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風雨欲來
話音才落,一聲悶雷轟然炸響,噼里啪啦的雨點如瀑灑下,原本該是春日裏細密綿長的雨這一次來的猛烈奔放,只幾個喘息間天地之間就暗成一片。
“這天變得快…...”林映安頓了頓,“潤畫,去巷子口看看,大夫人沒出門還好,要是來了你也好去接應……”
“是,婢子這就去。”
燭光晃的坐着的人影搖搖晃晃,外面風聲犀利,呼嘯嘶鳴的聲音讓林映安的心裏有些不安。
“撫書,夫人那邊還等着回話,你這就過去照我的意思去稟了,等下午膳時大夫人要是問起了,她心裏也有底。”
“是……”
“清棋,將桌上的筆墨收整收整,再挑幾件平日裏常穿的衣裳帶走,其餘能留在這裏的東西都…...”屋外一聲悶響,打斷了林映安原想說的話。
“去外面看看什麼動靜?”
“您別急,興許是大夫人到了,婢子這就去瞧。”清棋也被外面的聲音一震,邊說邊往外跑。
見人到了門口,林映安又叫住她,“外面聲勢不小,先去前院找幾個人。”
“是。”清棋點頭,在門口轉了方向。
原本熱鬧的房間只剩她一人,風吹樹葉的簌簌聲讓屋內越發顯的靜謐,屋外砸門的巨響沒來由的讓人呼吸都遲鈍了兩分。
小巷子裏只她們一戶人家,素來清凈,不大可能是有人來訪。大夫人婁氏是正經的官家夫人,再急也不會失了分寸從後門進來,且後巷路窄只能容人行走,連轎子都抬不進來,何況馬車……
林映安強壓住心中的不安出了院子,定神看着門口,還沒理出頭緒就見剛剛出去的幾個人影相伴跑了進來。
怕雨滴在油紙傘上發出聲響,三人是空着手跑回來的,此時渾身都被雨水澆透,“姑娘,前院也被人圍住了,聽動靜人數不少,像是……像是官差!”
見幾人的衣衫盡透,林映安忙把手裏的油紙傘撐到她們頭頂,來不及追究緣由,立馬轉身回屋,邊走邊吩咐道:“潤畫先去應門,昨日教你的小詩可還記得?”
潤畫想了想,用力的點點頭。
“那好,在心裏默背兩遍之後再開後門,不要怕……”
“是!婢子不怕!”
林映安神思頓頓,腳步不停,“撫書,將我藏在書案下的東西擺到個不顯眼的位子去,火盆搬進祠堂,再將未燒完的宣紙同我放在桌案下的佛經混在一起一同帶去,請阿娘進祠堂禮佛。”
“是!”撫書快步離開。
清棋咽下口中的口水,眼神定定的的看着自家姑娘,林映安拍拍小丫鬟捏的泛白的手指,“要你自己出去,怕嗎?”
眼睛對上她家姑娘的視線,清棋心底的懼意莫名就消散了幾分,“婢子不怕!”
“好,東邊側院有一道矮牆,你翻出去后沿着縫隙穿出去,那裏狹窄只容你側身通過,不用擔心有官兵守着,你出去後去寧福巷,找個能看清林府大門的地方看着就好,什麼也不要問,見了人也不要慌張,有什麼情況趕緊回來稟報。”
“是!”清棋點點頭,把油紙傘夾在腋下跑了出去。
林映安安排完身邊的三個人後半跑着回屋,挑了幾本昨日才拿出來重溫的書藏進床頭上榫卯的嚴絲合縫的暗格里,這才重又坐回軟榻上,將裝着針線剪刀的笸籮藏在身後。
屋外的潤畫努力使自己鎮靜,磕磕絆絆的在心裏默背完古詩,手腳還是不由打着顫,試了兩次才拉開門閂。
門外一行十四五個官差站成兩排,為首穿着黑衣的男人一把把門推開,邊走邊亮出手中的令牌,“大理寺奉旨辦案,無關人等一律迴避!”
官差們大步進了院中央與從前院進來的另一隊人馬集合,撫書已經打點完剛剛姑娘交代的事情,慢一步的跟了過來。此時也顧不得官差們手中得刀劍無眼,緊緊護在林映安的身前。
“搜!”為首的男人並不理會站在一旁的主僕三人,將隊伍分成了幾個小隊挨着房間搜了起來。
見着幾個官差進了林映安的閨房,潤畫就要出聲制止,被林映安攔下,“無妨,隨他們去。”
他們來了並不直接拿人,林映安心裏反而踏實了些,她們母女整日守在深宅大院,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必不會跟大理寺這種地方扯上關係。可官差們如此興師動眾,牽連到她們的也絕對不是小事,想及此,不由隱隱有些擔憂。
為首的男人見着瑟瑟發抖的幾人面色不善,目光凌厲打量着她們,掃視了屋內一圈后才將腰間的佩刀收回。
春日喜下陣雨,看着來的急,真下起來也不過就是一會兒的時間。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外面的雨聲漸小,大有要停了的趨勢,天邊也閃出一縷亮光,屋裏搜查的人也都撤了出來,只留為首的男人手裏拿着從她房裏找出來一疊泛黃的紙。
“林姑娘,可否告知這紙上寫的是何內容?”
林映安咬着嘴唇,屈膝行了個禮,“回差爺,紙上的內容小女也不甚清楚,只知是開蒙的夫子所留的幾本古籍上的東西,小女幼時覺得有趣便臨摹了幾張。”
紙上文字工整簡潔,方方正正,與大黎官用的文字截然不同,男人雖是第一次見卻也不難看出這字裏行間的雋秀之氣,只是行文雖是流暢,筆鋒卻不顯現,顯然是因為著筆之人的腕力不足,如果說是幼時之作,倒也說得過去。
見字識人,男人對着林映安的態度倒是好了一些,“夫子現在何處?”
“小女不知,夫子只教了小女兩年,六歲之後便再沒見過。”
“所留古籍呢?”
林映安點點頭,“這就拿給官爺。”
撫書慌忙跑進姑娘的房間,屋裏已經被翻的一團糟,枕頭被褥散落在地,書案的書混着從衣櫃裏翻出來的衣物散在各處,撫書踮着腳從門邊摸進去,趴在地上尋摸。
在門外幾十雙眼睛的注視下,撫書很快的尋到了被扔到床邊的幾本顏色有些泛黑的古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