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這軟飯可不好吃啊
楊慶萬萬沒想到自己的推理出現這樣的偏差,這背後竟然還隱藏着這樣一出愛恨情仇的故事。
只是故事主角之間非比尋常的關係實在讓楊慶接受不能。
哪怕楊慶接受過資訊時代泥石流文化的洗禮。
對於這種斷袖之癖他心裏還是萬分拒絕的。
只能說唐朝的包容與開放絕非浪得虛名。
讓他這個穿越者甘拜下風。
與楊慶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相比,上官婉兒表情倒是沒什麼變化,僅僅是看向何良的目光有冷了幾分。
麗娘唏噓不已,但也只是可惜自己前期在康義何良身上花費的投入。
對於二人的恩怨情仇卻是半點不關心,作為南風館的當家人,很顯然這種爭風吃醋的劇情她早已習以為常。
只是沒想到何良的性格如此偏激,竟然鬧出了人命。
真就一件狐裘引發的血案唄。
“所以,你為了報復康義而殺了他?康義身形健壯,以你的體格又如何能勒殺他?”上官婉兒問道。
何良臉上殘留着淚痕,目光怨毒,冷笑道:“昨夜鄭六郎又在康義的院子裏過夜,二人宿醉半宿,一直到今日清晨鄭六郎才被下人帶走。”
“等到他離開之後,我進入康義房中,他仍舊酩酊大醉,酒醉不醒,要勒死這樣一個醉酒之人又有何難?”
楊慶道:“那你為何非得偽造出康義自縊的假象,將他殺死並嫁禍給鄭六郎豈不是一石二鳥之計?他們二人本就宿醉喝的不省人事,醉酒以後發酒瘋失手殺人的可能性,可比你偽造自縊現場瞞過衙門差人的可能性大的多。”
“至少嫁禍鄭六郎這案子可就沒那麼容易破了,兩個人宿醉一宿,喝斷片之後發生了什麼事情,鄭六郎就是有一百張嘴都解釋不清楚。”
“他的僕從是他家裏的人,屁股決定立場,他們的口供做不得數。”
“不管怎麼說嫁禍鄭六郎都是最佳選擇,可比你為了偽造密室自殺現場,還以身犯險演一齣戲將自己搭進去聰明的多。”
楊慶搖頭不止,對於何良的降智行為感到難以理解。
早晨殺的人,非得等到晚上來演一出破門而入的戲碼,而且還是穿着最重要的證據來的。
這不成了一個活生生的靶子嗎?
有這麼長準備的時間,多花點心思處理一下案發現場的痕迹不好嗎?
如果這個案子讓他來操作的話,以唐朝的科技水平,楊慶完全有把握將自己摘的乾乾淨淨,絕不會讓人懷疑自己。
何良不知想到了什麼,眼神不由得一黯,他抬起頭凝望了楊慶片刻,表情漸漸有些痴了。.
楊慶被何良看的全身雞皮疙瘩豎起,下意識的往後退了半步。
這眼神,嚇人!
他可沒興趣當攪屎棍!
何良長嘆一聲,哀怨道:“若是我有你這樣的臉蛋,六郎肯定不會再跟康義攪和到一起了。”
楊慶:......
想不到何良還真是個痴情種,真是......皂滑弄人啊!
還有,你自己心甘情願被男上加男也就罷了。
可你想那種事的時候能不能不要代入我的臉啊魂淡!
楊慶整個人都不好了!
