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6 上古往事
正常來說，神族的壽命無窮無盡，天地不滅、神族不終。
但那一年，大批神族無緣無故地衰弱，出現了衣服垢穢、頭上華萎、腋下汗流、身體臭穢、不樂本座等跡象。
后稱之為天。
衰到極處，便福盡壽終，隕落於天地之間。
諸神惶恐不安。元始天王閉關數日，終於找出天的原因。
盤古大神散落於天地間的神力即將耗盡，但天地法則已經形成，更多生物正在孕育中。
就如一套程序已經開始，除了開發者盤古大神以外，誰都沒有權限停止。
但盤古大神已化身虛無，既無人性，也無神性，絕不可能出來更改法則。
遊離於外的神力耗盡，消耗的便是神力中誕生的神族。
一個不夠便兩個，兩個不夠便三個。
神族如燃料，供天地運行孕育萬物、繁衍生息的法則。
從這個意義上來說，神族的誕生也是一個意外，或許盤古大神的初衷只是將這部分神力儲存起來，卻沒想到從中誕出了生靈。
據元始天王推測，不到千年，神族便會化為最初的神力，被天地法則消耗一空。
但是，神族雖是盤古神力所化，卻不甘心回歸神力。
生靈一旦產生自己的意識，“生”就成了一種本能。
這一點上，神族和凡人沒什麼不同，渴望生，畏懼死。
元始天王和諸位神尊商議之後，做出了一個決定，逃離此方天地，另尋仙鄉。
以諸神的神通法力，遨遊宇宙並非難事。
九重天本就是一件先天至寶，其內寬闊無比，一重又一重，能讓所有神族安穩地居於其中。
而且，九重天介於四維之間，有形無形的宇宙災難，都無法對其造成損傷。
元始天王發出神諭，眾神歡騰，迫不及待想要逃離這致命的家鄉。
緲兮起初也很高興，她見過天的神族，極為可怕，她不想落到那種下場。
但是，看着下方的山山水水，以及那些一無所知的凡人。
她的心一下子沉重起來，問了元始天王一個問題，“我們走了，凡人怎麼辦？”
元始天王淡淡道：“他們有自己的路。”
緲兮沉默了。
此時的凡人，處於蠻荒部落時代，而山林沼澤間，有着眾多實力強大的異獸。
一隻蜚，就能讓一個部落滅亡。
若是朱厭出世，便會帶去不死不休的戰爭。
還有饕餮，永遠也吃不飽，總在尋找食物的路上。凡人部落若不幸擋在它前頭，只能成為它的食物。
除了這三者，蠱雕、狻猊、蠪侄、應龍、惡蛟、毒蟲等等，以及險惡的自然環境，也威脅着凡人的生存。
若無神族的震懾和幫助，凡人可能早就滅亡了。
緲兮正位戰神這些年，大半時間花在鎮壓異獸上。
好幾次凡人遇到大難，都是她救回來的。
因而，凡人稱她為九天玄女、九天玄母天尊、九天玄陽元女聖母大帝等等，每逢大事便虔誠祭祀，祈求她的庇護。
凡人的香火，也讓她的神力有所增長。
就這麼走了，不再管凡人嗎？
緲兮覺得這不妥。
說是凡人，其實與神族同出本源。真的，不管了嗎？
可如果不走，神族也將滅亡！
她又怎麼能勸說族人留下呢？
那時的緲兮想了些什麼，經過了多少痛苦的掙扎，如今的顧緲兮已經記不太清了。
雖是同一個人，但時間太遙遠，有些情緒已被淡化。
事情倒是記得清清楚楚。
有一日，緲兮去吟歌殿找帝玄浩，告訴他，自己不準備離開，要留在此方天地，護凡人到最後，祝他神體安康，道業精進。
緲兮以為，帝玄浩就算不贊同，也會尊重她的選擇。
神族是真正的男女平等，就算有夫妻或情侶關係，也不存在誰為誰犧牲一說，誰也不是誰的附庸，大家都很獨立。
何況，神族個體強大，感情淡漠。
親情、友情、愛情都不是必需的，有就欣然接受，沒有也不遺憾，自己一神也能過得很好。
例如，緲兮的父親是風神，母親是水神，兩神結緣九千載，平時各自居於自己的洞府，很少相聚。
他們對緲兮盡到了父母的責任，也疼愛，也呵護，卻沒有凡人家庭中那種親昵。
她跟他們說自己要留下，兩神固然吃驚，卻沒有責罵，更沒有阻攔，只問她是不是真的想好了。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他們說了兩個字，珍重。
親情如此，愛情就更淡了。
但帝玄浩的反應激烈得出乎緲兮的預料。
他非常傷心，非常憤怒，不許她留下，要讓她一起離開。
當時場景，顧緲兮銘刻在心。
緲兮怔怔地說：“我已經做出了決定。”
帝玄浩一把抱住她，輕聲道：“你的決定可以更改！”
見他如此難過，緲兮也覺得心很痛，但是，“神君，我不能走！”
帝玄浩問道：“為什麼？”
為什麼？
緲兮也沒有具體的答案，過了好一會兒才道：“我當了九世凡人，才能正戰神之位。神君，我的神位來源於凡人，我不能在這種時候棄他們而去。”
帝玄浩眼圈發紅，“那麼我呢？你有沒有為我想過？”
緲兮傷感地道：“自然想過。此後經年，願神君韶華如初！”
帝玄浩緩緩推開她，一字一句地道：“緲兮，我在你心裏，莫非還不如那些螻蟻般的凡人？”
緲兮急着否認：“自然不是！”
帝玄浩是帝玄浩，凡人是凡人。要論輕重，自然是帝玄浩更重。
她願意與他看盡天地繁華。
可任由無數的凡人凄慘死去，她做不到。
她是戰神，但不僅僅是神族的戰神，還是這方天地的戰神！qδ.o
冥冥中，她能感應到，庇佑凡人，是上天賦予她的職責。
帝玄浩冷冷道：“然而你還是選擇了凡人，不選我。”
緲兮：“......抱歉！”
在她黯然神傷之際，帝玄浩忽然設下禁制，將她定住了。
隨後摸摸她的臉，柔聲道：“不用說抱歉。我去滅了凡人，你就會跟我一起走了。”
緲兮驚駭得瞪大了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