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性本自然(下)

八、性本自然(下)

女孩子懂事早,夏侯櫻又比趙玉大了好幾歲,什麼不明白?聽他如此胡言調戲,頓時滿臉飛紅,十分惱怒,銀牙一咬,便要發作。

這時帳外忽然一陣紛擾,典滿、李齊和那小胖子夏侯霸一齊擁了進來。夏侯霸進帳就道:“妹妹,你沒欺負別人吧?”

夏侯櫻憤然而起,道:“滾!你來幹什麼?”一口怨氣全撒到老兄身上了。

夏侯霸看來“久經考驗”,胖嘟嘟的臉上毫無表情,道:“好,好,我滾!我滾!”

典滿一把拉住他,道:“喂,拳腳沒分出高低,咱們喝酒比輸贏。剛說好的,怎麼就走?”

夏侯霸無所謂:“是嗎?那就再呆一會兒好了。”

夏侯櫻四下看看,忽然“哇”地一聲,大哭起來。邊哭邊叫:“你們都欺負我!你們都欺負我!”

自我以下,眾人都面面相覷。誰都想不到武藝這麼厲害的姑娘會突然哭鬧起來。

我看看曹休,曹休輕輕搖頭,示意沒辦法。

那就讓她哭罷!對付這種女孩子,我雖然沒什麼經驗,但書上說別管她,過一會兒就自然雲開霧散,雨過天晴了。

我雙手平平一擺,要大家稍安勿躁,別說話。

大家自然都沒什麼好說的。典滿、李齊拉着夏侯霸,自去找地方坐。

帳中就剩下了夏侯櫻哇哇的哭聲。

俗話說:一個巴掌拍不響。這一個人自個痛哭卻沒人應和,它也長久不了。

尤其像夏侯小姐這種本來就沒什麼傷心事的大哭。

沒過一炷香工夫,夏侯櫻小姐抹抹眼淚,睜開眼睛。

怎麼大家都還在?不光在,還一個二個的大眼瞪小眼地盯着她看,好像在看什麼好戲。

櫻姑娘撐不住了,嬌聲喝道:“喂,你們看什麼?找死啊,小心我把你們的眼珠都挖出來。”

趙玉聽她說得兇惡,再看看她淚痕未凈的俏臉,暗暗好笑,故意失聲道:“啊喲,這麼厲害?”急急起身,跑了出去。

典滿和李齊對看一眼,沖宋亮使個眼色,拉着夏侯霸,幾人也溜了出去。曹休見狀,心想:“你們都跑了,一會兒她還不把帳都算到我頭上?”你們做,我也休,不管三七二十一,爬起來也要走。

夏侯櫻莫名其妙,喝道:“阿休,你敢跑?”

曹休腳步不停,轉臉陪笑道:“阿櫻,有飛帥陪你喝酒,我……”一句話沒說完,人已經不見了。

人去帳空,只剩下我和夏侯櫻兩人了。

夏侯櫻把臉邁過來,道:“阿飛,你怎麼不走啊?”

我心想:“我巴不得他們都走得遠遠的。要學你的腳法,他們在這兒哪能開口?”道:“我身為主人,客人沒走,如何能失禮先行?”

夏侯櫻點點頭:“嗯,我沒看錯你。來,阿飛,我敬你一杯。”用酒勺舀上兩杯酒,端起其中一杯,沖我高高舉起。

我遲疑一下,端起另一個耳杯,和她碰了一杯。看她又要去舀酒,忙道:“夏……阿櫻且慢!我們還有一位客人沒到,等他一會兒再喝罷?”

夏侯櫻道:“你說我哥哥?別理會他,他根本不會喝酒。”

我心想:“這丫頭粗心得很,把我的話都忘記了。”道:“我是說,我已經約了許禇大人,需要等他一會兒。”

夏侯櫻恍悟,道:“我忘了。對不起,阿飛。”

我笑笑:“不妨,許大人為人豪爽,不會見怪的。”

夏侯櫻看看我,臉忽然一紅,扔下酒勺,道:“那,我們先聊聊別的吧。”

此言正合我意。我道:“好啊!”

夏侯櫻道:“聽說你還精通圍棋,跟我丞相伯伯不相上下,真的嗎?”

我道:“你聽誰說的?”

夏侯櫻道:“還不是曹真那個傻瓜說的。他對你崇拜得不得了,老在我們兄妹面前誇你這如何了得,那如何高明。”

我心想:“曹真?算是個名人,三國後期有名的‘輸將軍’,跟孔明干從來沒佔過便宜。”笑道:“看來你很不服氣?”

夏侯櫻道:“那當然。不過,”上下瞅瞅我,“他說的倒也不算言過其實,你也不失為一條好漢!”

