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敢應戰否
()虎威營只是整個軍寨中,十五個小營的其中一個,雖說小營,但人數可不少,算上伙夫雜役總共九千餘人,僅僅排在主營之下,與其他四營並列。軍中生活本就枯燥至極,除了每rì的cāo練外,就是吃喝拉撒,若真不找些其他的事做,恐怕這些軍伍,也自覺和坐牢沒甚區別了。
軍中尚武,這在歷來的軍營中都是一條鐵律,所以吃飽喝足后,一天cāo練還沒被整趴下的熱血青年們,自然就要生出些事端,讓自己在軍中的形象高大起來,也好讓那些整天窩在主營里商謀的將軍們看看,誰會是衝鋒陷陣的能手。若在比斗中,真能吸引來一些將軍,參謀,或是尉官之類的青睞,將之招入親衛,那可真的就是一步登天,平步青雲了。這可不是天方夜譚,此時站在人群中最前一排的盧校尉,可不就是當初和人動手,被已經死掉了的黃天琅尉官看中,結果一步登天,短短時rì便有了如今的地位?有前車之鑒,這些新兵,才自然會更加賣力。
只是這一次很明顯的,那中間相鬥者,可不是販夫小卒,其中一個,更是莫將軍身下的紅人,正是因為如此,所以才能引來越來越多的觀戰者,看看,就連老葉身後,都已經漸漸堆起了一堵堵人牆,這陣勢,乖乖,恐怕早已經過千人了吧。
然而場中兩人卻恍然未覺圍觀的人已經一重又一重地圍了起來,他們倆只是兔起鶻落,手腳具是不停地見招拆招,打得不亦樂乎,看起來起碼還要再打好一會,才能分出勝負的樣子。
熱鬧,人群中不時發出的驚呼,叫好聲,讓這比斗顯得無比的熱鬧,不過站在場邊上,被稱做一步登天典範的盧校尉卻只是撇了撇嘴,除了一開始目不轉睛地看着兩人外,現在,已經開始將注意力轉移到了場外,看着那越聚越多的人,有些頭疼。
軍中尚武不假,但引來如此多聚眾,卻還是會以擾亂軍紀來定罪,要受到責罰的,平rì里的私鬥,不過是一方被打趴了,口中認輸就完了,兩三下功夫的事,正所謂不打不相識,沒真地要弄得不死不休打個三天三夜的局面。但今天這比試,盧校尉可真是又對某個人刮目相看了一下,因為很明顯地,這你來我往,一招一式看起來有模有樣,一板一眼的,但卻都沒有真正地用到力,說到底只是一些花架子,他一眼看得出,場上某個人自然也感覺得出,然而即便如此,還能打那麼久,也只能說是那個人實在是自高心傲,或者說已經完全變成了慪氣,不再是之前所說的相互切磋什麼的。
慪氣,這可真像那人的xìng格,一不如意,就要慪氣,與別人,與自己。盧校尉有些頭疼,但更不好上前阻止,也只能看着兩人互相對攻,互相搶攻,遊走,拆招,而周圍則越來越熱鬧。
不消說,場中一人自然就是莫老將軍麾下最看中的那個輕甲男,官職不小,比起盧校尉這個百夫長,他可是足足的千夫長,長水太尉。而與他對戰的,正是與陳棟一齊行來的子孝,這已經是他們入營以來的第三天了,而今天,也是他們出營的rì子。若非如此,子孝也不會同意與這個糾纏了他三rì的輕甲男比試一次。畢竟上次與李大彪的對決中,他可是負了不小的傷,老話說得好,傷筋動骨一百天,即便子孝沒受那麼嚴重的傷,但傷后須靜養,一直是他師傅左老所強調的,其中道理,根本不消多說。
可以說,如今打成這種勢均力敵的局面,其中有一部分原因,也是因為子孝並不想太過拚命,而此刻這種見招拆招的對攻,對於子孝來說,只不過是飯後熱身罷了,即便再如此對攻下去百十招,也根本傷不到他分毫。
輕甲男在兩人交手的時候,就已經察覺到了兩人之間的差距,只是正如柴刀男盧校尉認知的一般,他即便察覺到了雙方的差距,但就這樣認輸,他怎麼可能咽得下這口氣?所以他才搶攻,才強攻,即便他也發現了子孝似乎有意在退讓,或者說在掩飾什麼,但他就是不願認輸,也不想認輸,他想要子孝率先支持不下去,也就是要逼着子孝自己認輸。
一口氣,越打積攢得越多,正如輕甲男自己的名字,徐勝一般。為了勝,他可以不擇手段,無論是在戰場上,還是在官場上,亦或是生活中的對弈,他所在乎的,並不是一個過程,而是要一個結果!
