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Chapter 41
時醇直到第二天早上醒來還是糊裏糊塗的，有些事情好像是坦白了，卻又好像只是挖開了第一層表面，暴露內里的謎團之多。
他昨晚睡得不安穩，直至天空泛白才勉強入睡，他是被護士敲門聲吵醒的，醫生即將來查房。
今天是出院的日子，畢竟也沒有傷筋動骨的外傷，主治醫師查完房后他便起了床收拾東西。
這邊黎庭一大早就趕去了公司開會，墜樓事件發酵，在媒體的引導下，不少群眾都在質疑潤經集團建築地安全設施不到位，甚至有壓榨工人剋扣工資的傳言，公關團隊下場效果也並不理想，一時間公司氣氛凝重。
黎庭惦記着時醇下午要出院的事，他把董別悅留在了公司主持局面，安排解決了一些緊急事件就又匆匆趕到醫院。
黎庭敲了兩下門，隨即擰開了病房門把手。
病床上的被子疊得很規矩，床頭櫃桌面的東西都被收拾了，只有一部黑色的手機擱在上面，手機的主人是時醇，卻沒有他的蹤影。
黎庭轉而去看了房間內的獨立衛生間，衛生間門關得嚴實，他敲了敲門，並未得到回應，手落下門把手上擰下的一瞬間，聽見了一個沉悶地聲音：“有人！”
黎庭聽到聲音注意到時醇的聲音很悶，像是帶有濃厚的鼻音，一時忘了重新拉上門，按在門把手的手一松，時間久遠的門很給面子冒出綿長的“嘶”一聲，隨着作用力慢吞吞地開了。
“
撞入黎庭眼底的是正在套毛衣的時醇，頭套在毛衣里，領口有點小，兩個手臂舉過肩在扯毛衣的領口，露出一截冷白的細腰，時醇聽到門開的聲音扭頭警惕地盯着門，看見是黎庭，不自在地扯了扯角：“那個，我換個衣服。”
“好。”黎庭把門重新關上了，商場上馳騁風雲的黎總這會兒倒是因為這點小事不知所措，腦子裏在想時醇的腰，可以被自己的雙手輕易圈在懷裏，撫摸流連可能還會留下印跡。
“你怎麼來了？”時醇換好衣服拿着換下的病服出來了，聲音敞亮了許多，大抵剛才地聲音是埋在厚毛衣里發出的，所以略顯沉悶。
早上起來時醇就看到了黎庭發來的消息，對方稱公司有事，中午不一定趕得回來，會派人來送中飯。
時醇關注了墜樓的事，很顯然這會兒黎庭正是焦頭爛額的時候，抽不出身是顯然，而特地讓助理趕一趟送個午飯也很麻煩，時醇自然是婉拒了，被黎庭一句“時老闆，追你三餐服務是基本”給堵回去了。
以為是一場心照不宣，沒想到黎庭這麼直接。
“中飯我讓人去買了，應該快到了。”黎庭沒有直接回答對方的問題，“我先下去辦出院手續。”
對方的態度太過自然，就顯得時醇格外彆扭，他不擅長去面對這一份好，低着頭落在瓷磚上的視線轉移到黎庭身上，說：“你別這樣，我……”
話又說不下去了，明明衝動之下答應對方的是自己，現在好像也沒什麼立場去反駁。
“這種程度……是朋友也可以幫忙的吧。”黎庭的聲音越講越輕，他說完就出了房間。
黎庭的語氣難掩失落，讓時醇覺得心臟微微刺痛，無奈之餘也不免感到愧疚。
這家醫院是私立性質的，較為私密，汪啟澤家有參股，一般黎家有需求也大多來這家醫院，黎庭對於這兒還算熟，直奔另一幢住院樓辦手續。
交完費返回的路上倒是看見了自己的助理，王助第一次來這兒送餐，剛給董別悅打過電話詢問，在病區里繞來繞去尋找時醇所在的那幢住院樓。
黎庭摸出手機撥了個電話，立馬被接通：“我在你的兩點鐘方向。”
王助立馬扭頭，看見目標小跑着，在黎庭面前站定：“對不起黎總，找停車位耽擱時間了……”
王助是新人，黎庭沒責備：“下次去讓董別悅跟你講一下位置，有員工車位可以停。”
“啊，員工車位不是要登記刷卡才能進嗎？”王利兼脫口而出，說完發覺自己話多了，黎家對於這點小事不是輕輕鬆鬆……
黎庭瞟了一眼這個新來的助理，沒說話。
上了電梯，到病房前黎庭接過了保溫袋，王助的任務就算完成了。
單人病房再大也大不到哪去，兩個人只能擠在一張病床餐板上進食，黎庭站在一旁端着米飯，不時夾餐板上的菜，時醇則是坐着。
兩個人的筷子不約而同地夾在一塊肉上，時醇立馬鬆了筷，有些不自在，因為高度的原因黎庭夾菜不得不彎腰，兩個人的視線就這麼對在了一起，一雙桃花眼總是帶着深情的味道，眼下有一顆淚痣，鼻子很高挺，向下彎曲后便是一張薄唇，時醇不得不承認對方的儀錶堂堂深入人心。