我心想:“剛才你說什麼來在?小人得志。現在變得挺快,成好漢了。”笑道:“多謝誇獎。比起姑娘,小將武功差得遠了。”

這話太着痕迹,夏侯櫻秀眉一蹙,道:“怎麼又姑娘小將的,不是說好你我稱呼的?”

我暗罵自己一聲:“笨蛋!一到關鍵時刻就露餡。”夏侯櫻為人爽快,我這未來人本來非常高興,但因心中懷了想偷學她武功的私心雜念,一說到這方面,不知不覺就表現得過於尊敬殷勤。道:“是,是,我說錯了,罰酒一杯。”為掩飾窘態,忙舀了一勺酒,喝了下去。

夏侯櫻翻我一眼,道:“你倒會想辦法喝酒。這樣我豈不太吃虧了?”

我做賊心虛,無奈道:“你願意喝,那就喝吧!”心想:“許禇怎麼搞的,還不來?”典滿曾告訴過我,守衛曹操大帳的是中軍護衛隊,約有三百人,大多是許禇從老家譙郡帶來的同鄉壯士,武藝高強,忠心耿耿。雖說許禇是護衛隊長,但他也不是從早到晚一直守着,一天最多早晨、下午、午夜守三次,每次一個時辰。一般要是沒有什麼緊急軍務或者曹操要接見某些重要官員屬吏,許禇其實閑得很。現在袁紹方面進軍遲緩,軍情並非峻切,照說上午曹操既然和我談話完畢,就沒什麼事情了。許禇早應該可以交班給手下人,自己出來喝點酒,鬆散鬆散筋骨才對。

夏侯櫻倒了兩樽酒,給我一杯。我舉杯和她相碰,道:“阿櫻,你武藝是跟誰學的?”

夏侯櫻看着我喝完杯中酒,自己也一口一口咽着,等慢慢把一杯酒都咽下肚去,道:“自然是跟師父學的。喂,阿飛,我問你,你為什麼把那十個美女都轉賞給手下人?”

我道:“他們都是我的好兄弟,有了好東西,自然兄弟們一起分享了。”

夏侯櫻道:“哼,女人在你眼裏,都是可以分享的東西嗎?”

我聽出她語氣的不滿,心想:“你思想倒很先進,有現代意識。可這時代女人不就是東西嗎?”改口道:“哦,我不是這麼想。相反,我並不認為女子是可以買賣的東西,我之所以把她們送給部下的弟兄,是因為這些人都還沒有成親。”

夏侯櫻愣了一下,道:“原來這是你的苦心。我錯怪你了。該罰三杯。”又喝三杯。

我看她樣子,顯然不勝酒力,忙道:“阿櫻,別喝了。”

夏侯櫻道:“你別管我。對了,你也沒成家,怎麼不要一個?”

我心中一動,看看她泛起暈紅的俏臉,輕聲道:“因為我看不上她們。”

夏侯櫻眼中光彩閃閃,抿着嘴唇,把手中空着的酒杯在縴手中把玩了半天,忽道:“那你覺得我怎麼樣?”

我一愣,心想:“我沒聽錯吧?這姑娘是在向我表示情意嗎?嗨,這世界的小姑娘怎麼跟我們那兒的一模一樣啊,一見鍾情就大膽示愛。”仔細瞧她,紅顏麗色,確實令人心動,不知是不是因為喝了酒的緣故。

夏侯櫻放下酒杯,嗔道:“你聽見了沒有?你覺得我長得怎麼樣?”

聽着她輕脆悅耳的聲音,我衝口道:“美,當然美!”

夏侯櫻喜道:“那你……肯不肯要我?”

我看着她小女兒嬌柔優美的姿態,胸中咚咚亂跳,腦子一盪,想也不想衝口又道:“要,我當然要你。”

夏侯櫻低聲道:“那我就放心了。”喜悅之情,溢於言表。低着頭慢慢起身,走到我身邊,取下我手中的耳杯,輕輕為我寬衣。

我這人從小愚鈍,對男女愛情不感興趣,決心獻身守拙事業,立志一生不娶。雖說平日偶爾心煩意亂,荷爾蒙堆積太多的時候,也會悄悄去神遊世界模擬園一夜**,發泄發泄,但在女色方面卻並無特殊愛好。我的秘書小竹是我們守拙一族的族花,可說是天姿國色,連池早那種見多識廣的壞蛋也被色所迷,不時想去設法勾搭引誘。池早自己也苦惱:“枉為守拙一族的大男人,怎麼一見到她,定力就變得如此之差?老覺得心神不安,如蜂遇蜜?”但我卻沒什麼感覺,還經常為此取笑他的痴獃。

