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驚現中山狼(3)

三、驚現中山狼(3)

衛士們面面相覷,有個眼尖的忽然一指:“那不是韓隊副么?”

眾人順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見月光下一條人影如飛般急奔過來。

荊健和韓東是偵騎隊的左右隊副。荊健是原虎豹營的偵騎隊隊長,黃敘加入之後屢建奇功,晉陞迅速,他極為不快,去年劉備“襲宛之戰”爆發,他和黃敘賭賽,誰能探到張飛的營地,就算誰贏。結果他帶着幾名探子好手先去打探,路過劉備營時,被劉備新建的“斬邪軍”發現,十幾名高手團團圍住他們,左右相繼陣亡,荊健自己也身負三處劍傷。幸好隨後出發的黃敘見形勢不妙,用計相救,分散了斬邪軍的注意力,才突然殺出,把他給救了出來。此戰之後,荊健自願退位,甘為黃敘的副手。韓東則是比翼門的弟子,外號韓臭嘴,輕功一流,他有個異能是雙目可夜視,所以被阿飛破格提拔,先是在偵騎隊裏任什長,今年初就拔到了隊副的高位,和黃敘並稱為偵騎隊的兩大奇迹。

那人跑到近前,瘦瘦的臉,長長的腿,果然是韓東。

他想上來先給阿飛、徐庶等人見禮,徐庶說:“我替飛帥作主,禮都免了。我問你,你們偵騎隊難道人都死絕了,為什麼要讓隊長親自出馬,夜裏去探消息?”

韓東的瘦臉在月光下本來已毫無血色,這時被徐庶劈頭蓋臉的一頓責罵,更是慘白。徐庶平時是極少發怒的,但他發起怒來卻非常可怕,就算韓東以嘴臭臉厚著稱,這個時候也只剩下發抖,半句話都不敢說。

魯肅嗯了一聲,捋捋鬍子,道:“韓隊副,你別心急,黃敘隊長沒有性命之危,慢慢說。”

除了阿飛,在飛之營里,大概也就魯肅敢接徐庶的怒火。

韓東應了一聲,緊張地咽了幾口唾沫,說道:“今天白日是隊長值日,所以晚間夜探,輪到荊隊副負責,隊長讓他們多去幾人,以快馬疾馳,將包括東北、西北周圍五十里的地區探查一遍即可。可是他們酉戌時(晚上八、九點鐘)出發,亥時(夜晚十一點)仍未迴轉。隊長心裏有點着急,就要去看看。屬下因能夜視,要求替隊長前去。隊長說,明晚可能更需要你去探測,今晚我去就可以了。屬下覺得有理,便同意了。”說到這裏,他低下頭,悄悄瞥看徐庶一眼。

魯肅和阿飛都是哦的一聲,微微點頭,表示理解。

黃敘的安排很有道理,按正常日程,明晚將到達漢昌城附近,那時軍情急迫,顯然更需要韓東發揮夜視的優勢,所以黃敘就不肯今晚浪費韓東的體力了。

徐庶心下怒火稍抑,他本來最怒的,也就是為什麼擅長夜間探查的韓東沒有去,反而讓累了一天的黃敘又出去偵探。現在聽對方解釋明白,公責的一方面就全都沒有。剩下的私怨,着落在韓東頭上,明顯不是道理。

魯肅問道:“荊健他現在回來了么?”

韓東道:“尚未。”

魯肅轉頭,對阿飛道:“飛帥,此事極不合理,必有異事發生。我看需要小心。”

阿飛點點頭道:“子敬,你先去安排,我等阿敘醒來。”

魯肅和徐庶打聲招呼,對韓東道:“你隨我來。”

韓東一愣,瞅着黃敘不願意離開。

魯肅臉色一沉:“韓隊副。”

韓東一凜,猛然記起魯肅才是飛之營的執法司馬,頓時慌了,忙道:“是,魯司馬,屬下聽你吩咐。”

魯肅帶着韓東奔北營門而去。

阿飛看看徐庶:“元直,感覺如何?”

徐庶搖一搖頭,赫然道:“飛帥,元直魯莽了。”

阿飛道:“沒什麼,開始我本來也跟你一樣,想要怒一怒來着,只不過……沒來得及。”你發怒速度太快,我都跟不上。

徐庶更加慚愧。阿飛打幾句岔,輕聲勸慰。

忽聽“啪”的一聲,一人踉蹌而退。接着是龍九洲大罵道:“混蛋,敢擋我視線!”

