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雨勢
劉榮聽了，暗自搖搖頭。
身在皇家，笑到最後的才是勝者。一時的退讓和妥協，並不能代表什麼。
滄海橫流，方顯英雄本色。
現在，遠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只有當敵人都沒了，才能按照自己的喜好來。
劉榮決定把話說透，讓栗姬自己考慮其中利害。
「對於姑母，兒臣覺得不能感情用事。母妃您也知道，身在皇家，尤其是兒臣和您，只能往上而不能往下。」
「因為咱們退無可退！」
「腳下已是不歸路，哪怕退一步，都會掉進萬丈深淵，萬劫不復。」
栗姬自然不笨，只是平常懶得去想而已。聽完劉榮的話，開始沉思起來。
良久，栗姬才沙啞着開口。
「榮兒說的，是不是太過了？畢竟，身後有你父皇支持你，旁人又能怎麼樣呢？」
栗姬還是心存僥倖的想法，認為只要有劉啟在，別人根本不敢。
可，她錯了。
劉啟現在只不過是萬般無奈之下才做的決定，為了傳承，為了不讓梁王為儲君，硬推的劉榮。
可以預見，這種情況下，並不牢靠。
天子無家事，只有江山社稷，利益得失。
見栗姬還是想不透，劉榮無奈的開口。
「母妃，如果兒臣猜測不錯的話，梁王要入朝了。」
劉榮沒有回答，而是說了一件看似無關緊要的事。
梁王入朝？
眉頭一挑，栗姬似有所悟。
梁王，這是來爭儲君之位來了。
先是利用珠寶首飾收買後宮人心，降低後宮可能的不滿。再親自來朝，這樣一來就算有人有意見，也不好直接開口反對。
拿人手短！
梁王真是好算計！
至於劉嫖，作為長公主，如果此時能把她拉過來，確實對自己很有幫助。
長公主雖然疼她弟弟，卻不會去為了他梁王得罪陛下。畢竟，老太太已經老了，以後還得依靠陛下才是。
昨夜陛下已經說了，想要讓竇嬰做榮兒的太子太傅。
如果再把她拉到自己陣營里，就有了陛下、長公主和竇嬰三個關鍵人物，以後榮兒的地位還不是穩如泰山？
如果真是這樣，那只是竇家的人站在自己這邊就有三個。
到時候就算他梁王入朝了，老太太不一定能推他上位。
栗姬在那沉思，沒有說話的意思，劉榮則是看着門外大雨出神。
想來，現在劉啟才是最為難的一個吧。
透過這大雨，劉榮彷彿可以聽見天子無聲的咆哮，想向世人證明，誰才是這大漢天下真正的主宰者。
此時的東宮，不用想就知道，母子二人的爭執，正如同這場大雨一般，下的正緊。
因母后的建議，跪在地上，殺了自己的恩師，全了孝道。
可還能跪在地上，因這孝道放棄傳承？
不，劉啟絕對不會！
這天下所有的事都可以退讓，唯獨這傳承，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讓劉啟退縮。哪怕，是自己的母后。
因為，這是他的底線。
一個帝王的底線！
江山社稷，必須由自己這支繼承。
長樂宮，是高祖劉邦建立大漢王朝時建造的宮殿。諸呂之亂時，呂后就是在這裏權傾天下，發佈號令。
後來呂后不在了，諸呂之人發動叛亂，企圖徹底占定大漢。陳平竊用傳國虎符調動了太尉周勃，平了叛亂，還政於文皇帝。..
繼位后，打心眼裏不喜歡這裏的文帝，搬到了未央宮居住。文帝駕崩以後，皇后竇氏，便搬了進來。
長樂宮同未央宮一樣，是一整個宮殿群的總稱。
長信宮，是竇太后居住的地方。
嘩嘩的雨聲，依舊掩蓋不住裏面的人爭執的聲音。
「你就是心裏沒你這個弟弟！」
「你的眼睛也瞎了嗎！」
「吳楚聯軍打了梁國這麼久，你弟弟為了大漢犧牲了這麼多，立下了如此的汗馬功勞。」
「現在，你竟然和我說想要立太子了？」
「你走，你趕緊給我走！」
「父子不像父子，兄弟不像兄弟！」
竇太后說完，用拐杖敲着地面，蹦蹦作響。
劉啟臉色鐵青，幾次握緊了拳頭又鬆開。
意難平，氣難消。
獨自站在那許久，劉啟緩步來到竇太後跟前。
「母后，七國之亂最為慘痛的教訓，就是傳承製度的不明。所以天下才會動亂，才會發生戰爭。」
「兒臣不立太子，才會給人以妄想！」
「七國之亂的教訓是慘痛的，兒臣不得已親手殺了自己的恩師，才堵住了叛亂諸王的口實。」
「下次再發生叛亂，您感覺兒臣該怎麼做呢？」
「不是兒臣不惦念梁王，而是真心為他好。不要讓他參與進來，給人以口實。」
「今日，太尉周亞夫、大將軍竇嬰等聯名上奏，讓兒臣冊立儲君，就是基於此點。」
「為了大漢的江山社稷，朕已經准了他們的上書，下瑜頒詔了。」
竇太后氣呼呼的喘了幾口氣，頹然坐下。
都已經佈告天下了，還能怎麼樣？
這場爭鬥，終究沒能贏得了。
「榮兒的意思，是趁着梁王還沒入朝，趁機拉攏長公主作為我們的後援，在太后那裏斡旋？」
劉榮笑着點頭，道：「不錯，是這樣。姑母這個人您是知道的，作為長公主，不論是父皇還是奶奶，亦或是叔叔那裏，都說得上話。」
「如果真是父皇立兒臣為太子的話，沒有人從中斡旋，那以後就是個活靶子。您知道，朝廷里可是有很多人都…」
不等劉榮說完，栗姬接過話茬。
「這點母妃是知道的，梁王的支持者，和太后的竇家，在朝廷里有很大的份量，以後肯定不會善罷甘休的。」
每個母親都是這樣，就算平時傻傻的不想太多，只要是關係到自己孩子的前途，就會打起萬分的精神去面對。
女子本弱，為母則剛。
為了自己的孩子，栗姬可以放下一切恩怨。
「母妃現在懂了你說的意思，好吧，那我就放下對於那個女人的成見。」
栗姬仔細看着劉榮，好奇的開口。
「以前榮兒如此老實憨厚，現在母妃怎麼感覺跟以前不一樣了？」
這…
內心緊張無比，表面上劉榮故作輕鬆。
「也許，兒臣開竅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