夏侯櫻雖然容顏不輸給小竹,卻也沒到能令我非常動心的地步。但我這數月來一直生活在兵營里,沒辦法再像過去那麼到神遊世界處理腦垂體分泌的過剩荷爾蒙,而酒能亂性,這話更是一點都沒錯。她這麼輕輕貼靠着我的後背,剛剛替我鬆開甲鏈,我心中已經起了感應,升騰起一股莫名其妙的慾火。我突然側轉身,一把摟住她。夏侯櫻微微掙動兩下,嚶嚀一聲,整個嬌小的身軀就倒入我的懷裏……

燈下看美人,越看越美。巨燭下,夏侯櫻緊緊閉着雙眼,兩手痙攣地抓着身下的棉被。她的軀體晶瑩雪白,曲致起伏,既令孔老夫子見了,也要流口水,何況我只是個健康的普通男人。

我已無法再忍受這種誘惑……

第二天,當我醒來以後,感到生命中從來沒有這麼充實過。

阿櫻使我變成了一個完整的男人。

我一輩子都忘不了她。

可是我卻不知道她為什麼要這麼做?

在漢代,她這個年紀,早該嫁人,應該連孩子都好幾歲了才對。

尤其是像她這樣顯赫的家族。門當戶對的好人家多的是。

她為什麼還沒嫁人?為什麼又突然把身子給了我?

我知道,她跟我的這一晚是她一生的第一次。

為什麼會這樣?

枕旁整整齊齊放着兩卷白絹吸引了我的注意力。一卷是曹操賜給我的《八門金鎖陣》的陣圖。我撐起身,拿起另一卷,是一篇《秋風掃》的內功心法!

《秋風掃》?我掃一眼心裏就明白了,是阿櫻那一門腿法。而且是她專門送給我的。

她對我的武功有着深刻的了解,知道那些着式變化我並不太在乎,我需要的是如何使這些招法“如風之酷,如棉之柔,如鐵之堅,如玉之滑”的內息調整之術。

我側着身子翻了一下,便喊:“阿櫻,阿櫻!”

我心裏充滿了溫暖如春的熱情和希冀,我要她親口給我解釋。

大帳輕輕開了條縫,透出道狹細的光亮。有人道:“嘿嘿!飛帥,有什麼吩咐?”聲音中帶着一絲傻乎乎的油腔滑調。

是典滿。

我霍然一驚,心中忽然明白:“阿櫻一定已經走了!”在那邊的各類網絡肥皂劇里,男女主角一夜旖旎纏綿之後,女主角因為害羞、不適以及其他種種原因,往往天沒亮就會獨自離開,非要過一段時日,才會再次回來找男主角重續舊情。

我腦內一陣空虛,嗯了一聲,便不說話。

典滿聽我不說話,他可猜不到飛督帥居然是由於兒女情長的原因才懶得說話,還以為是自己說話不對,惹我生氣了,忙道:“飛帥,今日是否進行練兵操陣?”

我想了起來,對了,我昨天才下的命令,今天開始操演陣法。急忙一躍而起,道:“現在是什麼時辰?”

典滿道:“回飛帥,現在是卯時將過。”

那就是快七點了。

我皺皺眉:“哎,對了,小滿,昨天許禇大人來沒來?”

典滿嘻嘻一笑,道:“回飛帥,許禇大人來了,我和曹副帥陪他喝了兩個時辰的酒,把他給灌暈了。開始他還一個勁兒問飛帥為什麼不來一起喝,到最後他連飛帥是誰都不知道了。”

我臉上一紅。昨晚我只顧自己快活,居然把許禇的事全給忘光了。看來這些傢伙對我的風流事全都心裏有數了。

我快速穿衣戴帽,道:“你去傳令下去,辰時一過(上午九點),訓練開始。”

典滿愣了愣,才應了一聲,到各處傳令去了。

這比我平日練兵的習慣時間推后了半個時辰。

我需要自己先想清楚,今天怎麼操練陣法。

我不像池早,對各個時代的陣法了如指掌。我對陣法的認識還停留在那些網絡消遣劇中裝模作樣的陣勢上。像什麼《穆桂英大破天門陣》、《諸葛亮巧設八陣圖》、《十面埋伏困霸王》、《孫臏十陣殺龐涓》之類。那些陣勢看着熱鬧花哨,使天地為之變色,其實都是糊弄神遊世界中一些比較懷舊思古的觀眾的。

怎麼辦?

整好勁裝,我坐在地席上苦苦思索起來。本來昨天晚上應該就想的,可被阿櫻一鬧,什麼都忘了。

黃河邊上,四月的清晨還很涼。雖有草席在地下墊着,坐在地上還是沒有一會兒就感到身子下面涼快起來。我把身體移回卧榻上,順手把棉被拖過一角,壓在屁股底下,暗罵一句:“自作自受!”

