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 凡塵死城
風習習吹過，路邊雜草搖搖晃晃擺動着身體。一陣腳步聲匆匆忙忙向著這裏湧來，腳步凌亂而多，彷彿是出了什麼事情。
“額！”他慢慢睜開眼睛，只見自己被綁在一個十字架上面。十字架所在的位置正好矗立在一個祭壇中心。祭壇不大不小，地面卻是有黑色玄石鋪成。那些玄石溝壑縱橫，顯然這裏曾經有過非人們想像的破壞。一個赤着上身的肌肉男走過來，朝他打量一番。這肌肉男身型魁梧，身上紋滿了紋身：左胳膊一個盤龍曲曲折折附着在上面。龍頭正好張開在寬闊的左手手背上。右臂上一頭銀虎瞪着圓溜溜的大眼睛，咆哮着。胸前一個飛鳥咧嘴嘶鳴，卻是火鳥朱雀。後背一個身着龜殼的長蛇露出犀利的牙齒。
這個男人走上祭壇，走近這個少年郎，只見肌肉男像是在他面前作秀來展示自己身上的那些紋身般，肌肉男在這個少年郎面前轉了兩圈，然後走下祭壇。
而綁在這個十字架上的這個少年郎，面如刀削，英氣逼人。那紅褐色的爆炸頭更是讓人吃驚不已。他明明記得自己是在一個小屋。可是再次睜開眼睛竟然被綁在了這個巨大祭壇上。
“夢吧！”他側着耳朵聽着很遠處那些躲在祭壇角落的人們碎言碎語講着什麼。
“妖怪，不然怎麼會憑空從天上掉下來。”
“是啊！我還是頭一次見到這麼俊俏的臉龐呢！肯定是幻化出來的。幸好那些女人們沒看到。”
“你看他那頭髮，是不是掉到染缸里了？”
“新城主啊！你快點做決定，處死這個妖孽吧。”
“是啊！燒死他，燒死他。”
“對，燒死他。”
大家開始一同呼喊，喊聲震天。
“安靜！大家安靜。”那名滿身紋身的肌肉男走下祭壇，站在人群前面舉起他粗大的手臂大聲喊道。
人們的喊聲突然停止，等待着這名新城主的訓話。
新城主清了清嗓子，然後說：“恩！半個月前老城主不明不白死在這祭壇之上，我們死城百年不遇一個路人，他怎麼就來了呢。我敢斷言，老城主之死定於與這個少年有關。”
“恩，有道理。”
“對啊！我怎麼沒想到呢。”
“是啊。”
那些看客們紛紛點頭，一時間，這個少年竟然成了殺死老城主的嫌疑犯。半個月前，老城主在這座祭壇之上死於非命。殺手殘殺手段兇殘，竟然把老城主束在這祭壇十字架上，開腸破肚、斷手殘腳。連頭也被劈開。
“我們要為老城主報仇。你們看這個少年，頭髮染得花花紅紅，還整得跟炸窩雞一樣。一看就知道是一個不良少年。”新城主指着那紅褐色頭髮的少年，怒氣沖沖的道。
“可是...城主。我們都是不良公民呢！”底下一個看客這句話突然提醒新城主道。新城主一愣，恍然想到這是死城，住在這裏的人，不是亡命之徒，便是江洋大盜。哪裏稱得上是良民。
這個新城主脾氣暴躁，生性殘忍。平常他最恨別人說他是良民，說他是好人。今天他看到綁在上面這個少年後，懷疑他是殺死老城主的兇手，竟然失口說錯。倘若按他剛才的口氣，他確實是把自己歸在奉公守法、不殺人放火的良民中了。
新城主臉突然刷的一下紅了。但是片刻之後，他再次恢復了滿臉驕橫的那副樣子：“哼！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你是說我承認自己是好人嘍？城主說話哪裏有你說話的份。”
“對...對...不...不、不...”這個看客知道自己說錯了話，突然嚇得面如土色。不知道該怎麼向這位兇巴巴的新城主解釋。
“不不不...你跟那位不良少年一樣都是壞人。”那位看客急忙解釋，希望這位新城主能夠高抬貴手。新城主聽了他的解釋一愣，摸着下巴開始想他說的話。那為看客見新城主突然停下來，這才鬆了一口氣。
“恩？你是說我跟他一塊兒把老城主殺死了？”新城主想了半天，最後變得更怒了。
“不、不...不、不...”那位看客想再次解釋什麼，只見那位新城主一張巨大的手掌拍下來。那位看客不再繼續解釋，急忙閃身，躲過了新城主致命一擊。但是新城主那一掌剛過去，又是一拳掃來。那名看客急忙從他身邊滾過。拳頭雖然躲過了，但是卻沒有躲過新主的爪。
只見他除了有雙臂之外，後背上還隱藏着一個手臂。這隻手臂平時躲在後背凹槽里，那後背看上去不比常人的有所異樣。再加上他背上的那紋身顏色青黑，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到這隻手臂隱藏在背部。那手臂伸出來，背上紋身只剩了龜殼，那隻蛇卻是全然生在手臂之上。
他在那人閃身的時候，急忙甩出背部那隻手，抓住那人的左腳。
“哈哈哈...還沒有人沒有逃的了我的天使之臂呢。膽敢說我是殺死老城主的兇手。我知道，在座很多人認為我有嫌疑，因為我第一個發現老城主屍體。可是告訴你們，我雖然不是什麼好東西，但是做事一向光明磊落。現在殺一儆百，這就是不尊敬你們城主的下場...”
