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5章 我不做樣子
原本想要開開心心吃個飯的，結果弄得並不太愉快。
肖太妃帶來的丫鬟承包了後邊做魚的工作，除了周澤勛和肖太妃，以及襁褓里的小拾寶，留了兩個丫鬟伺候，其他人都到隔壁院子吃飯了。
至於餐桌上的菜肴，有一大碗大雜燴，但是魚是沒有她們的份的，蒸的大米飯也沒有他們的份兒，要等着中院吃完了剩下的才是她們的。
春芽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越來越彷徨，江承雪知道人最大的恐懼是未知，但是中院那二人的身份好像說出來更容易嚇着小姑娘。
院子裏面的女人也都大眼瞪小眼，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情，中院東家怎麼會過來跟他們一起吃飯呢？
江承雪對大伙兒笑笑：“大家吃飯吧，中院來了男客，我們這些女人不好同桌吃飯，過來跟你們擠擠。”
其實鄭伯路和鄭通也被趕到男院去吃飯了，和家裏來了男客和女客並沒有什麼關係。
大家聽了才鬆了氣，趕緊拿碗給中院的三人盛飯。
以前是沒有吃午飯的習慣的，後邊日子好過了，是東家覺得他們身體孱弱，特別叮囑她們中午弄點粥飯吃，養養身子。
粥飯簡單，而且都是按着院子裏的人數做的，多的沒有，給三人一盛就不夠了，女人們給孩子盛滿了，自己盛了小半碗，躲着藏着去吃，她們不想東家為難，東家已經很照顧她們了。
江承雪明白，起身去屋裏走了一圈，再出來手裏就抓着三個圓滾滾的雞蛋。
“丁姨，你現在拿去把雞蛋煮了，不夠，你們分着吃。”
丁氏拿着雞蛋愣神，直勾勾盯着江承雪，傻傻問道：“給，給我們吃？三個都給我們吃？”
雞蛋啊！珍貴得跟金子似的！
江承雪笑道：“是，趕緊拿去煮吧，煮了吃了不是還有不少活要幹嗎？”
“可——我去煮了，給你們三位吃！”
剛好三個，楊氏，江娘子，春芽，正好一人一個，她們怎麼敢下口？
十分鐘后雞蛋煮好了，女人們拉着孩子不由自主地站得遠了，卻控制不住盯着雞蛋看。
今天不好過，中院煮了好吃的，那味道能飄十里遠，兩個不懂事的孩子直接饞哭了，滿地打滾，被兩個母親狠狠揍了一頓，才老實下來。
“江娘子，雞蛋好了。”丁氏端上雞蛋，忍不住狠狠地咽了一口口水。
江承雪笑道：“說是給你們，拿去分了吧，當初你們賣身給我們周家時，我們周家就承諾過，只要你們忠心耿耿，一定叫你們日子好過，三個雞蛋而已，拿去吃吧。”
“這——”
丁氏壓抑着喜悅，又看向楊氏。
楊氏心疼得要死，三個雞蛋啊，她自個兒都不捨得吃，不過也學着江承雪的樣子，不以為意地擺擺手：“拿去吃，聽你們江娘子的！”
說完，也咽了一口口水。
丁氏再三確認，不是做夢，這雞蛋真是給她們的，這才小跑着回到自己的隊伍里，跟女人們把雞蛋分了。
江承雪看看楊氏又看看春芽，知道她們也饞，道：“娘，春芽，晚上煮雞蛋，讓你們吃飽！”
楊氏嘆口氣，伸手在她膝蓋上拍了拍。
“不礙事，咱們家平日吃得可不差，叫她們補補應該的。”
飯也沒吃香，吃完了，菜碗裏剩下的油湯被女人們分給了兩個孩子，兩個孩子太缺油水，把碗舔得跟水洗過一樣，舔完了，還意猶未盡。
女人們又開始忙活起來。
楊氏拉着江承雪在院子裏面找了個離中院最遠的角落，搬了兩塊石頭，母女二人坐在上邊說起悄悄話。
“雪兒啊，你別往心裏去，娘知道你心裏難受……但也沒有辦法，都是命……你的命也算是好的了，像別人家的女兒可沒有這麼好命嫁給王爺，你說是不是？”
江承雪知道楊氏是想要安慰自己的，就這個時代來說，她的話並沒有什麼錯誤，算是她江承雪高攀了，祖墳冒煙了。
但是——
但是她的內芯不行，從小被灌輸的觀念，有些可以很輕易地改變，比如她不也很自然地給上位者下跪了么？
但還有一些，不可能改變，比如對夫妻關係的堅持，對親子關係的堅持，對自身價值的堅持，也許也可以改變，但絕對得讓她脫一身皮后才變得了。
“娘，我沒事。”
“唉，聽娘的，從今個兒起，咱們學，人家大戶人家的小姐也不是天生都會呀，人家就是有先生教有老媽子教，我們雪兒聰明着呢，學個規矩，那不是簡簡單單的事情嗎？是不是？”
江承雪笑笑不說話，這哪裏是規矩不規矩的問題？本質上還是她出身問題。太上皇看不上，哪怕她完美得分毫不差，看不上就是看不上。
“你聽到沒有呀？”楊氏見她心不在焉，着急地輕輕推她，剛才那陣子，江承雪居然敢隨便跟太上皇說話，就算她自己這個大老粗都知道不合適，這樣的事情下次可不能發生了。嚇死人了。
“娘，你覺得太上皇真有可能認可我這個兒媳婦嗎？”
楊氏愣住。她一直想着讓江承雪做好做完美，但是她這樣一問，她竟回來不出來。
因為答案是確定的。
太上皇這種見慣了優秀女子的，怎麼可能相中江承雪這種出身的女子為他的兒媳呢？連她都覺得二人身份實在太不般配，覺得江承雪是高攀了皇家。
“這……事情都這樣了，咱們就好好做，一年不行，五年，五年不行，咱們就十年，總有一日太上皇能夠發現咱們雪兒是個好兒媳。”
楊氏口上這樣說著，卻忍不住心疼地給江承雪理一理頭髮。
難啊，她這個旁人都覺得太難了，太上皇對江承雪的厭惡，是個人都能夠感覺到。
江承雪呵呵一笑：“娘，你知道，一個幹了一千件壞事的壞人只要做一件好事，大家便都熱烈地對他改觀，覺得他本質上是個好人，這就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楊氏：“嗯——”
“可很多時候，一個一生都在做好事的人，一旦做出一件壞事，便會萬劫不復，被群眾所拋棄，人人都會覺得原來這個人虛偽險惡，騙了大家那麼久，簡直邪惡無比。”
楊氏：“啊——”
江承雪說的她能聽懂，但好像又不太懂，雪兒說這些話是什麼意思？
江承雪哼笑一聲，道：“反正我在公爹心目里啥都不是，我也不會去費那個功夫做樣子，做成功了就得一輩子做樣子，一輩子按他期望的樣子去活，做不成功一切努力都是白費力氣，還更加討人厭。所以啊，我不僅不做樣子，我還要叫他看看我本來是什麼樣子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