要不是我把繳獲文丑的胡床椅子都充了公,上繳給了曹操,哪兒用得着吃這份苦?如果我不得罪池早,現在自然可以臨陣磨槍,即快又光,如何會弄到連臨時抱佛腳的機會都沒有?

我這人一向不大喜歡吃後悔葯,這兩個念頭一閃而過,立刻就安慰自己:“要不是把胡床上繳,曹操能那麼信任我,讓我負責虎豹騎么?不會。他那麼崇尚節儉,決不會委派一個貪墨的部下指揮他最要命的鐵騎。再說,我如果不得罪池早,現在只怕早下了江南,哪兒有機會在這裏為訓練手下煩惱?對,這兩件事我都沒做錯。”

心情清靜下來,我腦筋開始活躍起來。這時劉大、劉二率人端來早餐,請我進食。一大盆乾飯,一小碟雞蛋炒韭菜。我讓他倆先別走。二人遵命,讓手下人出去,自己一邊一個,站在一旁。

吃了兩口,我贊道:“這個雞蛋炒得好!”

劉大道:“是……是……飛帥……教……教……”

我忙道:“你別說話,只點頭搖頭就行。”

劉大吭吭嘰嘰,還是想說,只是一急,更說不出來。

我看看劉二:“他想說什麼?”

劉二道:“我哥想說,飛帥真是奇人。連怎麼做菜都知道。我們剛才在伙房聽大師傅直誇您,說他做廚子也二十年了,從來就不知道雞蛋可以摻着韭炒的,可是卻真是好吃。”

韭是我國最古老的蔬菜之一,由於它較易栽培,一年四季均能生長,而且葉子被割下后,很快又能長出,可不斷割食,所以被戲稱為“懶人菜”,在古代蔬菜中獨成一屬。《詩經-爾雅》把它與稻米羔羊相提並論。曹操在許屯田,自然同時也種了許多種蔬菜。

雞蛋炒韭菜是我跟典滿說的,而且只要這一個菜。一來是我在那邊最喜歡吃這個菜,二來曹操為人非常簡樸,吃飯也全是素菜。我在他帳里吃過一次之後,心裏又是佩服,又是警惕,所以決心以後向他的方向靠攏。可我沒想到這三國里,還沒有雞蛋炒韭菜這種簡單的菜肴。

我暗暗好笑,道:“哦,我在江湖雲遊時見人做過,所以記得。嗯,你們以前在袁紹手底干過,他是怎麼訓練騎兵的?”

劉二看看劉大,搖頭道:“我們?我們從來沒有專門訓練過。只有幾個騎技比較好的將軍,像張郃、蔣奇,還有剛死的文丑等人,他們有時高興起來,就在軍前表演一手馬術讓我們瞧瞧,我們只有模仿跟着學,能學多少就算多少。”

我點點頭,心想:“難怪都是烏合之眾。不過,曹家的軍隊好像也沒有這方面的職業訓練。如果有的話,曹操、曹純不會對我的建議這麼感興趣。”前天當我提出以陣法操練虎豹騎的想法時,只不過是覺着沒事可干,隨便說說。誰知道曹純如此上勁,為這甚至把虎豹騎的督帥寶座都讓出來給我坐。曹操也把自己珍藏多年的陣圖送給我。

現在我想明白了,他們看重的就是這種他們眼裏很神秘的陣法訓練。

他們誰也不知道我到底還有多少絕活沒露出來,所以要給我一個機會表現。

我敲敲腦袋。要是兩個小時之內想不出一種陣法來,丟臉事小,曹操要認為我在耍他,惱羞成怒起來,那後果就比較嚴重了。

想到這裏,胃口頓無。機械地吃完飯菜,我向劉大劉二擺擺手。他倆端着盆碟出去了。

時間一點點過去,我絞盡腦汁地想着。其間曹休、趙玉、宋亮等人先後悄悄進帳請示問候,都給我趕了出去。我需要安靜思索。

不知過了多久,典滿忽然闖了進來。

我一見是他,吃了一驚,道:“時辰到了?”

