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0章 述職
就在衛平安身陷於雲龍山內的時候,前宛丘縣令,現梁州巴陵郡郡守周邦彥,也終於抵達了京城郊外。
他是來京述職的。
畢竟是升任郡守,正五品的官職,還是從正七品的縣令位置上直接越級提拔,這種情況和同級平調完全不同。
地方官在接到調令之後,是必須要先行前來京城述職的。
走完了述職的流程,才能再從京城出發,前往調任之處。
看起來是在來回折騰,但這有助於京城對地方官進行掌控,即便能夠起到的作用非常有限,也好過京城對地方官一無所知。
此時距離周邦彥接到調令,已經過去了將近一個月之久。
按理來說,以周邦彥開竅境的實力,真想要全力以赴的用最快速度、從宛丘縣趕到京城的話,根本就不需要耗費這麼長的時間。
之所以會耽誤如此之久,完全是被北上逃亡京城的災民們給拖累的。
周邦彥在接到調令的第一時間,就於縣衙之中完成了工作上的交接安排。
其後只帶了一名孔武有力的家僕,以及一些能夠隨身攜帶的銀兩和乾糧,輕車簡從的便踏上了前往京城的路。
但袞州洪災實在是太嚴重了,除了宛丘縣勉強扛過了洪峰,沒有被洪水侵襲以外,袞州絕大部分的郡縣,幾乎都被洪水淹了大半!
災民無數,妖魔肆虐,逃難的方向又剛好和周邦彥回京述職的路線相同,既然如此,周邦彥自然不可能視而不見。
於是周邦彥便拎着自己的砍刀,和家僕一起,一路上全力以赴的絞殺妖魔。
沒錯,周邦彥常用的武器是一把大砍刀。
他並不喜歡用劍,因為劍的殺傷力實在是有限,哪裏有砍刀用着舒爽?
不誇張的講,劍只適合用來裝逼,真要殺妖魔還得看刀!
儘管沒有穿官袍,一應行李都被整合在包裹里,由家僕背着,但周邦彥和那名家僕具為修者,展現出了強大的武力之後,自然而然的便會吸引到其他災民們的跟隨。
災民們的想法很簡單,周邦彥看起來頗為和善,而且在遇到他們之後,還會刻意的放慢前行的速度。
瞧着又是跟他們打算逃難去京城的前行方向一致,既然如此,那當然要抓住這個機會同行。
有強大的修者一起前行,路上就不用再害怕遇到普通的妖魔!
至於說飢餓和勞累的問題,就只能各安天命了。
周邦彥也不是迂腐之人,他一向崇尚於不勉強自己、只儘力而為的理念。
以有用之軀、行任俠之事,那當然也是要在不影響自身的前提之下。
所以災民們餓肚子,他不會管、也管不了。災民們過於疲勞,陸陸續續有人無法跟上他已經刻意放慢的速度,他也不會傻呵呵的去等待。
護着那些有逃生希望的災民,不要在這逃難的路上被妖魔侵擾,就是他能做到的極限了。
不過再怎麼有心理準備,這一路之上的所見所聞,也依舊讓周邦彥的心情無比沉重。
他治下的宛丘縣,雖然百姓的生活同樣很艱苦,但通過他的努力經營,至少是能夠吃得飽肚子、穿得上衣服的。
此次洪災又沒有受到太大的影響,哪怕他很清楚袞州境內其他郡縣的情況,可沒有親眼所見之前,便終究很難有特別直觀的印象。
直到過去的將近一個月,跟着災民一起走過了這條通往京城的逃難之路后,周邦彥才徹徹底底的明白了災情究竟有多麼嚴重!
可就算是嚴重到了這般地步,讓袞州境內十室九空,無數百姓流離失所,若是將這場災難落於史書之上,恐怕也不過就是寥寥可數的‘人相食’這幾個字而已。
無數災民,用他們的生命匯聚在一起,才勉強能於史書中留下些許筆墨,並且這筆墨無名無姓,酷烈非常。
當京城高大巍峨的城牆出現在周邦彥的視線當中時,跟隨着周邦彥一路坎坷來到此處的災民們,早就只剩下半條命了。
他們一個個皮包骨頭,一路上是靠着啃食那些難以下咽的草根、樹皮、水草、乾柴,乃至於鳥糞熬過來的。
周邦彥很清楚,別看這些災民們勉強活到了京城郊外,但其實他們之中的一多半,恐怕都支撐不了幾年了。
那些草根樹皮水草之類的東西,吃的多了,總會讓身體失衡,日子久了,便會開始生各種各樣的怪病。
災民們很清楚這一點,但災民們沒辦法。
周邦彥也很清楚這一點,但周邦彥同樣沒辦法……
以至於看着遠處京城那雄偉壯麗的城牆,災民們卻心生茫然之意,臉上滿是麻木和漠然,毫無欣喜之色,不知道接下來會面對什麼。
之前他們的腦海中有着一股執念,一路向北,逃難到京城!估摸着總能遇到幾次施粥,起碼可以活命吧?
可真到了京城之後,他們卻開始懷疑起之前的想法。
命賤至此,誰能在乎?
“老爺,那是什麼東西?”
跟在周邦彥身後的那位孔武有力的家僕,忽然伸手指向了城牆外的一片區域,語帶好奇之意的開口問道。
周邦彥順着家僕所指的方向望去,發現是一排排非常簡陋的棚屋。
這種棚屋搭建起來非常容易,而且不用耗費多少木料,在很多城池裏都是貧民區的百姓們用來搭建住屋的首選。
可京城外的那些棚屋卻明顯不是百姓們搭建的。
因為那片棚屋看起來非常的整齊,一排排、一列列,互相之間就連相隔的距離幾乎都完全一致。
只有官府出面進行整體的安排和規劃,才有可能達到這樣的效果,若是百姓自己搭建的話,棚屋區必然會顯得無比混亂。
“奇怪……我以前也來過京城,怎麼從未見過這樣整齊的棚屋區?”
周邦彥頗為意外的開口道。
“棚屋區?沒有房子的流民們搭建的那種嗎?怎會如此整齊?”
家僕一臉愕然之色。
這個問題周邦彥沒辦法進行解答。
他自己也搞不清楚是怎麼回事。
整理了下衣襟,正待往京城的正門走去,可剛剛走了沒幾步,就看到有十幾人從棚屋區里走出,接着便朝這邊小跑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