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5章 有死而已

“沈大哥，這幫天殺的賊官兵帶着弓箭來了，咱們該怎麼辦！”

劉大見對面的忠字營在那個小旗的指揮下，突然烏泱泱地冒出來名手持弓箭、氣勢洶洶的官兵，立馬神色緊張地向沈默詢問道。此時的劉大，由於一條腿被來偷襲的忠字營官兵手中的長槍給刺傷，單單靠他一個人的力量已經根本就沒有辦法站起身來。但是，他還是用右手拄着一桿紅纓長槍勉強支撐起自己的身體，左手則緊緊握着一把已經因為砍人砍得太多而變得有些缺口的雁翎刀，雙眼則死死盯着對面那些來勢洶洶的忠字營官兵。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沈默抹了抹自己臉上的鮮血，冷冷地說道，長時間的廝殺所帶來的疲憊已經讓此時的沈默分不清自己臉上的鮮血到底是自己的還是敵人的了。

“弟兄們，你們怕死嗎！”

隨後，他用他那雙虎眼看了看圍繞在自己身邊的這些青壯，大聲喊道。這些青壯要是放在屬於他的那個年代裏，八九不離十也和沈默一樣，能成為一條保家衛國響噹噹的好漢。再不濟，也能成為建設祖國的大好男兒。但是如今，卻要死在這個鳥不拉屎的東海中衛上了。想到這裏，沈默心中不禁對這些青壯有了一絲絲惋惜。

但是他也沒有辦法，誰讓他穿越到的這個年代，是這個亂糟糟的南明，是這個一條人命都比不上

而僅剩的十幾個青壯也同沈默一樣，渾身上下也或多或少地有着不少傷口，但是，他們仍舊在咬牙堅持着，有的青壯一手死死握着盾牌一手持着腰刀，有的青壯則雙手挺着紅纓長槍，就連那些負傷的青壯，也強忍着疼痛站起身來，他們從地上撿起刀槍互相依靠着，兩眼也和沈默、劉大一樣，透露着對對面那些忠字營官兵滿滿的殺意。

“不怕！今天殺了這麼多的賊官兵，早就替俺們被眼前這些喪盡天良忠字營官兵給殘忍殺害的鄉親們報仇血恨了！”

“不就是個死嗎！腦袋掉了也就是個碗口大的疤瘌，有啥可怕的！”

“就是，戲台上的關二爺曾經說過一句話，今天俺便將這句話也擺在這裏，有死而已，何須多言！”

“就是可惜呀，不能再多殺幾個賊官兵當墊背的了！要是俺還有力氣的話，肯定要再多殺幾個該死的官兵，讓他們給俺和那些慘遭殺害的鄉親們賠罪！”

和沈默所預想的一樣，自己身邊的這些青壯們紛紛異口同聲地表示不怕死，而這，便代表着民心所向。毫無疑問，這些青壯們的心中，都明白如果沒有沈默的話，恐怕他們現在早就成了路邊一堆無人收拾的白骨，甚至都已經被那些野狗野貓們給吃得連骨頭渣子都不剩了。

他們現在的心裏，都是對沈默的尊敬與感激。畢竟如果沒有沈默的話，恐怕他們在自己人生的最後關頭，也不會像個真真正正的人一樣，痛痛快快地活一場；也不可能有今天這個機會，能用他們手中的武器，去和這些該死的忠字營官兵拚命；也不會為自己那些被這些喪盡天良忠字營官兵殘忍殺害的鄉親和親人們報仇雪恨。

其實，從客觀上來講，古代的一條人命，無論是太平盛世還是災年亂世，都不值錢。尤其是這些農民、漁民出身的百姓，更是賤命一條。這一點，無論是從漢末三國時期司馬懿發動高平陵政變所依仗的那八百死士還是隋末和唐末以人肉作為軍糧的朱姓軍閥和黃巢，都可以證明。

司馬懿手下的那八百死士，按照現在主流小說的說法，都是一幫從小便被狼子野心的司馬懿私養起來，這八百死士的身上，或多或少都與那當時曹魏的掌權者有着血海深仇。他們自從被司馬懿私養起來之後，便接受嚴格的軍事與廝殺訓練。當然，宮斗劇與權斗劇中慣用的洗腦手段他們自然也是不會落下。

彷彿只有讓這些死士從小接受嚴格的洗腦教育與格鬥訓練，才能讓他們成為對自己的主公司馬懿忠心耿耿的奴僕、死士，只忠於司馬懿一人，只聽從司馬懿的號令。

但是，真正歷史上的死士，卻沒有那麼的嚴格。首先從出身上來說，這些死士既不與曹氏家族所建立的大魏政權當權者有什麼血海深仇，也不是從小便被狼子野心的司馬懿給私自養起來。他們的出身也是十分簡單，要麼是司馬懿家族中八竿子打不着的親戚族人，要麼是在大魏軍隊中因為犯了什麼殺頭的罪過而被司馬懿（或者司馬懿的那兩個兒子司馬師、司馬昭）給救下的尋常兵卒，更有一些死士，甚至是一些因為貧窮而活不下去的小商小販。

當時的一條人命，實在是不值錢，一把糧食、幾兩碎銀，便能換來一條活生生的人命。只要掌權者施以些許恩惠，便能換來這些地位卑賤之人付出生命的效忠。至於那些小說中以訛傳訛的什麼從小便接受的洗腦訓練、嚴格的軍事訓練、格鬥訓練，那便更是子虛烏有的傳聞罷了。

畢竟如果真的要發動一場能夠成功的政變，只靠這區區八百名死士，根本就是螳臂擋車、不值一提，更多的是靠豪門士族的支持以及權謀的對抗，當然，發動政變的時機也很重要，總不能在眾官雲集、大批大批的軍隊都在正主的身邊護駕的時候發動兵變，那純屬是缺心眼。只要但凡長腦子的人都能夠想明白，就靠這本來就出身低賤的八百死士與那些久經沙場、身經百戰的正規軍隊作戰，根本就是死路一條。

至於唐末的黃巢，更是把人肉充當軍糧。古代的時候，要是能養活一支三千人的軍隊，那這支一千人的軍隊背後，必須要至少有三千人的百姓作為支撐。古代軍隊和現代軍隊不同，根本就沒有什麼至高無上的信仰，也沒有什麼遠大的抱負，更不會為了全天下的蒼生百姓而作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