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2章 殺雞焉用牛刀
方之霖面色大驚,“以郡主這樣說,官家的下一步就是……”
“廢后。”林映安淡淡接道。
方之霖再次詫異,“你剛才都與官家說了什麼,讓他下定這麼大的決心。”
“沒說什麼,只不過就是在元皇后所做的事上拱了把火。”林映安笑着把茶杯里的茶水飲盡,“方兄半年沒有歸家,方伯應該早就等急了,今日我就不留你用飯,改日空了再說。”
“好,一身風塵還未退去確實不宜打擾,我改日再來登門。”
林映安點頭,又看向宗竹,“還有你,我今天還有別的事,就不留你了。”
小侄子和嫂嫂都走了,家裏就剩她一個人,宗竹才不想走,“那我去找海姨。”
“阿娘和芙兒娘去相國寺燒香去了,還沒回來。”
怎麼都有事,宗竹還不死心,“那我自己玩……”
想到林映安剛才對他說的話,方之霖鼓起勇氣,“那下官送郡主回府。”
傻書生竟然開竅了,宗竹把林映安拉出去老遠偷着問,“你同他說什麼了?”
“沒什麼,叫他隨心而行罷了。”
“只是這樣?”這傻書生從前可是連正眼都不敢看自己一眼,今天竟然要送她回府?
林映安鬆開宗竹的手,“去吧,方大人一路奔波好不容易回來,別叫人等太久。”
方之霖探着腦袋向這邊張望,看到宗竹腰間在陽光下閃閃發亮的大刀,他趕緊又低下頭。
是他太唐突了。
直接說送人家姑娘回家真的太直白,太唐突,太冒失了……
“還不走?”見他就差把頭埋在地里,宗竹過來哼哼兩聲清清嗓子,“不是要送本郡主嗎?”
砰砰砰-
剛才所有的顧慮都如煙花在天上炸裂,幻化成五彩斑斕的光彩。
方之霖極力按捺也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意,“郡主請。”
宗竹大步邁出走在前面,不讓人看到她臉上快要咧到耳朵根的笑意,“傻書生……”
同樣也是笑意盈盈的目送他二人走遠,林映安獨身一人回了院子。
天邊光亮漸暗,晚霞漸生。
林映安坐在石凳上盯着桌上尚未下完的棋盤,棋奩里的黑子無風而動,從棋奩跳出落在棋盤。
出神的思緒猛然收回,林映安把手中白子握進掌心,“先生既然來了,不如現身對弈一盤?”
風無相從屋頂躍下,落座在石凳上,“你知道是我?”
“明知有人來小燕几人都沒現身,除了你不會有別人。”
只晃了一眼棋局,風無相執黑子在棋盤上落定,“你應當已經知道你的身世,可怨恨我?”
林映安面色無瀾,淡淡道,“父親還有大夫人對我們母女很好,我並未覺得遺憾。”
“沒有遺憾……那就好,那就好。”風無相無聲笑笑,“我叫林行初,是林老相公學敏的第四子,當年傳聞說林夫人誕下的一名女嬰夭折,說的便是我。”
“我知道。”
“你還有什麼想問的,你儘管問。”
“先生與我來說,只是與宗家交好的一位長輩,或者共同對敵的盟友。”林映安落下白子,“我只需知道先生的立場足以,其餘的沒有興趣。”
“你和別的孩子不同。”
她太冷靜了,風無相想過很多種他們父女重逢的情景。
或是痛哭流涕,或是打他罵他,又或是對他視而不見。
可他唯一沒想過,或者說不想想的就是現在這樣。
她平靜的待自己如一個尋常舊識,好似那個生身父親對她來說根本就無關緊要。
可他又覺得唯有現在這種,才是她。
“是嗎?哪裏不同?”林映安並不在意他的眼波流轉,“先生,該落子了。”
風無相的手抖了抖,黑子剛落上棋盤就後悔了,趁着林映安不注意就想偷偷把棋子撿起來。
林映安打落他手中棋子,“落子無悔,先生。”
“落子無悔,落子無悔……”
棋子一落,滿盤皆輸,風無相認輸把棋盤上的黑子全都撿回,“再來一盤。”
“先生的心思並不在這裏,還是改日吧。”
“也好。”
風無相拍拍手,在衣服上抹了兩下,“我當年剛誕下不久之後便被皇帝派人接走送入相國寺修行,法號無相,一直到十五歲時奉先帝聖命接管歸一司,自此離開京都城再沒回來過。”
“我知道。”
“在五常縣那次是我大意被人暗算,連累到你阿娘,我風無相這一生不欠任何人,唯有對你阿娘有愧。”
林映安搖頭,“我父親可知道你的存在?”
“知道,在五常縣他就認出了我,他知我在為歸一司辦事終身不得再入京都城,怕我無力護好你們,便將你阿娘帶回京都城。”
“我知道了。”
一切都和她所想的差不多,天色漸暗海嵐應該快回來了,林映安不欲再進行這個話題,“讓方之霖把雁門關的邊防圖帶進宮的人是你嗎?”
“是我。”
“果然,”林映安不解皺眉,“之前讓小燕給先生傳信讓你小心洪郅,你怎麼會現在回到京都城?”
“因為,真正的危機在京都城。”
“先生這是何意?”
“北遼可汗重病,將北遼朝政之事都交到了北遼太子耶律音的手中,”隨着掌權之人的改變局勢也隨之而變,風無相內力催發,手中黑子霎時碎為齏粉,“不過,即便北遼我再待不得洪郅不足為懼,一張邊防圖就想讓遼軍南下踏平雁門關,他想多了。”
邊防圖泄露還敢如此篤定,林映安心中暗驚,“雁門關的邊防早就整改過……”
“是,”風無相拍拍手,任憑黑色的粉末在空中飄散,“早在我入關的第二年就着手整改了邊防,現在洪郅手中的邊防圖猶如一張廢紙。”
“這麼大的事卻沒有上報朝廷,”林映安目不轉睛看着風無相,“你在防着先帝對宗家出手?”
“那些年以阮家為首的世族相繼落沒,先帝不斷利用新人在舊人手中奪權,我不得不防。”
林映安原以為自己的大膽是活了兩世的緣故,現在看來,跟血脈也不無關係。
“沒防到先帝倒是防了通敵叛國的賊人,先生也算是歪打正着,”林映安淡道,“洪郅人呢?”
“尚在北遼,殺雞焉用牛刀,等到北遼太子發兵發現上當,他定然出不了北遼。”
風無相併不在意洪郅這個人,他回京都的目的另有其它,“安南發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