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1章 永安番外
永安知道,自己喜歡葉朝,並非朋友間的喜歡。
她也知道,這是不被允許的。
所以,她從未奢求過葉朝也能如自己一樣,她只想着能以朋友的身份陪着她,在她身旁有一席之地就好。
可是後來,能被允許的人出現了,那人可以光明正大的陪在葉朝身旁,可以給葉朝她給不了的東西。
永安想,若她再留在葉朝身旁,就會變得很礙事了。
她活了這麼大,只體驗過一瞬間的溫暖,後來都在仰人鼻息地生活,謹小慎微,微不足道,就像地上的螻蟻,別人的一根手指頭就能摁死她。
她也並不想礙事,便主動離開,希望能在死之前能以她自己的身份,而不是一個不人不鬼的殘次品,來替葉朝做些什麼。
但幸,也不幸的是,她沒死。
她活了下來。
卻更加像鬼了。
魏王府滅門那天,她帶着滿身血污,站在屋檐下的陰影里,冷漠地看着裴衍帶來的人打掃戰場,渾身濕漉漉的,一動不動地站在那兒,像個水鬼。
她父王的頭和身子分了家,她也無動於衷,沒有傷心,當然也沒有高興,她只是麻木地看着而已。
好像那只是個無關緊要的人。
當夜,她生了一場病,病懨懨地躺在空無一人的王府里,迷迷糊糊好像看見她死了多年的生母和剛死的魏王妃站卧房門口看着她笑,喊她的名字,還對她招手。
永安以為自己要死了。
可她還是沒死,被葉姩救了。
葉姩要見她,尋人來叫她,才發現她快要病死了,又把她抬到宮裏去,請了太醫來診治。
太醫兩劑猛葯下去,她又活了。
永安睜開眼,沒再看見她生母也沒看見魏王妃,只有葉姩坐在她床沿,用手捂着她的額頭,輕聲道:“沒事了,睡吧,睡一覺就好了。”
她語調又輕又柔,手心也暖暖的。
一瞬間,壓抑了許久的害怕和別的情緒瞬間湧上永安心頭,她再也抑制不住,在葉姩跟前失聲痛哭起來。
葉姩沒安慰她,默默退了出去了,等她哭夠了才重新回來,跟她說什麼也別想,只安心養病,病好了她想去哪裏就去哪裏,無人阻攔她。
又說魏王的事情不累及她,她是還郡主。
還說若是想留在宮裏,就跟她一起住在坤寧宮,若是想回魏王府也行,想到別去也可以,通關的文書她會幫忙安排。
永安紅着眼,問她為何這樣幫自己。
葉姩笑道:“我有個傻妹妹,離京的時候,偷偷派人給我傳話,跟我說她有個朋友,她可能沒辦法勸她跟她一起走,讓我多關照些。”
葉姩說完,又正色下來,看着她道:“死固然容易,一了百了,確實是個解脫。可你就甘心以這樣的方式死去?我聽旁人說你做夢都想離開魏王府,那為何如今離開了,反要跟着你恐懼害怕的人一起去死呢?”
永安無聲流着淚:“朝朝身邊有比我更好的人陪着,已經不需要我了,我也沒了認識的人,活着與死了都一樣。”
“怎麼會沒有呢。”葉姩安慰小孩兒似的安慰她道,“我們不就認識了?還有那日,從你父親刀下把你救下來的裴尚書,你不也認識?他夫人你也見過,難道不算認識?”
葉姩耐心地笑了笑,道:“還有,若是朝朝不需要,又怎會在臨走之前還冒着被發現的風險讓人給我消息,叫我多照看你些?以後別說傻話了,朝朝若知道了該多傷心。”
說著,葉姩那隻貓又巡視領地一樣,熟門熟路地進了殿來。
它瞧見葉姩,又蹭到她身邊去,拿身體蹭着她的腿,討好的喵喵叫着。
葉姩把它抱起來,放在永安枕頭旁,笑道:“不哭了啊,給你擼貓。”
那貓跟成了精一樣,往枕頭旁一蹲,背對着永安把自己團巴團巴,團成了一團肉餅,然後那肉餅高貴地將尾巴一抬,輕飄飄搭在了永安額頭上。
永安僵着身子動也不敢動。
但那貓尾巴毛茸茸的,好似帶着魔力,永安僵着僵着,又睡著了。
*
後來,永安拒絕了葉姩的好意,出宮回了魏王府。
她在王府里閉門不出,安靜的等了許久,終於等到了西北大捷,梁覓犧牲,葉朝決定留在西北的消息。
葉姩又叫了人來接她入宮,問她接下來的打算。
永安不知道,回了魏王府思量了很久,直到有一日,她晨起時,聽見遠處不知哪座寺廟之中傳來了鐘聲,生硬低沉迴環,響了許久。
她靜靜聽了一會兒,心境忽然開闊了。
她獨自去了一趟法華寺,替葉朝祈了福,準備回去時碰見了徐寧。
徐寧誤以為她想不開,用拙劣的謊言讓她去西北,去見葉朝。
永安想,不管她接下來要做什麼,葉朝都曾是幫她最多的人,她該好好去道個別。
於是她收拾好行囊,同葉姩打了招呼,帶着徐寧給葉朝寫的信和一些零散的東西去了西北。
葉姩怕她一個人出事,派了人護送她。
因照顧她一個弱女子,路上走得並不快,還碰見了班師回朝的葉千嶂和葉相逢,她沒去打招呼,只遠遠地看着大軍遠去。
等她到西北時,已經是兩個月後的事情了。
永安沒在軍營里找到葉朝,在一個小土丘上找到了她。
小土丘上有幾座墳,除了梁覓的,其他人都沒有名字,但他們墳前都放了花,只有在西北才能看見的花。
葉朝並不意外她會來西北,見她爬上土坡,也只是招招手,把她叫到了身邊去。
兩人什麼也沒說,坐在小土丘上看來一場日落。
日落之後,兩人離開了小土丘,葉朝走在前面,沒回頭,只問她:“是回來看看,還是不打算走了?”
永安看着她的背影,無聲笑了起來:“來看看你。”
葉朝點點頭,沒接話。
晚上,兩人同榻而眠,一夜無話。
次日天剛亮,葉朝便起了,胡亂洗漱一番,便要帶着一隊人馬出關巡視。
永安跟着她出了軍營,看她一身紅衣,用一根不是她常用的髮帶束着頭髮,如同一桿在風裏飄揚的旗幟。
“朝朝。”永安叫住她,眼裏兩汪淺淺的笑意,“我會保護你的。”
葉朝回頭看了她一眼,應道:“我知道。”
說罷,她揚鞭而去,馬蹄揚起沙塵,模糊了她的身影。日頭不知幾時又緩緩升起,在她身上渡了一層金光。漸漸的,那人影就不見了。
永安最後看了一眼,轉身走了。
(這不是葉朝和梁覓的番外,這不是這不是這不是,重要的事情說三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