典滿道:“不是。飛帥,給您這個。”

我仰頭一瞧,他手裏抓着個馬車軲轆,這車軲轆已經很舊了,連接車輞和車轂的輻條還被人故意用刀砍斷了好幾根,根本不能再用了。

“給我這個幹什麼?”我莫名其妙。

典滿道:“是池先生差人送過來的。他說只要您一看就明白了。”

池早?我皺了皺眉,又看一眼,仔細想了一會兒,忽然恍然大悟。

***,對啊!這麼簡單,我怎麼就沒想起來。

我挺身而起,接過車輪,仔細摸摸那些刀痕,笑道:“這個笨蛋!拿刀都不會,哪兒有這麼用刀的?”痕迹顯示,這些輻條先是用刀砍進去一半,然後左右搖動硬性撬斷的。

典滿附和道:“是啊,這麼用刀,很傷刀鋒。其實這些輻條很細,用什麼刀也一下就砍斷了。”

我微笑道:“你自然覺得很細,可池早只會拿手術刀,哪裏有什麼勁兒啊?”

典滿道:“哦,原來是池先生砍的。飛帥,他為什麼要砍這車輪子?”

我放下車輪,又認真想了一會兒,穿上兩當鎧,擺擺手:“跟你說你也不會明白,走。出去吧。”

出得大帳,外面已是紅日高懸,霞光四射了。按現在時間,該是八點半左右的樣子了。

曹休、宋亮、李齊、趙玉等人早等在外面,見我出來,紛紛圍攏過來,請示如何操演?李齊嘴快,道:“飛帥,這操演陣法,我們都不懂。您快告訴我們怎麼辦吧,不然等一會兒指揮士卒時可要鬧笑話了。”

我笑嘻嘻道:“是啊,所以我剛才就在想辦法呀!”

曹休笑道:“飛帥真會說笑。”宋亮和趙玉也笑了。

他們都認為我在說笑話。

我也只好當作在說笑話,道:“今天頭一次訓練,我教你們兩個簡單的陣勢。”

我教給他們的是錐形之陣和方形之陣。按現代數學觀點,很簡單,一個三角形,一個四方形。

“錐形之陣前銳后鈍,又稱六士破軍陣,用於騎兵衝鋒陷陣。正常情況下,我軍衝鋒時,敵方必然開弓放箭,阻撓我軍的前進,造成我軍的重大傷亡。在未曾沖至敵軍身前時,我軍將處於被動局面。因此,我們必須使兵種的配備非常合理。在這個錐形陣的兩條斜邊,全部使用長刀兵,馬匹穿馬甲,騎士豎盾牌,以掩護其他兵種的隊友。中間則是長槍兵和少量的弩箭手。”

“至於方形之陣,也叫九曜星陣,用於守御陣地。每陣分為三排,第一排是盾牌手,第二排是弓箭手,第三排則是長槍手。”

說著說著,我的腦海里現出排排閃亮的馬刀和不斷轟隆的炮聲。

唉,可惜沒有炮兵。

“飛帥,錐形之陣為什麼叫六士破軍陣?”曹休的詢問打斷了我的遐思。

我回過神,道:“哦,這個陣法最關鍵的地方,就在於以六人為一隊,組成一個小陣。三名盾牌手在前,排為一個箭頭形狀的箭尖和兩條側邊,後面或三名長槍手,或兩名長槍手夾一名弩箭手,則成為一排,一名盾牌手後面一個。這個陣中,箭尖那名盾牌手相比之下最危險,因此攻到敵軍近前時,他可能已經傷亡。這時候後面的弩箭手稍稍滯后,準備放箭掩護,兩名長槍手則從中央地區衝殺出去,發揮槍長的優勢,成為戰鬥主力軍,盾牌手仍舊在側翼策應。”

眾人全都“哦”地一聲,宋亮久歷戰陣,經驗豐富,當即領會到陣法的妙處,叫道:“這陣勢真好!可大可小,能攻善守,以後再跟敵人的騎兵殺起來就沒有後顧之憂了。”

曹休沉吟道:“飛帥,那麼方形之陣就是以九人為一隊組成一個小陣,盾牌手、長槍手、弓箭手各三名了?”

我點一點頭,道:“不錯,正是如此。我們今天先演練這兩種陣法。上午是錐形之陣,下午是方形之陣。”看看眾將:“大家都明白了嗎?”

眾人都大力地點頭。

李齊道:“真是。飛帥一解說,還真簡單。可從前我們就是想不到。”

宋亮開玩笑道:“這麼說,李齊跟飛帥的差距也就這麼一點點嘛!”

李齊道:“宋亮,你胡說八道什麼?”

我笑道:“一竅難得,任何事情都是如此。宋亮的話也很有道理。”

宋亮忙道:“飛帥,我只是跟李齊開玩笑的。”

曹休笑道:“你着什麼急啊?飛帥也是跟你開玩笑的。”

我道:“好了,吹號!開始操演陣法。”

眾將神色立刻變得肅穆起來。趙玉手一招,幾名號兵騎在馬上,一齊用力,嗚嗚嗚地猛然用力吹奏起來。

陣法訓練的艱苦程度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一天下來,我頭也暈,嗓也嘶,胳膊大腿全都疼,鼻子裏儘是黃沙浮土。清洗半天,又打坐了近半個時辰,精力才勉強恢復一些。典滿親自端來飯菜,還悄悄弄來一壺上好的米酒,我吃飽喝足,終於長長吁了口大氣,精神起來。

典滿道:“飛帥,你別這麼拚命。這陣法這麼難,哪能是一天兩天能訓練成功的?”

