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叫爸爸也行
“我還是曾經那個少年，沒有一絲絲改變……”
看着周圍熟悉又陌生的環境，走在陌生又熟悉的道路上，楊林忍不住地小聲哼唱起來。
“如果你彩票中了五百萬，你會立刻辭職么？”
“不會，我一定要好好上班！平時看不慣的事，懟回去！安排工作不合適，懟回去！傻x領導講錯話，當面指出來！關係戶裝x偷懶，當面罵死他！就按規定辦事，誰說也沒用！做一個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的有錢人！”
已經是第二天了，楊林也終於接受了自己重生了這個現實。
五百萬現在還沒有，不過重生總比中五百萬更實惠吧？
2005年5月8號……五一長假結束的第一天啊。
來到辦公室，楊林本以為自己哪怕不是第一個到，也應該是最早的之一。但一進門，他卻愕然發現，包括區域經理在內的其他人都已經到了。
不僅如此，在區域經理身邊，還站着四男兩女六個“新人”。
說是新人，只是對其他人而言。
對楊林來說，他前世就已經熟悉了。
“我遲到了？”楊林笑着問區域經理董方。
董方，一個個子不高，精瘦謝頂的乾巴老頭，實際年齡不過45歲，只是長的有點顯老。
老董搖搖頭：“楊林你先回去坐，來，現在人都到齊了，先介紹一下咱們的新同事……”
看着這一幕，楊林忽然想到，“去年”的時候，自己似乎也是這個時間通過校園招聘進的濱城移動公司。
瞧着六個新人略帶局促和緊張又有點興奮的小神態，楊林彷彿看到了曾經的自己。
其實不用董方介紹楊林也知道他們都是誰，不過，當他再次看到那個面帶微笑的女孩時，心裏猶如一根針在扎。
她叫許悠然，個子高挑，眉目如畫，淺笑間雙頰梨渦隱現，頭髮簡單地扎了個馬尾，即便穿着不那麼合身的工裝，也依然難掩那股熱烈的青春氣息。
楊林知道接下來董方會將她許配，呃……不，分配給自己，讓他來帶一段時間的新人。也知道，那個叫趙東籬的無賴會死皮賴臉地將她搶了去……
“許悠然，從今天開始由楊林帶你，他旁邊的工位空着，你過去坐吧。”董方指了指楊林，轉而又對楊林道，“小楊，新人也要算業績考核，她如果完不成當月指標，會扣你的績效。”
老董根本不徵求楊林的意見，轉頭繼續分配其他實習生……
許悠然則來到楊林旁邊，大方地伸出手，跟楊林盈盈一握，俏聲道：“許悠然，悠然見南山的悠然。”m.
“嗯。”
“我是不是該叫你師父了？”
許悠然沖楊林眨眨眼，略帶頑皮。
她還是跟記憶中一樣的漂亮啊，楊林心裏想着。
記得當年第一次看到她，楊林甚至比她還緊張，畢竟……當一個女孩子顏值太高的時候，任何屌絲見了，心裏總會有點自慚形穢不是？
可此時的他心態早就大不相同了。
“叫爸爸也行。”楊林同樣報以微笑。
“呃……”
許悠然完全沒有想到楊林會這麼說，這跟在學校的時候……好像完全不一樣了啊。
難道……這就是社會么？
要說眼前這個“師父”上來就沾自己便宜，可他的眼神清澈又溫和，即便聽起來他說的很無禮，可她一點都不覺得生氣。
反而……覺得有點兒意思呢？
想到這裏，許悠然臉色微微一紅，小聲嘀咕道“討厭”。
實習生只有六個，而北區重客部的老客戶經理也是六個，一人一個分配起來很快。
老董分完實習生之後，便開始着重點出這個月的工作計劃。
“公司新業務無線座機ip電話你們都已經培訓過了，這是燕京總公司安排下來的，這個月的主要指標就是每個人10部的定量，完不成按照比例扣罰績效獎金……”
任務下達完畢，辦公室哀嚎一片。
“董工！這個指標太重了吧？我們資費兩毛五一分鐘，人家網通的ip電話2毛，怎麼跟人家賽？”
“是啊董工，其他區域還好說，人家那邊集團單位多，就我們北區，兔子不拉屎的地方，上哪兒去完成啊？”
“還有，我們北區重工國企大單位多，咱這種業務想進去，單位的條條框框太多了，太麻煩了……”
聽着手下人的抱怨，董方不為所動，轉而在指標白板上寫了“50塊/部”的字樣。
“完成一部，額外獎勵50塊。”
濱城移動自成立以來，就極少有這種現金獎勵，在這塊業務上能給出50塊的獎金，足以見得公司對這塊業務的重視程度。
“老大！這不是提成不提成的問題，就這指標，咱區怕也只有趙東籬能完成了。”
這話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一個人的身上。
一個坐在角落裏，相貌略顯猥瑣的胖子。
不過此時這個胖子似乎很享受別人矚目的目光。
跟楊林這種通過校招或者其他招聘渠道進來的員工不同，趙東籬屬於關係戶。
據他自己說他爹有家貿易公司，業務遍及全國，手下光員工就有一千多號人。
移動公司每個月的績效指標其實都非常的高，百分百完成的難度極大。
