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0章 還差一把火
屁股剛沾上凳子又趕緊起身，林映安躬身道，“陛下明察秋毫，臣那拙劣的演技自然騙不過陛下。”
“你膽子夠大，那幾張空白札子就敢來糊弄朕……”
“臣知錯，不該仗着陛下寵愛就得意忘形。”戶部的賬目繁瑣，豈是三天兩日就能整頓好的。
她之所以拿戶部說事，也是想讓習和至自亂陣腳罷了。
“你啊……”皇帝無奈，每次認錯認的比誰都快，害得他想發脾氣都發不出來，“坐，說說看這麼急着入宮替盧家辯解，你都知道些什麼？”
林映安自覺落回到座位，“臣確實知道一些。”
“京都城清理了兩年之久，還有漏網之魚？”皇帝飲了口茶，“說吧，這次又是誰？”
“臣不敢說。”
“還有你不敢的事？”
林映安沉下面色，這次與永太妃合作陷害盧家，無疑是徹底讓元皇後下馬的機會，可她也擔心皇帝會因此把賬算到她頭上。
君心難測，即便走到如今，她也不敢小看元皇后在皇帝心中的位置。
更何況還有個大皇子，這個未來儲君的不二人選。
要是今日能將元皇后拉下后位也就罷了，若是皇帝力保元真兒，不僅前功盡棄，恐怕還會讓皇帝與自己離了心。
得不償失。
看來只是這樣還行不通，還差一把火。
林映安想了想，踟躕不答。
皇帝的眉頭慢慢皺緊，從前不敢不敢的話也說多了，可真要她說的時候比誰都敢。
今天倒是反常……
皇帝看着林映安，“你不敢說，是怕朕怪罪？”
“陛下明鑒。”
還真是，沉默片刻，皇帝把杯蓋扣上茶杯，“大都，你們都退下，朕有話想與林卿單獨說。”
“是……”恩懷帶着殿裏的內侍告退。
皇帝繞出龍案后，與林映安相對而坐，“殿裏再無旁人，你現在可以說了。”
林映安起身，躬身拜禮，“臣蒙陛下信任掌管戶部，因為鹽引一事，這幾日臣一直在查戶部近幾年的賬目，於是便讓人對戶部諸位同僚多加留意，只是今早臣派出去的人無意間撞見有宮裏的宮人與習和至暗中傳話，緊接着習和至就入了宮。”
“竟是出自宮裏？”
皇帝心下一沉，朝堂上剛清理個七七八八，宮裏又開始出么蛾子了，“可知是哪一宮的宮人？”
“是……”林映安欲言又止，想了想乾脆又合上了嘴。
“能讓你如此顧慮的也沒有幾人，好了你不必說了，”皇帝鼻嗤一聲，無力的笑笑，“朕都知道了。”
等過了兩息，林映安才問，“陛下打算如何處置？”
“朕已將她打入冷宮，怎麼，你們還覺得不夠？”
“臣並無此意。”看來還是低估了皇帝對元皇后的情誼，林映安慶幸，還好自己剛才沒有莽撞，“陛下心中已有決斷，臣不會對外提及此事。”
見她如此識趣，皇帝也軟下語氣，“你是不是覺得朕太心軟了？”
“陛下是天子，天子做什麼都是對的。”
“真的嗎？朕做什麼都是對的嗎？”
林映安不置可否。
“元渙的事真兒並不知情，她也是受人連累，朕將她打入冷宮就已經是重罰，難不成就因為這點小事就要朕廢后？”
林映安沒忍住心裏的冷笑，“鹽引一事皇後娘娘確實不知情，不至廢后，今日之事也是娘娘一時糊塗，盧家也福大命大沒有被陷害至死，至於娘娘身在後宮，又怎麼可能有邊防圖，肯定也是別人在利用她，皇後娘娘自始至終乾乾淨淨，雙手不染半點鮮血，絕不至廢后。”
皇帝捏緊了椅子把手，“你這是在諷刺朕？”
“臣所說都是真心實意。”
“你放肆，你別仗着朕信任你就以為朕不敢……”
“陛下想將臣如何？”
林映安好像生怕別人不知道什麼叫得寸進尺般，“陛下如果只想聽您想聽的，臣可以只揀着您想聽的說，至於盧家今日是否差點兒含冤至死，邊關是否會血流成河，反正天高皇帝遠，您也看不到……”
“放肆，你大膽！”
皇帝一腳踢翻椅子，滿目充火的看着林映安，“滾，你給朕滾出去！”
林映安抱拳，“臣告退！”
守在殿外的恩懷渾身一顫，在皇帝跟前當差這麼久，這還是他第一次見皇帝發這麼大的脾氣。
更詭異的是，惹得龍顏大怒的人竟是處處拿捏得當的林尚書。
大殿門忽的從裏面拉開，恩懷站在門口猶豫了兩下，最後還是朝着林映安離開的方向追出去，“大人留步。”
直到出了大殿，林映安才緩緩停下腳步，“大都不去安撫陛下，怎的出來尋我了？”
恩懷嘆口氣，“大人行事想來懂得分寸，為何非要今日惹得陛下動怒……”
“大都不知道？”林映安笑笑，“您老比陛下拎得清，又何必揣着明白裝糊塗。”
“陛下與娘娘畢竟十幾年的夫妻情份，尋常夫妻尚且沒有說休妻就休妻的，更何況陛下。”
“大都說的是，只是尋常夫妻中，誰又有本事干涉邊關幾十萬人的生死，說盧家通敵，真正通敵的是誰，您想必也早已看清。”
恩懷不說話，只是搖了搖頭。
林映安同樣也是搖頭，“您看得清，我看得清，可只有陛下看不清，或者說他不願意看清，再者有人三番五次的往盧家身上潑髒水，我身為朝廷命官不能眼看着陛下被人蒙蔽雙眼，也不願讓邊關將士心寒。”
“大人苦心，等陛下冷靜下來定能理解。”
林映安不甚在意，“大都回去吧，陛下現在在氣頭上，萬一見不着你人，把氣撒在你的頭上倒成我的不是了。”
恩懷看了眼身後的大殿，無奈笑笑，“大人說的哪裏話，那老奴告退。”
“大都慢走。”林映安看着恩懷的背影漸漸模糊成點，轉身離開皇宮。
她這把火已經點燃了，至於能在皇帝心裏燒多久，能不能燒到元真兒頭上，那就走着看吧。
勤政殿裏，皇帝憋了一肚子的火氣在看到恩懷的那一刻好像消散了，“她都說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