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討人喜和討人厭(8)
幾名披甲帶槍的騎士首尾相銜,圍着金髮男子揮槍舞劍。一個騎士出擊時被連人帶槍拽落在地,讓出了坐騎。男子奪槍后從馬屁股飛竄上鞍,一扯韁繩馬兒立即人立而嘶,搶在更多平民圍堵自己前朝凱旋門東樓狂奔而來。
金髮迎風拉出一面吸收了所有陽光閃耀如冠的旗幟,醒目地標著着身份。
正因為認識對方,又聽清廣場暴民的口號,銀髮客人眉開眼笑的美貌漸漸僵硬起來,最後露出了震驚。
“送他去地獄!”躁動不安的民眾不知吃錯什麼葯,有人當空高喊:“這個面目可憎的男人,他是專門勾引女人出牆的*----燒死他!”
“可惡,像他那麼帥根本就要人道毀滅!”
“把他剁醬!”
“割他的種!”
“他是泥巴巫派來搶走我們老公跟情人的節日魔鬼!”最花痴的女人也喊得相當詭異。
一開始,這些人只是莫明其妙變得憤慨,污言穢語發泄着說不出來源的怨恨;馬蹄聲一響,有什麼機關被啟動似地,所有人都潮水般追了過來。
金髮男子顯然無暇顧問自己為何成為公敵。他起初天真地想用腳拳擺脫糾纏者,可衝突迅速升級,不但騎兵出動刀劍,民眾也呲睚裂眶抄起傢伙什兒朝他攻擊。他奪馬才逃出幾步,廣場立即捲起旋風。他是那旋風中心,群眾一撮疊一撮,企圖變成離中心最近的那個。
他們的盲目攻擊教人不寒而慄。如同被神秘引力拉牽不問緣由就衝鋒上岸,水果蔬菜潮來迭至,木棍大叉甚至鍋碗瓢盆,喊得出名堂叫不來名目的東西全向他砸去。原本應該萍水相逢的民眾無緣無故對着一個無辜青年憤恨交集。仇深似海地誓追到底。
金髮男子無力阻止。更無法抵擋,用槍拔開攔路騎士,憑籍高明騎術和槍術殺出一條血路,連人帶馬衝進東樓門口。**
馬與槍在門口給了他逃跑時間,幾十人造成堵塞,圍着門口先一退,接着更激烈地反彈前沖,以非常毅力把他們自己塞進有限的樓道。把東樓瞬間撐成胖子,擠得木牆吱啞亂響。
“擋我者----死!”
刷,雪光翻飛,乒乒乓乓響起斷金折戈之聲。
金髮男子咆哮揮劍,原本意在殺雞儆猴,可手裏一軟,十幾條胳膊肘往他搭來,幾乎變成送羊入虎口。他趕緊收劍回鞘奪路狂奔。男人下馬上樓聲、民眾呼前擁后要擠進來的呼喝聲、慘叫聲地動山搖,從門樓腳底扶搖直上。
銀髮男子面色劇變。
“銀翼先生,簽合同吧,簽完我就是您地了。”蝴蝶夫人心搖神簇地半眯着眼。趁他失神之際攔腰摟住他,雙手亂游、吐氣如蘭。“----啊不行,我已經一觸即發了!”
“夫、夫人。合同上沒有陪睡項目吧?”他左右出擊按住那雙到處點火地手。
“沒關係,這是免費贈送。”她埋頭扭動脖子,蛇一般在他胸前亂嗅。
“不不不,和我睡的話,您得另外付錢……”夫人強行來咬衣領,銀翼卯勁後仰,心慌意亂強調說:“一大筆錢!”
“空白期票隨你填。”美麗夫人醉眼如絲,櫻唇吐着濕氣朝他耳珠湊來。
“不。我是說。要現金----嘩,你咬人!”
銀翼耳垂火燒炭燎痛了起來。一瞬間還以為它離自己而去了,失手把蝴蝶夫人陀螺似地推開。她周周折折旋到房間另一角,差點滾出門口,如果還有人記得她幾分鐘前的端莊優雅,一定會覺得那不過是披着宿便的噩夢泡泡。
侍童婢女伸出黑手,肆無忌憚地扯他腰帶。::::銀翼驚恐中手腳並用又把他們壓倒在桌椅上,房間陷入混亂。
在洶湧澎湃的愛意而前,一切反抗都顯得徒勞而微不足道。
他剛站起身,門口婢女走火入魔地衝進來,甚至男守衛也扭捏作態、眼噴慾火地朝他伸出魔爪,嘴裏全都叫囂着可以總結成“愛你愛到殺死你”的宣言。
“喂喂,別撓臉……啊呀、嘩呀!”患有潔癖的王子抓狂揪住眼前一張大嘴潔牙的臉,不顧一切摁倒在地。“不許滴口水在我身上----”
男性護衛最先被往死里摔,但只要不是神智不清、只要能起身奮戰,就都拿着傢伙一邊流露愛慕一邊朝他砍來。
“啊,銀翼先生,以你灼熱地血來撫慰我乾渴的*吧!”