我心想:“我哪兒知道這麼麻煩?”道:“指揮這兩種陣法的旗語你和宋亮一人學會了一種,明天你們倆多賣些力氣,我就省心了。”

典滿恭恭敬敬道:“是。飛帥就是高明,竟能想出這種最簡單的方法操練陣法。”

我得意洋洋,很為自己的聰明能幹驕傲。旗語呢,當然不是我創造的,其實我也根本不懂什麼旗語。只不過咱眨眨眼就想到了幾種指揮進攻、圍逼、增援、防守的用旗姿勢,而且實際一試,效果顯著,那就是我才能的體現了。不過,我得承認,宋亮和典滿在陣法上的天賦可能更勝我一籌。宋亮試驗指揮那方形之陣時,旗幟變化多端,又增加出許多品種,諸如中軍佯敗,兩側翼包抄、左軍與右軍迅速換位,迷惑敵軍以及盾牌手、長槍手、弩箭手如何精確配合作戰等等節目,看得我眼花繚亂,驚詫不已。典滿的才能則顯示在進攻的錐形陣上,花樣翻新之快,與宋亮的方形陣是各有千秋,難分伯仲。

看來真有某種人生來就是為了某項事業而活的!

我忽然想起了古代不知哪位賢人的哲言,心想:“估計他那時的處境和我差不了多少。”

典滿敬上一杯水,嘿嘿兩聲,道:“飛帥,小滿想跟你學陣法,你肯不肯收我?”

我腦袋又痛起來,道:“這個,這兩天士兵對陣法不熟悉,指揮起來你會很辛苦。等再過些日子再說。”先使緩兵之計。

典滿很容易滿足,聞言連聲稱是,喜悅不已。

我忽然想起個事,眼下正好只有我們倆在帳里,便問他:“小滿,我一直忘了問你,我賞給你的東西,你怎麼不肯要?是不是見趙玉多些,你不滿意?”

典滿急忙搖頭擺手:“飛帥你想歪了,我怎會不滿意?”

我道:“那你把那兩個美人還給丞相干什麼?”

典滿低下頭,不吭聲。

我疑惑道:“你不會跟玉兒一樣,不太懂男女間的事吧?”心想:“我是你長輩,又情如兄弟一般,你要不懂也不要緊,我可以傳授你一些現代性知識,比你們這時代的房中術強多了。”

典滿的大黑臉憋得幾乎全成紫色了,就是不肯說話。

我慢慢誘導:“不懂不要緊,這也不是什麼丟人的事。不懂可以學,我可以教你,就像你跟我學戟法,學陣法一樣嘛!”

聽到這裏,典滿忽然“噗嗵”一聲,伏着身子趴在地上就大笑起來。

我心想:“古人就是愚昧落後,連典滿這種勇士也覺得男女這種事不能提。唉,既然你不信我,那是你自己坐失良機,以後再求我,我也不來教你了。”

典滿笑了一陣,直起身體,見我臉色有點悻悻然,忙道:“飛帥,小滿也是男人,怎麼會不喜歡女人?只是我姑姑從小就告誡我,不許我沾染女色。小滿不敢違抗,所以才做出這種讓飛帥不悅的事情。”

我道:“你姑姑?你姑姑是……”忽然想了起來,典滿說過,他是有個姑姑,也就是典韋的妹妹,我還救過她,好像叫韋帆,忙道:“你姑姑她為什麼不許你沾染女色?”

典滿低聲道:“姑姑說,我父親當年就是因為女人才喪命的。”

我心想:“不對啊,典韋在宛城與張綉作戰時陣亡,那是為了保護曹操呀!最多是他不該喝多了酒,腦子不夠清醒,怎麼跟女人扯上關係了?難道又是歷史沒記載下來的花邊新聞?”忽然一醒:“對了,確實跟女人有關。只不過跟女人有關的是曹操。就因為曹操那傢伙男人本能太強烈,一晚上都耐不住,人家張綉都投降了,他卻去跟他寡居的嬸母皺氏勾勾搭搭,生生又把張綉給激反了。”道:“你姑姑的話雖然有道理,但你是典家唯一的男丁,總不能一輩子打光棍,讓你們典家絕後罷?”

