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1章 一息尚存
屋內眾人都不約而同的退了下去，把最後的時間留給了一家三口。
“讓你失望了，不是女兒，是個男孩。眉眼像你，嘴巴像我。”蕭明煜是笑着的，卻比哭還要難看。
顧筠芷按了按孩子的臉蛋，熱熱的，還有些軟，“阿煜，孩子的乳名就叫安安吧。希望他一輩子平平安安，無憂...無慮。我，我沒福氣看他長大了，你要好好照顧他，便是日後娶了別人，也不要，不要苛待了咱們的......孩，孩子。”
說完最後一個字，她的手從孩子身上垂落下去。但最後一眼，看的卻是蕭明煜。
蕭明煜獃獃的望着她，一雙烏黑的眸子裏蓄滿了淚水，順着臉頰無聲的落下。
襁褓中的孩子似乎也知道發生了什麼，啼哭聲響徹天際。
宋氏拭了拭眼淚，走進屋內。
蕭明煜正握着顧筠芷的手發獃，孩子被他隨意放在了地上，哭的臉都紅了。
宋氏知道，蕭明煜的悲痛不比自己少半分，她不該怨，也不能怨。
“太子，阿芷若是還在，也不願看到您這樣。”
說完，便抱着孩子出去了。
翌日，顧筠芷死去的消息傳遍了暄和的大街小巷，一些貴女重新燃起了鬥志。蕭明煜冠禮不過兩年，日後肯定還會再娶。
顧筠芷誕下男丁又如何，孩子不是照樣要認別人作母。
人死講究一個入土為安，可蕭明煜抱着顧筠芷三天了都不撒手，孝武帝勸過，宋氏勸過，都沒有用。
葯老妖嘆了口氣，走進書房。
地上的血跡都被打掃乾淨了，桌上熏着檀香，但一個大活人抱着一個死人躺在床上，怎麼看怎麼詭異。
那晚所有人都說顧筠芷沒救了，蕭明煜親自抱着她去沐浴，換上了乾淨的衣裳，期間不允許任何人靠近。
三天了，他就這麼不吃不喝的躺在床上。
若不是他每晚抱着顧筠芷出去沐浴，羅叔和鄭嬤嬤還以為他隨着一同去了。
葯老妖坐在凳子上嘆息，“起來吃點東西，聽話。”
蕭明煜閉着眼，毫無反應。
“你不為自己想，也得為孩子想，他還這麼小，你怎麼忍心看着他剛失去了母親，再失去父親？小丫頭九泉之下，也不會安息。”葯老妖苦口婆心的勸慰。
蕭明煜猛地坐起來，“如果不是那個孩子，阿芷也不會出事！”
他把所有的錯，都歸結到了孩子身上，除了剛出生時抱了一會，這幾日連問都沒問過。
孝武帝擔心他有什麼極端的舉動，讓程關把孩子暫時先抱進宮裏養着了。
蕭明煜一起身，葯老妖就看見了躺在他里側的顧筠芷。
按理來說，人死後三天，屍體會有些腫脹，但是她看上去似乎什麼變化都沒有。
“不對勁，不對勁。”葯老妖直勾勾地盯着顧筠芷，上前走了兩步，牢牢握住她的手腕。
蕭明煜張了張嘴，又合上，他不該再抱有期待的。
“小丫頭沒死。”
葯老妖放開顧筠芷的手腕，這句話猶如平地起驚雷，重重的砸上了蕭明煜的心房。
“沒死？”
時間靜止了一瞬，蕭明煜不敢置信自己的耳朵，他慢慢的抬眸，喜悅滾過心尖。
難怪他總覺得阿芷的身體是溫熱的，原來她沒死。
蕭明煜聲音干啞的問道：“師傅，您告訴我，怎麼才可以救她？”
葯老妖遺憾的搖了搖頭，“她是沒死，可也不算是還活着。小丫頭還有一絲尚存，能不能醒，何時醒，就看她的造化了。你能做的，就是每日給她喂些神湯，讓她不至於面如槁木。”
雖然不確定顧筠芷會不會醒，但卻給了蕭明煜莫大的信心。
他先是去沐浴，換了身乾淨的衣裳，然後主動要了些吃食，連湯帶飯全用光了。
就在眾人以為蕭明煜想開了的時候，他又去了庫房，挑選了一根百年老參，親自把參虛割下來熬水，一勺一勺的餵給顧筠芷。
顧修然一直沒有勇氣過來，好像不來見顧筠芷最後一面，她就不會死，還是記憶中鮮活的存在。
可惜逃避解決不了任何事情，第四日，他還是鼓足勇氣來了。
“阿芷，乖乖喝了，喝了就好了。”顧筠芷沒法自己吞咽，參湯是蕭明煜一口接一口喂到她嘴裏面的。
這一幕，看的顧修然眼睛有些酸澀。
誰能說皇家無情，便是身在普通人家，也沒幾個丈夫能這麼對待妻子。
顧修然別過頭去，偷偷拭淚，“殿下，阿芷已經去了，您這是何苦？”
聞言，蕭明煜放下碗，語氣前所未有的認真，“舅兄，我師傅說阿芷還有一息尚存，並沒有死。羅叔把莫臨請過來看了，也是這麼說的。”
顧修然怔怔地凝視了顧筠芷半晌，握着刀的指節用力到發白。
“那...阿芷什麼時候才能醒過來？”
“我也不知道，他們都說要看造化。”
蕭明煜頹然的低下頭，神色凄然，猶如一頭困獸。
看着他有些瘋魔的樣子，顧修然分辨不出那些話是真是假。可是對一些人而言，有希望總比沒有要好。
宋氏回到宸安夫人府便一病不起，前天夜裏趁張媽媽打盹的功夫，竟然要上吊。幸好繩子系的不牢靠，從椅子上摔了下來。此後丫鬟們輪流守着，才沒有鬧出事。
“夫人，您聽老奴一句勸，把粥喝了，整日不吃不喝身子怎能受得了。”
張媽媽端着一碗粥放在宋氏面前，她卻動也沒動。
“阿芷走了，我活着還有什麼意義？”這幾日宋氏哭的太多，眼淚都乾涸了。
張媽媽哽咽道：“夫人，大少爺和應小姐還沒成親，您不想抱孫子了嗎？”
“不想了，我不想了，我只想我的阿芷。你別攔着我，我要去找我的阿芷。”宋氏打翻了粥，屈膝抱頭大哭。
顧修然在外面什麼都聽見了，他深吸了一口氣，調整好心情，掛着笑容走進屋內。
“母親，兒子告訴您一個好消息。”
宋氏抬起頭，只覺得他的笑極其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