抬頭看去,原來是一名衛士見龍九洲辛苦,滿頭的大汗,拿着一條毛巾,想過去給他擦擦,卻被龍九洲一掌揮在臉上,反手打了出去。

他喝罵之聲太響,黃敘呻吟一聲,閉着眼叫道:“狼……狼……九洲……快躲開……躲開。”說了這兩句,額上已是汗如細溪,汩汩而出。

龍九洲急忙俯身,連聲叫道:“阿敘,阿敘……醒醒,你醒醒啊!看什麼看,快把毛巾給我拿過來,你這笨驢!”一把拽過對方的白巾,小心為黃敘擦拭。

阿飛和徐庶忙走過去,徐庶道:“九洲,阿敘情況如何?”

龍九洲抬眼看了阿飛一眼,又繼續給黃敘擦臉,應道:“外面的傷雖然多,卻不致命。關鍵他渾身都是野狼爪抓牙噬的痕迹,狼爪、狼牙都有毒,咬抓了這許多處,體內已有毒素,所以他到現在還是昏迷不醒,若不儘快排出,不死亦殘。可惜趙玉將軍不在,不然以他純陽內力,可保阿敘之命。”

阿飛聽他說到這裏,已是完全明白,心想:“我說你跟徐庶說著話,卻要看我一眼幹嘛呢?原來是想我出手救他。”

徐庶鬆了口氣,道:“玉將軍雖然不在,飛帥卻在,你為何不來求他?”

龍九洲上齒咬着下唇,瞪着眼不說話。

阿飛走上前,在黃敘身邊就地坐下,道:“九洲,替我把阿敘扶起來。”

龍九洲翻他一眼,手上動作卻是極快,內氣外運,迅速而輕柔地將黃敘上體給扶坐了起來。

阿飛伸出一掌,抵住黃敘低垂的頭顱頂心,緩緩催動內息。

龍九洲開始面現詫異驚怒之色,正要叫罵起來,忽然見到阿敘的胸前滲出黑黑的血滴,頓時啞口不語,瞪圓了杏眼呆看。

原來阿飛的內功療傷手段與眾不同,他以自身的九陽真氣沿着黃敘體內臟腑一直下行,在黃敘腰部停下,以其中丹田肚臍為圓心,循環往複,順逆各轉五次,補充激活黃敘自身的真氣,雙方勁氣融合,形成一個強大的身體自護中心,然後這股力量再逐步輻射蔓延開去,將氣血中的浮毒一一擠壓排泄出去。

這種“醍醐貫頂”術在排毒的同時兼顧傷者的固本,比之直接以外部真氣入侵,強行驅趕患者體內之毒強勝百倍,乃是內家無上的療傷妙術。阿飛亦因本身內功深厚,而軍中時有傷患可臨床實踐,經驗頗為豐富,又兼近年更多與公孫謹、張機、華陀等醫道高手反覆切磋,對古代經絡醫理有很深的理解之後,才敢使出這種療毒之法。

旁邊傾液敷藥的兩名衛士均是頗精醫術的好手,在衛隊裏首屈一指。他們也和龍九洲一樣,深知阿飛的手法其高其難,所以一時也是瞠目結舌,怔怔看着阿飛施功。

徐庶見黑血不斷滲出黃敘的體表,順手取過一名衛士的敷藥羊毫小刷,輕輕蘸去那些毒血,那衛士直到他開始擦拭時才恍悟過來,急慌慌想接他手中小刷。徐庶左手擺擺,要他不要礙事。

這一番行功,足足一刻鐘時間,黃敘自身的內息才真正被徹底引活,開始有自療抵禦的能力。

阿飛緩緩地收縮着自己的真氣比例,直至發覺黃敘眼皮微動,即將醒來,內力才完全撤離阿敘的體內,輕輕吁了口長氣,放開手掌。

黃敘果然睜開眼睛,正好見到阿飛的臉,頓時驚喜交加:“飛帥……”