典滿囁嚅半晌,道:“其實……其實……我……我不是……”

我道:“我知道你不是不想女人。這世界上不想女人的男人,根本沒有。得了,有機會我見到你姑姑,我跟她說說。”

典滿喜道:“飛帥是我姑姑的救命恩人,你要說句話,姑姑一定不會駁你面子的。”

我道:“看你高興的?怎麼,真是很想啊?可是……”我感到為難,十個美女,三個給了趙玉,兩個被你送還給了曹操,還有五個,李齊、宋亮、公孫箭、劉大、劉二,正好一人一個,都分完了。“要不,我去跟趙玉說說,他反正也不太明白,不如叫他讓你一個?”

典滿連着搖手,叫道:“不行,不行!飛帥,我先回去睡覺去了。”從地上爬起來,急急忙忙逃出帳去。

我哈哈一笑,心情大感舒暢。過去只顧着採訪、寫書,周圍又沒有什麼談得來的朋友,除了偶爾跟韋巧巧聊上幾句女人,哪裏有過這麼過癮的胡說閑扯?

大腦太興奮,一時睡不着,索性取出那捲陣圖,研究起來。

只看了一會兒,精神就恍惚起來,圖上的線條晃來晃去,腦子怎麼也不能再讀明白那些字句簡單卻深奧無比的古文解說。嘆口氣,畢竟不是這塊料,再讀也沒用。收起陣圖,仰面躺下,心裏微微發愁:“這頭一關算勉強過去,可下面的陣法怎麼辦?總不能老練這種簡單的陣法啊,那樣的話曹操豈不要生疑心,認為我是不是在敷衍他?”隨手一摸,卻摸到懷裏那捲《秋風掃》的內功心法,心弦猛然一顫:“阿櫻,我怎麼把阿櫻給忘記了?”一骨碌坐起來,大腦又一次清醒:“我今天一整天都沒有想起阿櫻,一點都沒想起。阿櫻待我一片真情,為什麼我卻一點反應都沒有?難道我真是那種不想女人的男人?”

不想女人的的男人其實確實有,那都是些變態男人,像同性戀者、自戀狂者之類。我不會也是這種人吧?

我慢慢從懷裏取出《秋風掃》的白絹,慢慢展開來。

騎兵陣法不比步兵,看似簡單的錐形之陣和方形之陣,整整花了兩個月,才初見成效。我不禁感慨:“古人為了一場戰爭所花費的人力物力,實在遠比表面看去驚人得多。”轉念一想:“任何時代的戰爭不都是這樣嗎?哪一次大戰爭不是把國家窮回去五十年?”

這兩個月比較平靜,戰事無多,偶爾許禇會悄悄到我的營中來飲酒。因為曹休和典滿總能弄到好酒,而且他和我們一夥很對脾氣,所以每次都喝得很高興。當然,我吩咐曹休和典滿,盡量別把許禇再灌醉。期間唯一值得一提的是四月二十七日那天。關羽謝絕了曹操全心全意地竭力挽留,終於還是離開了曹營,尋兄去了。臨行前還專門來虎豹營向我辭行。我十分高興,這說明他已經真正把我當做朋友了。順理成章地,我回贈了他幾句:“關將軍,河北虎狼之地,將軍切需慎行。聽說劉皇叔已離開河北,來到河南。如果我猜測不錯,皇叔近日將赴汝南古城芒碭山(今河南永城東北)和張飛將軍匯合,最好將軍不要渡過黃河,先探清皇叔去向,直接南下趕去芒碭山,兄弟便可以團聚。”關羽聽說張飛還在世上,大喜,稱謝而去。次日離開曹營,果然沒有北上過黃河,而是沿着東南方向而去。

還有一個消息是今天上午得到的。今天是六月十九日,汝南戰線的探子非常沮喪地飛馬來報,汝南一帶的龔都叛軍十分猖獗,大將曹洪與之糾纏了近半年,非但沒有打垮對方,反而時有敗績。最近更發生曹洪部將前軍司馬王立因貪功心切,追擊敗敵,結果中了埋伏,折損五百多人,王立本人也被亂箭射死的不幸事件。

得到消息時我正在監督虎豹騎的陣法訓練。典滿、趙玉等人聽到這情況,紛紛鼓動我,要我向丞相請戰,前去汝南平叛。我知道這倆小子閑了這些日子,手又痒痒了。我也很想去汝南,不過原因多多少少有點不同。

我想去把劉備幹掉。

我和曹休商量,曹休想了一想,道:“飛帥,據我看這件事非同小可。黃巾僅兩千餘眾,洪叔手下有五千兵馬,還有李典將軍相助,兵不謂不精,將亦非不勇,竟然還屢屢吃敗仗,其中恐怕別有緣故。汝南郡在許都之側,汝南不寧,我們的根基都會動搖。所以我想此次非我們虎豹騎出動不可了。我們不必請戰,主公一定會派人來招飛帥。但我軍目前大敵乃是河北袁紹,虎豹騎如何使用,主公定會垂詢飛帥,還請飛帥事先想好應對之策。”

