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4章 必要之惡
智光方丈沉吟了一番，眼中流露出一絲追憶之色：
“誠親王出生的時候，腦後凝聚佛暈寶光，天降九色華彩，照耀三千里之廣。”
“那一年，我正好南下來到了玉京，親眼目睹了這一幕，當時便驚為天人。”
“六歲時，皇室內部序齒定齡，皇室宿老為他摸骨測脈，斷定他不適合皇室的功法，反倒非常契合佛門的修鍊之法。”
景辰聽到此處，頓時神色微動：
“也就是哪一年，他和你們正式接觸上了？”
“對。”
智光方丈頷首道：
“那一年，年僅六歲的誠親王，被皇室秘密送入菩提寺中，由貧僧親自教導了三年。”
“他確實是修鍊佛門一脈功法的天縱之才，一路突飛猛進，弱冠之齡便參透了‘枯榮真意’，煉就元胎。”
“不僅如此，他對於佛理、佛法、佛門經典，也是一學就會、一會便精，年紀輕輕便深得奧義，談經辯理幾無敵手。”
他說著，不禁深吸一口氣，才繼續道：
“他的一眾表現，我和監寺師弟、諸位首座，都看在眼中。”
“我們一致認定，他必然就是五千年前寂滅佛陀的預言中、那個會在將來中興佛門的西北佛子。”
“因為無論是身份、經歷還是天賦、悟性，他都是最契合預言的人選，這麼多的巧合，總不能還是巧合吧？”
景辰聞言，點點頭道：
“我明白了。”
“菩提寺的使命，就是找出預言中的佛子，所以你們確認了他的身份后、才會不遺餘力的幫助他。”
“哪怕他的計劃，是出賣林國乃至整個西北人族的利益，勾引蠻族南下，你們也不在乎……”
“景侯爺，你說錯了。”
智光方丈卻搖搖頭，神色肅穆的道：
“天下百姓生靈塗炭，我豈能視若無睹？心無慈悲念，又如何能見如來？”
“但只要推動、完成了佛門大興之偉業，必能將我佛光輝灑遍九天十地，普度天下無量眾生。”
“而想要完成大業，就必須要助佛子開悟、將他真正的引入門中，為此即便有所犧牲，也是值得的。”
“此乃舍小我而成大我、舍一家而成千萬家之理也。”
景辰聽完他的話，不禁嗤笑一聲，露出一絲嘲諷之色：
“方丈的詭辯話術，還真是有一套。”
“這西北之地、億萬萬的百姓，自己同意要犧牲了嗎？還是被你們代表着‘同意’了？”
“這不是犧牲，這是出賣，無論你們怎麼粉飾也無用。”
“如此之罪惡，也配談普度眾生？”
智光方丈面色如常，也並未開口駁斥，只是雙手合十，淡淡道：
“即便是惡，那也是必要之惡！”
“哪怕死後要墜入無間煉獄，貧僧也是甘之如飴！”
“哈哈……”
景辰笑了兩聲：
“好一個必要之惡……那現在呢？”
“誠親王的陰謀敗露，自身被廢除修為、圈禁宗人府，再無出頭之日。”
“你們菩提寺，還想要這助紂為虐、推動他的賣國計劃不成？”
“當然不是。”
智光方丈坦然道：
“既然誠親王失敗了，至今也沒有開悟，那就說明他並不是真正的佛子，也說明了我們當初的判斷有問題。”
“但佛子會在林國皇室出現，這一點應該是不會錯的。”
“所以，我們會將菩提寺搬遷到玉京來，守護真正的佛子，期待他開悟的那一天。”
聽完他的話：
景辰眯了眯眼，心中頓時明白了過來。
“看來，這就是你們和皇室的交換條件了……”
菩提寺搬遷入京，換取了皇室不再追究他們的責任。
這背後的隱藏條件，其實就是借用枯榮菩提的威懾力，為皇室增添一道保險。
萬一有朝一日，林國真的面臨山河殘破、社稷危亡之局面，有枯榮菩提的威懾，至少不至於落得滿族皆被誅滅的下場。
“智光方丈。”
景辰看向智光方丈，眼中露出一絲懷疑之色：
“這些話，該不會是誠親王教你說的吧？”
“對誠親王的佛子身份，你們已經堅持了數十年的時間，始終未曾動搖。”
“尤其是在魔災之時，你們寧肯放棄那些被心魔之種污染的金身羅漢，也要相助誠親王完成大計。”
“如今只是一次失敗，你們就直接拋棄了誠親王？這似乎有些不合常理吧……”
“阿彌陀佛。”
智光方丈聞言，誦念了一聲佛號，才用低沉的聲音緩緩道：
“真也好、假也罷……且待歲月吧。”
景辰聽明白了。
菩提寺給皇室的交代，確實是誠親王的手筆；但經歷此事之後，智光方丈的心中，卻也真的誕生了一絲懷疑。
至於那預言中的佛子，究竟會是誰、究竟在不在林國，此刻也沒人能確定。
菩提寺能做的，就只有繼續等。
他深深的看了智光方丈一眼，才站起身來，拂袖轉身離去：
“好，但願方丈能記住今日的話。”
“景辰告辭了！”
“呼……”
等景辰走後，智光方丈才長出一口氣，神色稍稍鬆緩下來。
“方丈！”
達摩殿的首座匆匆趕來，神色有些緊張：
“這位景侯爺，怎麼會突然跑來拜訪，莫非還想要針對咱們菩提寺？”
“不。”
智光方丈搖搖頭，看向景辰離去的方向，目光深邃：
“他是要離開了，所以在臨行之前，過來一趟確認威脅……”
“不過目前來說，我們對玉親王已經沒有了威脅，和他也談不上是敵人，這一關也就過了。”
“我明白了。”
達摩殿首座點點頭，臉上卻有些難看，露出一絲不忿之色：
“不過這個景辰，未免有些太狂妄了！”
“我們和皇室都已經達成了妥協，即便是林國太祖，也要忌憚我們三分！”
“他還敢跑到我們面前擺譜、自視甚高的審視一番，着實是膨脹了……”
“行了。”
智光方丈擺擺手，開口道：
“少一個敵人，總比多一個敵人要好。”
“這等人物，還是別得罪的好；也許他下一次返回林國，便是蛟蟒化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