說著，城主背上那手臂舉起那名城民，另外的兩手分別抓住那人的頭和腳，緊接着，三手抓着這人，向下邊拱起的膝蓋上磕去。新城主一身肌肉，天生神力，倘若這樣落在膝蓋上，這人肯定得兩截不可。
眼看就要到膝蓋了，只見一道白光閃過。新城主急忙閃身，手裏的那人滾了幾滾，落在遠處，昏死過去。
那名看客掉落之處，一個單薄的身影矗立在那裏，以背視眾人。風襲來撩動他灰色外套，他右手托着一把青色鋼刀，刀背靠在右臂肌肉上；左手往下拉了拉頭上的那頂破舊的草帽。
“小白刀，難道你要反了城主么？難道你不遵循這死城成規么？難道你要與整個死城為敵么？”那新城主突然一連串的問題，問着這名阻擋他的這個刀客。
“我是不想城主錯殺好人。”這名名為小白刀的刀客沒來死城之前是一名神勇的捕快。在他手裏抓到的犯人不計其數。但是種種原因，種種遭遇，最終他卻被自己的老爺出賣，亡命天涯。最後沒辦法，一直逃到凡塵最南端的死城。
死城裏面雖然住的都是些亡命之徒，什麼樣的壞人都有。但是這城卻是有着自己的規矩。只要入了這死城，必得遵守。就像江湖之士、各門各派必須遵守江湖規矩一樣。這死城第一條規定便是：入城者，必須遵守死城城規。剩下的一條便是：入城者不得違背城主。
俗話說，江山易改，稟性難移。到了死城，他仍然喜歡查案，抓人。死城那些命案全部都是由他查得水落石出，最後緝拿兇手，留給城主發落。所以死城裏的每一個人都對他敬重有佳。
“好人？這死城之中誰會是好人？可笑，可笑。”城主悻悻說了幾句，算是給自己一個台階下。城主知道小白刀的刀法是全城最精湛的。他的刀是全城公認的最快的刀。所以一向粗暴殘忍的城主，對他也有半點忌憚。
新城主走到祭壇之上，衝著那個綁在十字架上的那個發少年臉對着臉看了看。那少年突然感到一股口臭撲鼻而來，所以一直處在昏迷狀態的紅髮少年慢慢有了動作。他掙扎着睜了一下眼，瞬間又閉上。乾裂的嘴唇突然微微張開：“水...水...”
“水？我問你，你到底姓誰名誰？從哪裏來，要到哪裏去？看你小小年紀，是不是老城主生前殺了你全家，你要尋他報仇？”
“水...水...”那名紅髮少年仍舊昏迷不醒，口中微微念叨着這個字。
“睡？還要睡？你竟敢忽視我的存在。老子問你話呢。”那新城主突然發起脾氣來，他迅速掄起旁邊那把巨型石斧，向著這名紅髮少年劈來。
只見一道白光突現，新城主那把舉在頭頂的石斧突然被甩出去很遠。石斧落在地板上，只聽砰地一聲，那祭壇石板被砸了個老大的坑。
“你怎麼出要手救這個人？”小白刀連阻新城主好事，新城主感到着實不爽。他向小白刀走近幾步，擺了擺身上的肌肉塊兒，拍了拍身上的那些刺繡。
“城主息怒，這紅髮小子來歷不明，不明不白的出現在祭壇之上。所以直覺告訴我，他跟老城主的死有關。”
小白刀解釋道。
“既然你也說他是嫌疑犯，為什麼要阻擋我殺這個兇殘的殺人兇手，為老城主報仇？我可是拍着胸脯保證過的。你擋我殺他，莫非...”只見新城主左手托起下巴，一副深沉至極，若有所思的樣子。
小白刀看到新城主又開始產生了自己非常人能接受的推理，所以急忙為自己辯解道：“老城主跟我無冤無仇，這紅頭少年非我親故。小白刀只是想要查出真兇，自己過把癮，同時給這個死氣沉沉的死城增添幾分精彩和樂趣罷了。城主多慮了。”
“讓他查。”
“小白刀，老子看好你。”
“神探小白刀...”
眾看客們紛紛喧鬧，低下一片呼喚之聲。那名剛剛死裏逃生，被小白刀從新城主手裏救得姓名的看客雖斷了左腿，但是他聽到小白刀的話，竟然忘了自己的傷痛，吹得口哨嗷嗷響。
其時這些看客們也都是些亡命之徒，自從到了死城，遇到這些亡命之徒，沒得人欺負，所以感覺日子過得也忒平淡了點。
如果生活是一道菜，他們需要往這盤菜里撒一些鹽，來調調無味的生活。
“好，老子給你三天時間，倘若三天之後你查不到兇手，我就砍了這紅毛小子。”新城主悻悻的走了。下了這座祭壇上的祭壇，他突然想到了什麼，然後回過頭來沖小白刀說：“死城一言...”
“快馬一鞭。”小白刀向他做了一個古怪的手勢。新城主滿意的笑了，笑聲粗狂而豪野。
那些看客們見到新城主已經下了這座巨型祭壇，也都搖頭晃腦的向著遠處哄散。夕陽之下，巨型祭壇中間那層小祭壇之上，小白刀望着這個英俊少年郎許久。
祭壇上拉下很長很長的影子，看不清誰是誰的。一直消逝在祭壇的另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