一眼，眼神是這個年紀不該有的複雜。

沈驚語輕嘆了聲，攬過兩個孩子，聲音溫和：「走吧，咱們該下山了。」

賀星和賀月牙乖乖地跟着沈驚語下山。

一路上，賀星一直怔忡着。

沈驚語在路上摘了些溫補的藥材，還有治療肺結核的草藥。

後者自然是專門給桑朗預備下的，至於溫補的藥材梁棟和桑朗都能用。

約莫到了山腳下，賀星終究還是忍不住心頭的疑惑，小聲開口：「你，你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