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噬魂夜（三）

莎拉覺得自己太天真了，居然以為靠着一些小工具還有盲目的信仰就能跟亡靈正面較量。她原打算向比爾吉沃特的人證明，他們根本不需要普朗克。人的命運應該由自己把握。

但現在她把自己害死了不說，還把這座城市推進了煉獄。

一個低沉的號角聲掃過廣場。緊接着又是一聲。

雷聲大作，隨着風暴漸漸靠近。

不一會兒，雷聲越來越響越來越密，彷彿是一個巨人揮着鐵鎚發狂地砸在鐵砧上。地面跟着顫抖起來。

““天啊，那是什麼東西啊？““雷文問。

““不知道。““厄運小姐話音剛落，黑霧中出現了一個騎士的輪廓。午夜的天幕映襯着他的影子。他騎在一匹比例怪異的戰馬背上，頭盔的形狀如同惡魔的腦袋。

““是個恐懼騎士。““厄運小姐說。

雷文猛地搖頭，他的臉上已經毫無血色。

““才不是。““他絕望地說，““是戰爭之影……““

令人僵硬的恐懼漣漪一般在眾人中擴散開來。他是無可止步的殺戮，無法平息的怒火，無人倖存的噩夢。

戰爭之影。

他曾被人叫做赫卡里姆，但沒人這是他的真名還是說書人的杜撰。只有蠢人才敢在爐火旁講起有關他的黑暗傳說，而且還得是在喝掉足夠沉下一艘戰艦的朗姆酒之後。

戰爭之影已經從霧氣中完全顯現出來，莎拉這才發現，他不只是騎在馬上這麼簡單。深寒的恐懼像裹屍布一樣纏上了她的心口：也許赫卡里姆曾經是個騎士，但現在騎手和他的坐騎已經合二為一，變成了一頭只為毀滅而生的參天巨獸。

““我們被他們包圍了。““有人小聲地說。

莎拉硬着頭皮把視線從披堅執銳的半人馬身上挪開，發現一大群鬼騎士靠上前來。他們的身上亮着蒼綠色的半透明火光，手持泛着黑氣的長矛和刀劍。赫卡里姆挺起一柄帶鉤的闊刃大戟，殺氣騰騰的刀鋒上迸出慘綠的火焰。

““你知道哪裏有逃生的密道嗎？““雷文問。

““不。““厄運小姐回答。““我要殺了那個雜種。““

““殺了戰爭之影？““

莎拉強忍着內心的恐懼剛要開口，卻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從天而降，如同救世主一般落在了眾人的面前。

““希望我來的不算晚。““陳落微微側過腦袋說道。

““當然。““莎拉臉上是如釋重負的微笑。

突然間，眾人的眼前掀起了滔天巨浪。

““大海無量！““伴隨着陳落的一聲怒吼，在他的身後，一道高約百丈，渾身被精鐵和黃銅打造的巨大身影緩緩浮現，那巨大的身影出現之後，抬起一隻腳重重的踏向地面，甲板紋絲不動，彷彿沒有承受道任何重量一般，但是周圍的大海已經掀起巨大的海浪......

海水所至，黑霧如同燃燒的火苗一般紛紛熄滅，亡魂紛紛在尖叫中散於無形。

黑霧卷上半空，挾着赫卡里姆和他的部下離去了。但是大家都明白這不過是稍作喘息而已。

陳落身後的巨大身影緩緩消散，他轉過頭來看着莎拉，眼神中充滿了憂愁。

......

蘇筱雯對這個結局很不滿意。

她希望後人傳頌的是她跟海魁蟲的驚天大戰，而不是她被狼狽摔在一旁的過程。

她希望有人剛剛看到了她沖向怪獸的那個瞬間。

她祈禱着，哪怕只有一個人看到他藉著海怪的觸手升到高空，然後在她被像一袋垃圾那樣扔遠之前就跑掉。

砸穿了懸崖上某個建築的屋頂。好像是個船艙？她的速度太快，根本來不及思考。碎裂的木板和泥土跟着她大頭朝下地撞進屋子裏。她只看到幾張驚慌失措的臉一閃而過。

蘇筱雯穿過了地板，一根橫樑攔胸撞了她一下，差點兒就咽氣了。接着，一塊凸起的岩石把她彈進一扇窗子裏，一頭捅破地板直直掉下去。

耳邊掠過憤怒的咒罵聲。

蘇筱雯掉進了繩索、滑輪和三角旗組成的叢林裏。她手忙腳亂地揮着巨劍，一路翻滾下落。她最後裹進了一面船帆里。命運正狠狠地嘲弄着她。

““有點追不上陳落的步伐了。““蘇筱雯緩緩起身，她的嘴角還滲着鮮血，手中的巨劍正散發著黯淡的光芒......

““真心高興認識你，朋友。““雷文拍拍陳落的肩，彷彿兩人是相識多年的水手。莎拉敏銳的發覺，雷文的親切舉動讓陳落極不舒服，畢竟在雷文在她手底下工作時，陳落已經不再參與她的收複比爾特沃夫的計劃了。

陳落的眼睛來回掃視着甲板的邊緣，雙眼之中不斷有着紫色的光芒閃爍。

““我們該走了。戰爭之影會回來的。““陳落說道。

““他說的對。““雷文近乎懇求地看着莎拉。““見好就收，回吧。““

““不行。我們來是為了戰鬥。““

““莎拉，我明白。我們打下了比爾吉沃特，所以你想守住它。你想讓大家看到你比普朗克更強。你已經做到了。但是，普朗克也沒去黑霧裏跟亡靈打仗啊。任何人，只要他們膽敢伸頭看一眼——去他的，不用看都知道那些東西的厲害。你還想要什麼呢？““

““為比爾吉沃特而戰。““

““而戰還是而死？我百分之百贊成前者。這些人跟着你闖過了地獄，而現在，該讓他們回到人間了。““

莎拉靜靜地看着手下的戰士們。他們一個個衣衫襤褸，目露凶光。這些人可以為了幾個子就把自己的老娘給賣了，但他們一直追隨着她，毫無怨言地出生入死。與黑霧搏鬥應該是他們這輩子最勇猛的事迹，而她不能以復仇的名義把他們送上死路。

““你是對的。““她呼出一口氣，““我們回去吧。““

““那麼，願好運追隨着你。““陳落轉過身去，身上不斷有紫色的光芒閃過。

““等一下，陳落，為什麼我們不一起走。““莎拉說道。

陳落搖搖頭：““總要有人殿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