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人不如狗的世界
小孩子扒着車門拚命哭，“嗚嗚，娘不要賣我，我不走！我再也不敢要魚湯喝了，娘不要賣我！”
壯漢也是個手狠的，一個手刀砍在孩子後頸上。
孩子就昏死過去，被塞進了馬車。
而孩子的娘捏了半布袋的糧食，低着頭迅速跑走了。
“造孽啊，真是太可憐了！”
陶紅英不停搖頭，聽見閨女吭嘰，才發現閨女被憋的臉色通紅，她趕緊鬆了手。
佳音大大喘了幾口氣，也是心裏難受，這是在賣孩子呢！
半袋糧食，就能換一條人命！
那壯漢繼續吆喝着，“糧食換孩子，丫頭十斤小米，小子二十斤！有沒有換的，抓緊過來！”
“丫頭小子留身邊就是逃命的累贅，換了糧食，全家活命，他們也能尋個活路！”
一筐小米兒被放在陽光暴晒下，越發顯得金燦燦，饞的人咽口水。
有人家底本來就薄弱，路上走了半個月已經沒了吃食。
於是，陸續又有丫頭小子大哭着被扔上了車，家裏人裝了小米蔫頭耷腦縮了起來。
李家眾人在樹蔭下看着，都是嘆氣。
骨肉分離，人間慘劇！
別說趙玉茹和陶紅英，就是吳翠花都沒說什麼難聽的，畢竟都是當娘的，最看不得這個。
李佳音躲在娘親懷裏，心裏冷的厲害。
雖然這幾日她也知道這是亂世，也努力幫助李家人吃飽飯。
但這會兒真正目睹這樣的慘事，才明白亂世兩字的真正含義。
寧做盛世狗，不做亂世人啊。
她下意識的靠向母親砰砰跳的胸口，陶紅英低頭見閨女抓了她的頭髮，臉色不好，趕緊拍了幾下安慰。
李老太聽到動靜，小聲嗔怪。
“孩子小，魂兒還不穩，帶她看什麼熱鬧，趕緊背過身去。”
陶紅英訕笑，恨不得把閨女塞回肚子。
那些人牙子許是也知道自己做的不是好勾當，換了一圈兒，也沒再多遊說，就跳上馬車迅速離開了。
李老太磕打了兩下煙袋鍋兒，吩咐道，“招呼孩子回來，套車，咱們走！”
李家老少都是忙起來，李老四突然問道，“家喜和家安呢？”
“方才還在那邊樹下呢！”
李家仁抬腿就去找，可惜哪裏還有兩個小子的影子！
李家眾人都急了，紛紛在附近找尋吆喝。
還是那幾個昨晚搶了燉魚的孩子，指了跑遠的馬車，提醒了一句，“他們被扯上馬車了！”
李家眾人齊齊變了臉色。
李老四迅速卸了車，背上平日打獵的弓箭，騎着拉車的毛驢就跑。
李老二和李老三等人也要追，李老太高聲囑咐着。
“拿上柴刀鐮刀！寧可見血，也要把孩子搶回來！”
李家仁李家義和李家歡三個小子，更是從車下抽出傢伙事兒，拚命追了上去。
李老太不放心，喊着趙玉茹，“老三媳婦，照看着老四媳婦和福妞兒！”
然後，她也追了上去。
人牙子的馬車跑過山彎就慢了下來，正是高興這一趟收穫不錯的時候，李老四就騎着毛驢追了上來。
押車的漢子忍不住嘲笑，“那個騎驢的，不會是想同咱們的好馬比腿力吧。”
結果他的話音不等落地，一支長長的羽箭，就貼着他的臉頰，釘入了車轅。
“停車！再不停車，就射死你們！”
李老四手裏拉弓，頂着一支長箭，邊跑邊對準趕車的漢子。
那漢子惜命，一時猶豫就被他跑近了。
他翻身下了毛驢，雙手搭上車板一較勁，馬車就轟隆一聲被翻倒在地！
兩個漢子驚了一跳，紛紛倉皇跳向一旁。
拉車的馬匹側倒，也是嗚溜溜叫起來。
“小子，你找死！”兩個大漢氣惱，扯出腰側長刀就要上前。
這個時候，李老二和李老三帶了三個小子也趕到了。
他們揮舞着柴刀衝上前，高聲喊着。
“老四，娘說不怕見血，一定要搶回孩子！”
李老四一聽這話更是紅了眼睛，一腳踹開馬車門。
裏面的孩子已經摔做一團，其中兩個被綁了手腳，堵了嘴的，正是李家喜和李家安！
見到家裏人，兩個小子哭得鼻涕眼淚，嗚嗚叫嚷着。
兩個漢子也急了，壓上前同李家人對峙，不肯讓他們救人。
這會兒，李老太趕到了，她一眼看見孫兒還活着，就放了心。
“兩位好漢，我們家孩子貪玩，不小心上了你們的馬車。你們做這個生意，是為了求財，想必也不想惹麻煩吧？
只要你們放了我們家孩子，咱們就各走各路。否則，我們就是拚死，也要留下你們一條人命！”
李老二幾個舉起了雪亮的柴刀鐮刀，李老四也是彎弓搭箭對準了其中一個。
人牙子其實抓了兩個孩子也是順手，畢竟無本的買賣。
哪裏想到踢到鐵板，這孩子家裏人如此團結勇猛。
兩人對視一眼，都是有些打了退堂鼓。
“既然是誤會，就趕緊拎出你們家孩子，我們急着趕路！”
李老四沒有放下弓箭，李老二上前扯了兩個侄兒出來，迅速解了繩子，扯下嘴裏的破布。
兩個孩子扯開嗓子大哭，被李老太一人賞了一巴掌，就立刻收了聲。
李老四眼見家裏人退出十幾步，這才收起弓箭，雙手一較力，重新翻過馬車。
其中一個漢子看的心熱，忍不住試探道。
“兄弟，你這膀子力氣可惜了，不如跟着我們做生意…”
李老四卻不肯搭理他們，大步往回走，漢子臉色不好，到底上了馬車，重新趕路。
直到馬車走得沒了影子，李家人才鬆了一口氣。
“趕緊回去，只剩了紅英她們看行李呢。”
李老太催促，眾人才發現家裏男人都趕來了。
只留了女人太危險，於是李老四騎了毛驢又往回跑。
好的不靈壞的靈！
此刻，李家的行李車旁，裝糧袋子的獨輪車已經空了，翻倒在地。
陶紅英抱着孩子同趙玉茹緊緊守在驢車旁。
趙玉茹握着一根棍子，而吳翠花則躲在驢車下邊。
“安子他爹…安子呢，找到了嗎？”
陶紅英一向潑辣爽快，這會兒也掉了眼淚兒。
就是襁褓里的佳音也努力抻脖子往外看，生怕那麼可愛淘氣的哥哥被搶走了。
李老四趕緊應道，“找到了，家安和家喜都找到了，在後邊呢，馬上就回來了。”
趙玉茹也是哭起來，“找到就好，嗚嗚，就是咱家糧食被搶了！你們剛走，那些人就來搶糧袋子。紅英被推到了，我攔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