事已至此,何良對自己行兇的行為供認不諱。
“將此人帶走吧,回頭轉交給衙門帶走,現場和屍體也不要亂動,稍後一併交予衙門的人處理,雖然兇手已經認罪,可仵作例行公事仍舊要對屍體檢查。”
上官婉兒擺擺手,麗娘趕忙招人過來將何良押走了。
順帶着連大冤種高溫書也一併帶走了,這傢伙渾然不知自己已經在鬼門關走了一遭。
如果交由衙門的人處理,他肯定也會被當做同夥處理,一頓皮肉之苦怎麼也少不了的。
一件事關一條人命的謀殺案就這麼輕易被破,從案發到破案前後甚至都不超過半個時辰。
效率高的讓人難以置信。
而作為破解此案最關鍵的人物。
上官婉兒的目光落在楊慶身上,開始換一種心態打量他了。
如果說一開始上官婉兒是將楊慶當做一個部下後人,只是有心招撫他一二。
這時候她再看向楊慶的目光無疑鄭重了許多。
被一個歷史上赫赫有名的大美人注視着,帶給楊慶的壓力還是很大的。
哪怕他對上官婉兒已經非常熟悉了。
可這會兒畢竟遇上真人了不是,楊慶唯恐被線下單殺,多少還是有點緊張。
“你叫楊無咎?”上官婉兒突然開口了。
“才思敏捷,倒是個斷案的能手,”
楊慶趕緊道:“大人過獎了,只是此案確實簡單,兇手經驗不足,留下的破綻太多,想要找出他來並不難。”
楊慶難得的謙虛了一下。
他所說的也確實是實話,如果不是兇手留下的線索實在太多了,以他現在區區11點的智慧,想要抽絲剝繭的破案可真難為他了。
能這麼容易將目標鎖定何良主要還是得益於上輩子當治安員的經歷,好歹也是經受過專業培訓的。
當然,除此以外還得多謝了上輩子通宵熬夜刷了無數刑偵劇的經歷。
面對這種破綻百出的案子,哪怕不用推理,僅憑經驗也能將兇手揪出來。
無他,唯手熟爾。
上官婉兒點點頭道:“案子算是解決了,不過我還是有幾個問題想問你。”
楊慶心中一凜,意識到這是上官婉兒的考驗來了。
能不能抱住上官婉兒的大腿吃上軟飯就靠這一刻了!
楊慶抱拳道:“大人請問。”
上官婉兒直視着楊慶,目光灼灼:“你是如何判定康義死於他殺,而非自縊?”
“雖然何良已經認罪,可你又憑什麼斷定高溫書無罪?”
“如你之前所言,康義身材高大魁梧,何良身形瘦弱,以他個人的力量想要將一具屍體掛上房梁實屬不易,可如果高溫書是其同謀,合二人之力則不難辦到。”
聞言,楊慶暗中鬆了一口氣。
若是上官婉兒非得刁難他,整幾個刁鑽古怪的問題,以他現在這點智商怕是得頭疼了。
還好這兩個問題不屬於此列。
楊慶稍微整理了一下思路后道:“其實想要證明康義死於他殺很簡單,只需要找一位經驗豐富的仵作喚來一驗便知。”
“難不成你還有仵作的本領不成?”上官婉兒眼睛微眯。
楊慶搖了搖頭,一臉神秘兮兮道:“我不是仵作,其實我之所以知道康義死於他殺,是康義自己告訴我的。”
“哦?”上官婉兒神情漠然,不為所動。
楊慶頓時覺得索然無味,事實證明女人太聰明了也不是什麼好事,腦子太清晰了一般都不太好哄。
這種時候換一個憨憨笨笨的女孩子聽到楊慶這麼說,第一時間聯想到的肯定就是有鬼,然後順勢嚇得蜷縮在他懷裏瑟瑟發抖豈不美哉。
不過很顯然上官婉兒完全不吃這一套,眼皮都不眨一下。
算盤落空,楊慶乾咳一聲,假裝什麼都沒發生,若無其事繼續道:“雖然康義已死不能開口說話,但是死人照樣有着自己的語言。”
“我曾經在古書上看到過這樣一句話,只要進出犯罪現場,犯罪人和案發現場之間必然存在物質交換。”
“大人請看地上的穢物和康義的屍體,不知可有什麼發現。”
“自縊而死之人死後失禁這一點我還是知道的。”
上官婉兒面無表情說道,可是她的目光閃爍,暴露了她此刻的心緒並不像她表現出來的那麼平靜。
上官婉兒的一生可謂是命途多舛,命運曲折,方出生就因祖父上官儀替高宗起草廢武后的詔書被殺而受到牽連,被充入掖庭為奴。
若非之後才學受到武后賞識從而脫離苦海,只怕這個時候早不知道死在掖庭哪個犄角旮旯里了。