阿飛面露笑容,微微搖一搖頭:“不要說話。”向旁邊看看,示意龍九洲把黃敘平平放倒地上,把他身體的外傷再清理一下。

黃敘卻不肯稍停,躺在地上,口中還在彙報緊急軍情。龍九洲開始還想阻止,後來聽他說話中氣雖然細弱,語氣卻極峻急,不敢再阻,中途把點他睡穴的手指收了回來。

黃敘所說的內容,令在場每一個人都深感震驚。

原來黃敘此次深夜探路尋人,一共帶了八名偵騎,四人跟在自己身邊,其他四騎分兩路左右探查,尋找荊健等人。

他們在路上,並沒有遇到一名袁軍士兵。但走了二十里之後,來到一個小山坳里,那裏卻有一大群野狼。那群狼不光數量眾多,而且兇猛善奔,力量極大。

黃敘心機極快,見勢不妙,立刻命令四名偵騎下馬,五人拔出短刃,各在自己的馬臀上狠插一刀,逼使五匹戰馬沖向狼群。然後幾人立刻乘上後備的生力健馬,拚命而逃。

靠頭前五匹自吻狼口的戰馬掩護,狼群微亂的那一段時間,五人總算馳出了山坳,來到了比較平坦的大道上。這時候狼群也追了上來。

沒見這些狼之前,黃敘從來沒有害怕過狼。小時候他就常隨父親深山打獵,鍛煉功力膽量,獵虎殺狼無數。但今晚這些狼讓他打心底膽寒。從沒見跑得這麼快,力量這麼大,圍捕陣勢這麼有序的無情狼群。他眼睜睜看着四名同伴或因座馬失蹄,或者乾脆被大狼生生從馬上拖拽下去,頃刻之間屍骨全無,連他們的衣服和兵器,也都啃嚼粉碎,咽下肚去。

黃敘為了保護自己的愛馬,身上露出破綻,被眾狼覷出弱點,遭到七條野狼的撕咬。他仗着自己的刀長刃快武功強,奮力反擊,斃了其中的兩條,重傷一條,拚命護住了戰馬,才險險逃脫。

黃敘最後苦笑道:“飛帥,近來連勝之下,我是有些大意了,所以才會在夜間如此張揚地乘馬探路。不過也幸得騎馬而去,才能逃回來見飛帥。其他的弟兄,恐怕都……那些狼,唉,那些狼,若無充分的準備,實是無法抵擋。”

阿飛和徐庶等人見他一口氣說了這許多,氣沮神傷,疲態盡顯,連忙溫言安慰,令他好生養息。但兩人的心情,卻都異常沉重,同時想道:“真是一語成讖,剛說一句中山狼,怎麼就招來這麼厲害的野狼群?”

回到自己的軍帳,阿飛立刻召集眾將,討論突發的軍情。

各人七嘴八舌,爭執不休。有要連夜率大軍去圍殲狼群的,這中間又分成火燒山燒死狼丫的和重步兵衝上前去,直接砍瓜切菜的兩種。相反的意見是認為鑒於目前情況,我們乾脆繞道較好。

當然,大部分人建議,要持重行事,探明情況,最好等天亮再說。

阿飛越聽越煩,最後實在忍耐不住,大吼一聲:“野狼傷我將領,吃我勁卒,那便是與我軍為敵。我大漢禁軍,何曾有過繞道而行,以避敵人的時候?傳了出去,豈非丟丞相和我虎豹鐵騎的威名?此事毋須再論,天明之後,我要親率大軍,圍剿狼群,穿越山林。”

然後,他把包括徐庶在內的眾將全都轟了出去,一個人坐着生悶氣。

回想自己重返許都以來,至今已歷四年。這四年間,他東討汝南則劉備逐;南助四郡而劉表退。攻魯山,一招敗上淮子徒;說張燕,半言令黑山全降。今年從征冀州,更是謀必有中,屢戰屢勝,正在順風順手,功業光明的大路上疾馳。

想不到在這種時候,居然碰到野狼群這種不在設想範圍內的畜生。

帳門一開,龍九洲閃了進來,走到阿飛身邊,單膝跪倒,低頭道:“屬下一直對飛帥不敬,請飛帥責罰。”

阿飛擺擺手:“燕兄把你們兄弟托給我時就說過你們各人的性情,我不怪你,你起來吧。”

龍九洲不動,過了一會兒,他忽然說出一句:“九洲希望飛帥恩賜一令,准我前去小風山西耳林一探狼情。”

小風山西耳林,就是黃敘遭遇大批野狼的地方。

阿飛皺眉道:“哦,此事自有偵騎隊負責,你就不用太過操心了。”

軍中職責分明,理應各行其是,各司其職,你是衛隊首領,怎麼能去作偵探斥候?

龍九洲堅持道:“九洲幼時曾與狼為伍兩年,非常了解狼之本性。”

“你在狼群里呆過?”阿飛一怔。

龍九洲的情況,他早聽張燕說過。龍家兄弟均是黑山軍的遺孤,龍九洲少年時確實有幾年離奇失蹤,再回來之後,性情大變,既冷漠又狠辣,後來他們兄弟倆一起入了黑山軍,作戰極是勇猛。作為獎賞,張燕將他們挑選出來,擔任自己的衛士。後來張燕請到一位無名高人,為他訓練衛士營。因為不喜龍九洲陰戾的個性,張燕本來沒有打算教他練功習刀,不料那高人自己卻看上了龍氏兄弟的武學天賦,自行挑走了龍九洲。龍九洲也真是爭氣,上百名學技的衛士,只有他和兄長學到了師父刀法的精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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耐心,嘿,請耐心看,故事要慢慢講,緣由得緩緩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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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國遊俠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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