但趙東籬只是靠他爹的公司基本上就能完全消化掉。
也是因為這種情況，北區的其他客戶經理平常都沒少巴結他。
可如果論實際的業務能力……這麼說吧，他手裏的客戶單位估計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人家壓根兒就沒去過，也不需要去。
董方也看了趙東籬一眼，但是並沒說話。
趙東籬這種人，對於“唯結果論”的高層來講，他們只看業績，業績好就是好員工。
但是對於董方這種基層領導來說，趙東籬這種人就讓他有些頭疼了。
你說他不幹活吧，每個月的指標人家都能完成，你說他幹活吧……他壓根特么的什麼都不幹，仗着客戶經理可以出外勤這個便利，每天都不知道這貨去哪兒玩耍。如果他低調點自己玩也就罷了，可他還似乎以此為榮。
別人都在為了指標各種忙活，他優哉游哉地四處玩。
其他客戶經理會怎麼想？大家的工作狀態能不被影響？
直到辦公室的聲音略小了一點，董方掃視了一眼全場，不疾不徐道：“公司招你們來，就是為了讓你們完成任務、解決問題的。都不是孩子了，這話聽不明白？活兒怎麼干，自己動腦子想！政策都給出來了，完不成就是能力問題，公司是有末位淘汰的，自己心裏有點數！”
又是哀嚎一片。
“師父……你怎麼不說話？”
別的客戶經理在叫苦連天的時候，許悠然卻有些意外地發現楊林並沒有跟大家一起“抗議”指標太高，反而在一張a4紙上寫寫畫畫，並不時打量自己一眼。
許悠然知道自己是屬於“漂亮女生”的範疇的，走在路上時常會有男人對她行“注目禮”，這些她都是習慣了的。不過她能很清楚地分辨出，楊林打量她，跟其他的男人完全不一樣，似乎是真的在“量”什麼。
“一部ip電話的包裝盒是40*30，不是很沉，你一次抱5個沒問題吧？”
“啊？”
許悠然有些跟不上楊林那略顯跳躍的思維，獃獃地看着楊林不知道這話該怎麼接。
楊林瞅了她一眼，道：“公司的指標就那麼些，有什麼好抗議的？有那功夫不如算算這個月咱能賺多少外快。”
“啊？”
在學校的時候，許悠然一直是學生會的骨幹，她從來不覺得自己比別人笨，可這個時候，她第一次覺得自己的腦子似乎有點不太夠用了。
ip電話的業務培訓她也是參加過的，對於公司這個產品，她覺得實在沒什麼優勢可言。
但瞧楊林的架勢……沒有那麼難嘛？
董方宣佈早會結束，所有人開始工作的時候，許悠然還是一腦門子問號。
而就在這個時候，趙東籬卻走了過來。
先是沖許悠然擺出一副自認為最好看的笑臉，然後對楊林說道：“楊林，許悠然我來帶，我的實習生給你帶，怎麼樣？”
“不怎麼樣。”楊林頭也沒有抬。
前世，他答應了趙東籬，一個月的指標量，就把許悠然讓給了趙東籬。
而一個月之後，他就再也沒有見過她笑，三個月之後，就再也沒有見過她。
直到幾年後他離開移動，才從其他前同事口中得知，許悠然自殺了……
同樣的錯誤，他不想犯第二遍。
“嗯？”趙東籬沒想到楊林會拒絕自己，隨即道，“這個月你和你實習生的指標我包了，再說你不覺得……”
“北區的區域經理什麼時候姓趙了？你別特么跟我扯什麼‘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你那點小心思以為我不知道？你有什麼能力帶實習生？公司業務有幾個是你會的？來，你和我說說全球通隱藏套餐有幾種，mo套餐的賣點是什麼？集團vpmn網怎麼添加？”
楊林絲毫沒有給他留一點面子，一番話說出來，原本分給趙東籬的那個實習生臉都綠了。
跟這樣一個混子……不特么毀了么？
“你！”趙東籬沒想到一直跟小透明一樣的楊林會忽然爆發，可楊林卻說的一點都沒有錯。
一張胖臉漲成紫紅色的趙東籬拿手點着楊林，恨恨道：“好，很好！以後你完不成計劃最好別求到我頭上！”
“呵呵。”
楊林瞥了他一眼，沒再搭理。
他的嗓門不高，可辦公室還是有人聽見了。只是沒有人過來多說什麼，似乎他們根本就沒有聽到。
楊林不愛搭理趙東籬，卻還是照顧了一下新人的感受：“如果不是特殊原因和絕對把握，類似的情況不要學我，表面和氣也是和氣。”
“我有些不懂。”
“多經過幾次社會的毒打你就懂了。”楊林說完，遞給許悠然一張a4紙，“去後勤那填表領卡領電話，跟爸爸出去掙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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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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