掖庭乃是宮女住所以及犯官家屬服刑改造之地,類似上官婉兒一般的犯官家眷數量眾多。
在掖庭長大的這些年裏,上官婉兒見多了因不堪受辱,無法忍受掖庭令人窒息的壓迫而選擇輕生的犯官家眷。
而這些人之中,除了選擇投井以外,自縊的更是佔據了絕大多數。
因為有着這樣的童年遭遇,上官婉兒對自縊而死之人的慘狀實在不陌生。
似是想到了什麼不好的回憶,上官婉兒眸光略有黯淡。
楊慶並不知曉上官婉兒的心路歷程,但是對她的博文強識默默點贊。
當然上官婉兒說的也不是全對,事實上並非只有自縊而死之人會失禁,而是人死之後除非腹內空空,否則失禁在所難免。
人死之後,全身肌肉失去控制,括約肌也不例外,這時候死者腸道內排泄物都會不受控制的流出。
這也是古代出土的一些墓葬中會出現肛塞這種玩意,就是為了防止失禁,能讓死者有個相對體面的死法。
甚至其實都未必只有死人會失禁,手術台上不少做全身麻醉的患者在失去意識之後也都會有一定程度的失禁。
而像康義這種情況其實也算特例了,他其實已經不能用失禁來形容了,簡直可以用泄洪來形容,估計是將腸道內的排泄物都排出了,現場可謂是慘不忍睹。
他們能夠待在這房裏這麼久只能說他們的心臟都足夠強大。
而造成康義如此與眾不同的原因只可能是因為他的工作太特殊,身為南風館的小相公,大抵是接客太多括約肌鬆弛了,死後直接一發不可收拾......
將腦海里的某些雜念拋諸腦後,楊慶繼續說道:“大人可發現康義身上衣服同樣沾上了穢物?”
上官婉兒似是不想總是提及這些不雅之物,不由得皺了皺眉:“死者既然失禁,衣物上沾上穢物不是很正常嗎?”
楊慶笑了笑道:“自然正常,可是如果真是一個自縊而死之人,即便在他死後失禁,衣物上沾染穢物的位置也應該低於排泄口的位置才對。”
“可大人請看康義的衣物,連他腰部處的位置都沾染上穢物,而且有着明顯的壓痕,造成這種結果只可能是在康義躺在榻上的情況下才有可能發生。”
“必然是何良將康義勒殺在塌上之後,他忙着去將麻繩懸挂上房梁,偽造自縊現場,而與此同時,康義的屍體失禁了,穢物也因此沾染上衣物。”
聽着楊慶的敘述,上官婉兒腦海中隱隱浮現出畫面,讓她心中疑惑盡去,豁然開朗。
她怎麼也沒想到楊慶居然會以這種細節判定出康義死於他殺,讓她看向楊慶的目光變得有些古怪起來。
楊慶倒是不以為意,淡然道:“這便是康義在死後向我們傳達的信息了,所以我方才所說是康義告訴我的絕非欺瞞大人。”
上官婉兒也不反駁,有種心服口服的意思。
楊慶心中暗爽,這波人前顯聖真是讓他裝到了。
楊慶心中得意,臉上卻不露分毫,繼續道:“至於我判斷是由何良一人完成的整個殺人現場......”
“是因為這些用來墊腳的書對嗎?有好幾本書的書頁磨損破損嚴重,應是何良想要將康義的屍體掛上房梁時,因氣力不夠,雙腳用力過重將這些書頁都踩爛了,如果是兩個人將康義的屍體懸挂上房梁大可不必如此費勁,可是如此?”
上官婉兒不等楊慶說完,搶先開口反問道。
當她看到楊慶露出目瞪口呆一臉錯愕表情的時候,嘴角微微勾勒出一個上翹的弧度。
楊慶心情複雜。
這就是才情稱量天下的上官婉兒嗎,果然名不虛傳。
他只是稍微展示了一下推理的思路,上官婉兒現學現賣就讓她學會了。
就這份才情,也難怪能夠在史書中留下濃重一筆。
楊慶徹底服了,同時對自己能否抱上上官婉兒的大腿感到焦慮。
很顯然,上官婉兒的段位高的已經超出了楊慶的預料,根本就不是他能把握住的。
楊慶覺得如果按照系統的標準給上官婉兒的智慧打分。
楊慶自己的智慧只有11,那麼上官婉兒的智慧肯定在20左右。
智慧差距太大,這軟飯可不好吃啊,怕是得被拿捏的明明白白。
楊慶不無憂慮的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