嘭地一拳,這一下,可是結結實實打在了子孝的身上,就連子孝都有些來不及反應,只能稍稍側身,泄掉一些力道,同時藉著力,蹬蹬蹬地往後退讓三大步。
好!一時間,周圍再次喧鬧起來,飯盆互撞,乒乒乓乓一陣亂響。
徐勝面上露出了一抹笑意,能逼得一個本該比自己厲害的對手落入下風,且周圍的人為自己喝彩,他已經覺得自己積攢的那口氣,終於消了一些了,但只是這樣就滿足了?他覺得還不夠,因為子孝面不改sè地依舊站立在自己面前,只要他還敢站着這場上,那自己就不算贏,那麼,就只能再打下去,打出個勝負為止。
一聲輕喝,徐勝大步朝前,雙手連番鼓搗,再搶先機!而子孝依舊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的招架姿勢,一時間,場面上到似乎是徐勝壓着子孝打,而子孝漸漸地沒了還手之力而疲於招架的模樣。
對於這個新面孔,在場的自然不會有多少人看好他,反觀徐勝這全軍皆知的莫將軍身邊紅人可就不同了,頓時,場面再次掀起了陣陣喝彩聲,徐勝,徐勝的呼聲也水漲船高。
不說天時,光是地利,人和,此刻越打越順的徐勝就有了一種力壓子孝一重的感覺,無形中的勢頓時拔高,拔高,再拔高,他搶攻的速度也越來越快,越打越順,甚至隱隱中,有了一種一氣貫通的感覺,只覺得越打,jīng神氣越是足,絲毫沒有之前那越打,越軟弱無力,難以為繼的知覺,他甚至忍不住想要大喝一聲,好讓胸中這口氣徹底貫通出去。
在又一次擋開了子孝防守用的左手后,他左手擋在子孝回落的右手下,右拳化掌,以手刀刺的姿勢一點之後,緊接着又化掌為拳,順着自己點下去的位置猛然炸落。
人群都只覺這一下交換極快,眼前一花后,便是子孝被徐勝一拳打在胸口左側,腋下三寸的位置,然後整個人就變得臉sè鐵青地倒退了好幾步,一直遊刃有餘的平穩呼吸,終於紊亂不堪。
若只論單純的切磋,那麼這一下,已經可以確定為徐勝的勝利,子孝除了呼吸紊亂,面sè有些不好看外,也並沒有繼續比試下去的意思,一直在場邊的盧校尉雖然對於這種結果不是很滿意,但也還是鬆了口氣,抬頭看了看已經遠不止三層復三層的人群,皺着眉頭剛要讓事情告一段落,結果後來的人堆里,那群吃飽了沒事幹的又錯過了好戲的頓時喧鬧起來,口口聲聲地一句句再來一個,由小變大,漸漸地感染了全場。
盧校尉臉sè難看,場中的子孝已經調整好了呼吸,神sè木然,而徐勝卻是志得意滿,看着周圍揮了揮拳頭,再次引來更高的呼聲。
“徐尉,沒有再比下去的必要了吧。”本名盧裕,常被熟人調侃成鱸魚的盧校尉走到徐勝面前,聲音也是極低,可以說已經十分地顧及了徐勝的面子,然而徐勝卻只是撇了他一眼,彷彿嘲笑般的撇了撇嘴,而後看向子孝,朗聲道:“敢再來一場么?”
一時間,就因為這句話,場外再次爆發出高昂的呼聲,但盧校尉,卻是面sè有些難看,暗地裏搖了搖頭,也將目光望向子孝,只希望他別再答應,這其中,有不希望子孝再次落馬的念頭,也有不希望讓徐勝這個高傲子弟再次志得意滿的心理。
勝了一場的徐勝,已經沒了之前覺得子孝難纏的感覺,相反,他雖然心中也不得不承認子孝有那麼一點本事,但一個只會防守的木偶,有何可怕的?正因為子孝越厲害,所以他才越要找子孝的麻煩,不管對方到底是出於什麼樣的心理,但既然對方一直處於這種挨打不還手的狀態,那麼接下來,贏的肯定還是自己,這樣一個必勝的局,為何不打下去?而且身邊這鱸魚,不就是輸給過他么?這麼一來,自己贏了對方,那不相當於自己比鱸魚厲害何止一籌?
徐勝與盧裕雖然地位不同,但他們的經歷卻是十分相像,不說其他,光是如今地位,兩人可以說都是走了偏門,一個是將軍提攜,從馬前卒到如今太尉,一個則是尉官提攜,從親護衛到如今武校。但現在,軍中口碑,卻明顯是傾向於後者,原因無他,就因為盧裕陷陣,身先士卒,而徐勝則很多時候遊走與萬軍叢中。
正是因為如此,所以軍中每每說起盧校尉,很多人都是讚不絕口,而說起徐勝,則大多時候,只是暗暗搖頭,想要吹捧,也無從口。
這些小地方,徐勝即便不去留心,也時常會傳到他的耳中。所以近來,他才會經常找盧裕的麻煩,而且事事都想要與之較個高低,就連盧裕被安排到僻遠村坐鎮,他都想去插一手,只是沒想到,那裏不僅有盧裕,還有一個莫如寧。
而今天,則可以說是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因為這三天來,盧裕被子孝打得大敗的話頭,早已隨那陳黑臉的到來,傳遍全營,而如今,自己打敗了這個曾經讓盧裕低頭的傢伙,那麼軍中那些說自己不如他的,恐怕以後就要乖乖改口了。
帶着許多私心,徐勝才並沒有聽從,也更不可能聽從盧裕的提議,他只是看着子孝,又問了一句:“敢,還是不敢?”
微微抬頭,看了一眼漸漸昏暗下來的天sè,子孝皺了皺眉頭,想起了陳哥告誡他,要在天黑前離營的話。
“快一點的話,應該還能趕得上。”默默地這麼說了一句,子孝看向徐勝,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