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阿爹摔斷了腿
夜裏，賀三柱睡着睡着，竟哈哈大笑起來，嚇得王翠花趕緊在他臉上潑了一碗水，把他弄醒。
“三柱，你發什麼神經了？大半夜嚇死個人！”王翠花抱怨道；
“翠花，我剛才做了個夢，夢見我背上背一個，左手抱一個，右手抱一個，在村裡走來走去，大家看我的眼神，羨慕嫉妒恨，嘖嘖，那叫一個過癮！”賀三柱還沉浸在夢裏不肯醒來；
“哎呀，你可真行！娃娃還沒生下來，別把你再整神經了！趕緊睡吧！”王翠花又好氣又好笑；
“我睡不着呀！”賀三柱瞪着眼睛，看着漏風的屋頂，透過屋頂隱隱約約還能看見天上的星星；
“睡不着就去外面蹲着，別耽誤我和喜寶睡覺！”王翠花覺得賀三柱真是瘋了，娃娃在肚子裏才兩三個月就這樣神經兮兮的，要是生出來他不得天天唱大戲？..
也是，換我我也得天天唱大戲！
王翠花嘴裏嘲笑着賀三柱，心裏其實也美滋滋的，誰叫他們這幾個娃娃來之不易呢！
喜寶也替阿爹阿娘高興，家裏多幾個弟弟，一定會更有意思吧
做夢歸做夢，高興歸高興，第二天一睜眼，看着嗷嗷待哺的羊娃兒和睡在炕上等吃等喝的人娃兒，賀三柱啥都不敢想了，趕緊去幹活吧！
神仙山上密密地長着各種樹，這給住在山腳下的幾個村莊帶來了不少便利，有勞力的家庭，每到農閑的時候就能上山砍柴；
砍下來的柴不僅能供給自家使用，多餘的還能拉到集市上賣錢，當然這是個純粹的力氣活兒，賺不了多少錢，但對於山裏的農民來說，已經是很大的恩賜了。
賀三柱起就跟着阿爹到山上撿柴，到了七八歲，幫助阿爹背柴下山，再大一點兒，就能獨自砍柴了；
賀三柱捨得下力氣，砍的柴整齊又好燒，拉到集市上賣的也快，這已經成了家裏主要的收入來源。
今天也不例外。
賀三柱吃完早飯，兜里揣着幾個窩窩頭，一個鹹菜疙瘩，外加一罐清水就上山了。
離村子比較近的樹林這些年已經被砍得差不多了，賀三柱只能往深山裏走；
深山的樹木長得年代久，更高大更結實，但砍起來也更費勁，為了能賣個好價錢，賀三柱願意多花點兒力氣。
活兒干到中午，太陽升的老高了，賀三柱才停下來歇一口氣；
好在這裏林密，太陽也不能直曬，很涼快。
林子旁邊有一條小溪，溪水應該是山裏的泉水，清澈見底，賀三柱把臉浸在水裏，好好涼快一下，然後再捧起水喝兩口；
嗯，水還挺甜。
真想跳進去洗個澡啊，賀三柱想起小時候在村邊的小河裏玩水的情形；
那時候他體格小，不大的一個池塘他都能在裏面玩大半天；
眼前這個小溪也太小了，水只有小腿深，淺的地方估計連肚皮都蓋不住，賀三柱搖搖頭，嘲笑自己真是異想天開呀。
他把腳放進水裏，眯着眼睛昏昏欲睡；
忽然覺得腳面上一個滑溜溜的東西遊過去，他一激靈，睜開了眼；
定睛看去，一條一尺多長的黑魚正晃晃悠悠地往下游跑去。
賀三柱大喜，這裏居然有魚？
他連忙起身去追，可黑魚跑得很快，怎麼都追不上；
賀三柱心裏發急，一不留神，腳下踩中一塊滿是青苔的石頭，滑倒在水裏，渾身上下都濕透了；
魚沒抓到，還摔了個狗啃屎，賀三柱別提多掃興了；
正在他打算放棄的時候，那條黑魚又在他眼前晃悠，好像是在故意引逗他；
“嘿，我還不信了！”
賀三柱乾脆把濕透的衣服脫掉，拿在手裏做成一個網，再次去追黑魚。
他的眼睛只顧盯着魚，不知不覺竟跑到了一個極深的水潭邊，水潭很滑，他腳下被石頭絆了一下，眼錯不見就跌入深深的水潭中。
咕咚咕咚；
賀三柱猝不及防，先喝了兩口水，這才明白過來自己的處境；
水潭深不見底，綠瑩瑩的水看起來像張着大嘴等待獵物的猛獸；
賀三柱有點兒害怕起來，若是淹死在裏面，估計十天半月都找不見；
他試着用雙臂划水，還好他從小就在水裏長大，狗刨還是會兩下的，他定了定神，一下一下緩慢地往岸邊游過去；
等到他從水裏爬出來，才感覺到小腿鑽心般的疼，好像裏面有根燒紅的柴火棍，一直火辣辣地在烤着他的腿；
他試圖站起來，可腳一挨地，就疼得頭上直冒冷汗，根本不敢使勁；
壞了，小腿斷了！
賀三柱這個後悔呀，千不該萬不該貪圖一條破魚，把自己弄到這個田地；
這下不僅魚沒抓到，連柴也砍不了了，真是見鬼了！
眼看着正午已過，太陽漸漸往下沉，賀三柱沒辦法，只好費儘力氣從旁邊的枯樹上折下兩根胳膊粗的樹枝，支撐着身體，一瘸一拐往山下走。
好不容易走到家，他累得癱倒在地上；
王翠花大驚失色：“三柱，你怎麼了？”
賀三柱沒好意思跟王翠花說實話，只裝作痛苦的樣子說：“我砍完柴下山的時候，不小心被樹林裏的藤蔓絆倒，把小腿摔斷了。”
王翠花心疼得直掉眼淚：“你怎麼不看着點兒路呢？真有個好歹，我們娘幾個可怎麼活？”
賀三柱勉強笑着安慰王翠花：“我這不是好好的嗎？休養個就好了，哭什麼呢？”
王翠花擦擦眼淚，去村裡請了大夫來；
大夫一診斷，給出了結論：卧床休息三個月，不能下地，不然會落下後遺症，這條腿就再也不能正常走路了。
賀三柱一聽這話，急得差點兒跟大夫跪下；
躺床上三個月，那不是要他的命嗎？
大夫態度很堅決：至少得三個月，不然以後大羅金仙也治不好他。
賀三柱快絕望了。
送走了大夫，王翠花把他攙扶到炕上：“這三個月，你就老老實實地躺在這裏，別再想什麼么蛾子。”
“翠花，這家裏家外一攤子事，我怎麼能躺的住呢？”賀三柱急得直冒火；
“躺不住也得躺，你也不想後半輩子拄着拐杖過日子吧！”王翠花拍了拍他的肩膀：“家裏的事還有我呢。”
賀三柱頹然倒在炕上，恨不得給自己幾個耳刮子，我乾的都是些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