我看看他,心中暗暗佩服:“這傢伙,想得倒很周到細密。”點點頭,讓典滿、趙玉自去督促本部軍馬,勿得多言。

趕走了這兩個搗亂鬼,我低頭沉思:“史料記載,曹洪雖然比不上夏侯兄弟和他大哥曹仁,但也算得一員勇將,李典更是個佐主奇才,小心謹慎,很少出錯。這兩人聯手,那龔都不過籍籍無名之輩,怎麼能連續佔據上風?”轉頭問曹休:“阿休,曹洪將軍連敗,你覺得可能是什麼原因?”

曹休跟在我身後,分析道:“我看和汝南守將劉辟有關。”

我道:“劉辟?”

曹休道:“劉辟和龔都原來都是潁川黃巾賊軍的大首領,五年前,劉辟與龔都因意見不合決裂,率軍投順主公,奉命鎮守汝南。他雖然投降我軍,但卻仍舊放縱龔都在這一帶騷擾掠奪。這次洪叔征剿龔都黃巾,劉辟表面配合,其實是坐觀成敗,在糧草輜重方面對洪叔根本沒有一點支持。”

我道:“這種人為何不及早撤換?”

曹休道:“劉辟在當地勢力很大,主公一直想利用他的影響穩定汝南局勢,安撫汝南地方的豪強。而且我們現在面臨袁軍這個巨大威脅,汝南方面根本沒有太多的力量顧及,暫時不宜驚動劉辟。”

我道:“依你看,劉辟有沒有可能和龔都暗中勾結?”

曹休道:“這很難說。但表面上,我們還沒有任何確鑿證據。”

我唔地一聲,意識到汝南情況的複雜性。

曹休道:“汝南雖亂,但如果飛帥引軍前往,定能一舉平復。”

我睨他一眼,道:“你這麼拍我馬屁,你洪叔聽了,一定很不高興吧?”

曹休道:“我只是實話實說。飛帥用兵神出鬼沒,變化多端。我仔細研究飛帥在白馬斬顏良文丑時的戰術,奇招迭出,實在令人驚嘆,相信除主公之外,我軍沒有一位將領能與飛帥匹敵。”

我盯着他,道:“阿休,你我相識也有幾個月了,你平時不是這麼喜歡說笑話啊!是不是你也想去汝南?”

曹休臉上忽然一紅,道:“我早知道瞞不過飛帥的。”

我心想:“建功立業,封妻蔭子,不論任何時代,這都是每個有志氣的男兒想拚命去追求的,也沒什麼不好!”道:“你這麼有志氣,我一定幫你。”

曹休大喜,道:“多謝飛帥。”輕輕貼近我身邊,低聲道:“阿櫻想見你。”

我一個旋身,轉了過來,道:“阿櫻?她在什麼地方?”

曹休道:“夏侯叔父不願意她四處亂跑,不許她離開自己的營帳。不過她現在已經偷偷到了我的營中。”

我大吃一驚。曹營眾將之中,夏侯淵為人性如烈火,最是暴躁。如果讓他知道這件事,我和曹休都有麻煩。

“你怎麼能讓她到你的營地去?”

“飛帥,我有什麼辦法?阿櫻的脾氣你也知道,想怎麼干就怎麼干。她原來是想直接到你的大營去,正好在大營門口碰上我,讓我給攔住了。”

“沒有別人知道?”

“飛帥放心,我已讓她改扮成我的別部司馬,有自己專門的帳篷,我又派了親衛守在帳門口,不會有人知道的。”

我低下頭,心想:“這丫頭的膽子也太大了。可那天你為什麼又那麼急着走呢?”

“嗯,那好吧!先讓她在你那裏呆幾天。”

“呆幾天?”曹休苦笑,“飛帥,阿櫻說了,你如果今天不去看她,她明天就要闖你的帥帳了。”

我道:“是么?”心中忽然溫情滋蔓,無法抑制。

“好,晚上我去找她。”

曹休四處看看,忽道:“飛帥,嘿嘿!我有一點請求。”

我看看他,警惕道:“你還有什麼事?”

曹休壓低聲音道:“飛帥,你跟阿櫻的事,我們幾個都挺佩服。宋亮、李齊他們一直在說,這真是能者無所不能,連阿櫻這麼厲害的姑娘,也臣服在飛帥腳下,不知飛帥用的是什麼絕招?飛帥,有時間,請你給我們傳授幾手,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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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國遊俠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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