黎庭輕笑了一下夾走了那塊肉，直起了腰，聽見時醇開口：“謝謝你。”
“謝我什麼？”黎庭發現和時醇這種狀態也並不糟糕，有些話說開了，他反而更能義無反顧地選擇他。
“你公司應該很忙，謝謝你抽空……陪我。”時醇最後兩個字說得很輕，輕飄飄的卻撓人心，“等下我自己回去就好了，耽誤你太久了。”
黎庭：“陪你不叫耽誤，是享受。”
“黎總是要主持大局的人。”時醇說道，黎庭應該張揚耀眼，而不是在這陪他這樣的人虛度光陰。
時醇：“我聯繫了小徐，他等下來接我。”
“行吧。”黎庭確實是忙，“等忙過這陣兒帶純純來找你玩。”
“好。”時醇還是捨不得拒絕。
兩人剛收拾掉餐盒，黎庭的手機就開始響。
墜樓男子姓錢，其父母叫了十幾個人到公司門口舉牌子示威，要求潤經給個說法。
黎庭接到電話的時候，董別悅已經派人安撫，請進了會客廳。
他不得不抽身離開趕往公司，出了住院樓，王助從地下停車場開了車上來，他坐上後排座位，車內的暖空調力道十足，卻讓人感覺很悶，他隨手開了點窗，視線落在窗外，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車牌。
“等一下。”車輛在醫院內速度本身就很慢，王助踩了下剎車，龜速行駛。
黎庭回頭看了一眼，確定車牌號是父親黎勝的，說：“靠邊找個地方停一下。”
他撥了個電話，黎勝接得很慢，讓他有點不安。
“喂？小庭。”電話那頭很嘈雜，黎父的聲音參雜其中。
“爸，您在醫院？”黎庭說道，“哪裏不舒服嗎？”
“你小子消息倒是靈通，你叔父高血壓進急診了。”黎勝說道，一旁還隱約傳來了抽泣聲。
“我在醫院，急診樓？幾樓我馬上來。”黎庭和叔父關係很好，這會兒出了事他心裏也急。
他匆匆趕到的時候叔父剛轉進病房，高血壓引發了心力衰竭，這會兒還沒醒。
他便和黎勝坐在病房外的椅子上，黎庭開口：“怎麼突然這樣了？”
叔父確診高血壓已經好多年了，但一向血壓控制住了，家裏也請了醫生每天上門診療，照理來說不會這麼突然。
“小臨走了歪路。”黎勝說了這麼一句，嘆了口氣。
黎庭的堂弟黎臨今年高三，正是關鍵時刻，突然要去學美術，家裏反對了一陣最終還是鬆口了，但黎臨美術細胞確實是不夠，模擬考慘不忍睹，黎臨本身文化課還不錯，潛心學習文化課考個名牌大學還是很有希望的，畫室老師便勸着他放棄美術藝考這條路。
從黎臨那兒沒勸成功，老師便聯繫上了家長。
當時黎臨的父親正出席國外建築設計獎，抽不開身便讓助理去了。
助理回來后彙報情況，視頻里助理支支吾吾，講了半天才提到重點稱黎臨不適合美術方向。
本以為助理是不敢直言黎臨的不足，誰知道助理魂不守舍了好幾天，犯了不少低級錯誤，還差點毀掉一個單子，黎父這會怒了，在被辭退的壓力下，助理還是開口說了魂不守舍的原因。
他去畫室和老師談話，然後看到了……黎臨少爺和一個男生在……接吻。
意識到被發現后黎臨也很慌亂，倒是跟他接吻的那個男生板著臉威脅助理不準說出去，助理終究只是個社畜，發現豪門少爺的秘密也不敢泄漏，憋在了肚子裏。
當天黎臨被叫回家，在父親的嚴厲詢問下，承認了這件事。
黎臨承認了之後還認真地說：“爸，我真的很喜歡他……”
於是黎父血壓上涌，進了醫院。
黎庭在聽完事情后嗓子像是被人掐住了，聽見黎勝的責備他說不出附和的話。
見兒子不說話，臉色不太好，黎勝嘆了口氣說：“唉，小臨大概也是年紀小，一時被蒙蔽了雙眼，你也別太操心，他和你關係好，有空你去勸勸他，這些天公司的事我聽說了，你也辛苦，有需要我派人幫你。”
黎勝放手企業給黎庭，也是有考驗的意思的，輕易不出手幫忙，這會兒這麼說顯然有安慰黎庭的意思，更有警戒黎庭不要像黎臨走歪路的意思。
黎庭機械地聽到父親的話，點了點頭，發覺自己冒了冷汗，他想反駁父親和男生談戀愛不是歪路，但心虛和不安卻終究讓他開不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