“你美麗純潔的*一定能滋潤我的身體與靈魂!”
“請用您的血肉填滿我的血肉吧!”
“給我去死----”
女人小孩眼神痴迷,指齒並用狀若瘋狂,拉他拽他咬他扯他,彷彿要掏盡銀翼哪怕一絲毛線,摳盡一團泥垢,咬盡一小片指甲。布帛支咧破碎聲中,蝴蝶夫人鼻青臉腫地爬起來,口唾血絲從破損嘴角流成一線,亂髮哄哄狀似厲魂,十指陰森,索命般蹣跚走向青年。
銀翼腰板都伸不直了,驚駭得難以言語中。他心裏在倒找路逃,手上更加冷酷無情,一邊狼狽地掰開孩子,不顧雙臂被貓抓過似的留下數道血痕,又朝女人膝后窩踢去,摔往地板,不去看她是被打死還是打暈,腰刀立即出鞘。
刀鋒無情,某衛兵胸腹被噬開一道大縫,抱小腿不放並大咬一口的男人被削下手臂。那人浸在血泊中彈動打滾,斷臂手指抽搐,眼神狂亂兀自盯着銀翼不放,喉嚨嗬嗬滾出分不清內容地古怪聲響,翻湧着內臟摔裂冒出的血泡。
血有生命似地快速滲入地板,無法被夏日溫暖的冰冷懼意爬上了銀翼背脊。
他隱隱抓住些什麼,卻不得要領。就在思考下一秒應該怎麼辦之際,地震已經蔓延到門口,衝進來一個剛把自己搶救出亂軍的金髮男子。
“尤里斯?!”
“迪墨提奧?”
眼看銀翼神色猙獰,同樣衣冠不整頭髮凌亂,比自己更像從死屍堆里爬出來,迪墨提奧花了三秒打量房間,迅雷不及掩耳地搶步登上角落樓梯。
“再見,我會回來救你地!”
“什麼?”
銀翼還在狀況外,嘩拉---緊隨而至的人流撞破門框,潮水般填滿狹窄空間,血腥汗臭雜和衝天戾氣即將擠爆木樓,蝴蝶夫人像隨波逐流的水母被潮推到角落,暈了過去。
人流分作兩股,一股直接追上樓梯,一股失去方向般迷茫站在當場。被奇怪引力吸來地粗夫野漢愣神了幾秒,隨即眼睛發現新大陸般重新亮堂起來,從驚異跳到了狂喜。
“啊,瞧,這裏有個絕世美男!”
“天啊,他比神還英俊!真是打心底里討人喜歡啊----”
“好香,他好香----”
“肉、肉、肉,我想咬他的肉……”
這些有力擠上來的精壯型勞動力,包括那些追趕而至的盔甲騎士,用炯炯生輝的通紅眼神瞪着衣衫凌亂卻滿身殺氣的銀翼,語無倫次發表各種噁心囈語,迷戀地巡視他全身,對那張扭曲沾血的臉龐不以為忤。
不止是普通的喜好之情,他已經變成他們地光、他們地水、他們的空氣與糧食了。
銀翼好不容易手腳恢復自由,現學現乖,慘青着臉默然砍倒擋住樓梯地人,噔噔噔兩步並一步直竄上樓。
什麼使這些人失去理智、精神錯亂?
為什麼要對他們欲啖其肉似地窮追不捨?
銀翼來不及思考答案,又要迎接戰鬥。
樓上爭鬥結束極快,慘叫幾聲,迪墨提奧踢下三個男人。他們失去平衡一路滾落,銀翼齊腳跳起躲過,落地不穩下失聲苦叫,尾隨幾個人肉軲轆也摔回到樓梯底。
還好,後面拉他衣衫的罪魁禍手先發出慘叫,當了他墊背。他一跌倒,幾隻手猶如群魔亂舞的觸鬚朝他生拉硬拽。他忍着腰酸背疼外加暈頭轉向,踩着人臉、胳膊、肚子、大腿和一路嚎叫跳上樓梯,連扒帶刨衝上那個通往廊橋的樓層迪墨提奧正往廊橋西樓口且戰且退。他戰步優雅,劍法凌厲,只是被攻擊敵人手腳的想法束手縛腳,銀翼衝上與他並肩而戰。
兩人合力一絞,手持戰斧圓盾的敵人被削砍在地。
“你見死不救!”銀翼皺眉瞄了眼轟隆作響的東樓口。
“怎麼救?”迪墨提奧寶劍歸鞘,正打量廊橋離地高度。“我自顧不暇!”
“不,你現在就能救我!”
“嗯?”
“只我要跑得比你快----”銀翼收起刀,往沒有民眾衝上來的西樓口拔腿就跑。
“那就比誰快!”迪墨提奧邁動長腿,迎頭拚命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