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四章 人去帳空
夜寒霜重,我們三人打着手電,在黑暗中一路疾行。
別看沈其德已多歲,不久前又遭了一番罪,但此時發現學生的消息,他竟然健步如飛,可見沈其德這麼多年的野外地質考察工作,不是白乾的,體能訓練的非同一般。
那異響聲和學生的叫聲,都只響了一下,便沒了動靜。我心裏已經在懷疑,那學生會不會遭受什麼危險,已經遇難了?我們此刻趕過去,估計只趕得上收屍吧?
心裏雖然這麼想,但是,見到沈其德那副憂心忡忡的模樣,我也不忍心打擊他。
一邊趕路,沈其德還一邊氣喘吁吁的講起眼鏡的事。
和死在獐子洞,被叫‘小書"的年輕人不同,小書是大城市長大的孩子,父母都是知識分子,家庭教養很好,尊師重道,有禮有節,而且學習上的鑽研精神很強,是沈其德很看好的苗子。
而眼鏡,是貧困山區出來的孩子,性格內向,不善言辭,但學習上也很用功。
他不擅長人際交往,性格靦腆,厚厚的眼鏡下,經常拘謹又害羞的笑,所以得了眼鏡這麼個外號。
眼鏡常常主動攬一些雜活,勤勤懇懇的,是個特別招人喜歡的孩子。
這孩子節約,平時捨不得吃,捨不得穿,省點錢都往家裏寄,沈其德經常愛帶着眼鏡兒吃飯,給他加餐,變相的照顧他。
如今,聽到眼鏡的呼叫聲,他如何能棄之不理?用沈其德的話來說,年輕人是科研事業的未來,今晚就是拼了他的老命,也一定要把眼鏡兒救出來。
林青梅氣喘吁吁的,邊走邊道:“我說沈教授,我也是年輕人,我也是祖國的未來,您到是心疼心疼我呀?要不先把《山海伏寶圖》的下落告訴我,反正早晚都得說,早說晚說,都一樣。”
沈其德大步在前,幾乎都要超過我了,頭也不回的道:“你這個女子啊,不簡單,你不需要別人照顧,你呀,不欺負別人,就可以了……”
我暗想:沈教授,真是慧眼識渣!
說話間,周圍逐漸開闊,已經沒有什麼高大的樹木了,只有些小苗子在寒風中搖擺。
地面上的泥土硬邦邦的,和岩石混雜在一起,草都沒長几根。
我們之前走的太累,喘氣兒大,便將尿巾半拉,兜在下巴處。
此時看見這情形,知道已經出了原始森林,離開了獐子的活動範圍,便連忙將尿巾給摘了。
由於天太暗,我們無法看清三道溝的全貌,只能就着大功率手電筒,瞧見前方的環境,是一片寸草不生的luo露岩石地帶。
薄薄的土渣,在夜風中,貼着地面打滾。
我瞧着前方,不由眯了眯眼,只見前方光暗交界處,似乎有什麼東西,呈現出一片暗影,不知是大塊的岩石,還是別的什麼東西。
為了看清楚些,我提着手電筒加緊往前走了十來步,那暗影很快就暴露在了橘黃的光線中。
我大驚,沒想到露出來的東西,不是岩石,居然是兩頂挨在一起的帳篷!
不好!
難道是山字脈,在此處紮營?
目光再一轉,只見帳篷外,有一團已經熄滅的篝火,旁邊還堆着乾柴。
顯然,這是對方紮營之前,在森林邊緣搜集的乾柴,準備過夜生火用。
“幾點?”盯着帳篷,我問林青梅。
她摸出手機看了看,說:“11點46分。”
我道;“帳篷不對勁,裏面沒人。”
林青梅說:“看的出來。我們弄出這麼大的動靜,晃着這麼亮的燈光。如果有人,早被驚醒了。”頓了頓,她又指了指帳篷,道:“周圍也沒有裝備包。”
對人,扎了兩頂帳篷,看帳篷的大小,應該是便攜的雙人帳篷。
這種隊伍的配置,一般是輪流睡覺,留一個人在外面守夜。
帳篷大小有限,裝備自然也不可能放進去,一般都就近堆在帳篷外邊。
但此時,篝火是滅的,裝備包也沒有,兩頂帳篷里,沒有一點兒動靜。
我揣測道:“應該是出了什麼事,他們來不及收帳篷。”說話間,我們三人已經到了篝火堆邊上,火堆邊有一些廢棄的食物包裝袋。
林青梅撩開一頂帳篷查看,裏面的睡袋還在,另外還有一副散放的撲克牌。
這幫人到是有精神,走了一天,晚上鑽進帳篷,還有精力玩撲克。
這時,外面的沈其德突然驚呼一聲,低叫道:“你們快來看!”
他沒在帳篷處,而是自己拿了只手電筒,走到了離我們三十多米開外的地方,聽聲音,顯然是有什麼大的發現。
我和林青梅趕緊出了帳篷,快步跟上去,到地兒一看,我倆立刻明白沈其德為什麼會發出驚呼了。
原來,在這三道溝入口的位置,就出現了極大的地理落差。
此時,我們眼前是一個落差極大,傾斜向下的岩石坡,燈光打去,左右看不見頭,向下看不見底。
大地到此處,彷彿憑空陷下去了一塊。
我們此時,就處於下陷區的邊緣。
邊緣處打了根鐵地釘,一條繩索拴在地釘上,沿着接近九十度的岩石坡,垂入了黑暗之中。
就在我和林青梅,震驚於這種奇特地貌時,沈其德喃喃道:“他肯定在下面。這種地貌,就像一個天然的擴音喇叭,所以,我們之前才能在遠處,聽到他的聲音。”
沈其德嘴裏所說的‘他",自然指的是那個綽號‘眼鏡"的學生。
林青梅是個急性子,她見着繩索,便判斷說:“山字脈的人,肯定是發現了與蟲蓮有關的線索,所以才大晚上,打繩索下去了。不行,我們得趕緊跟上,晚了黃花菜都涼了。”說完就去試探繩索的牢固度,地釘打的很穩,足夠我們三人安全下去。..
“您行不行?”我問沈教授。
這麼陡的坡度,就着繩索下去,對人的力量和穩定性要求都很大,四肢、腰腹,都要發力,沈其德體能再好,也多歲的人了。
不過我話音剛落,他已經一馬當先,攀着繩索下坡了。
林青梅特別興奮,緊隨其後,我不得不提醒她:“我們是來救人的,不是找蟲蓮的,要弄清楚任務目標。”
“知道知道。”她一臉不耐煩,彷彿我是個啰嗦的老媽子一樣,嘴裏碎碎念:“救人救人……不過,蒼蠅也是肉嘛,來都來了,要是蟲蓮能得手,那不是順便的事嗎?原本我們都打算回程了,現在又為了救人來到此處,這說明什麼?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老天爺都讓我們不要放棄蟲蓮。”
我道:“你就是在為自己的貪婪找借口。”
林青梅臉皮很厚,說:“貪婪還需要借口?”
此時,我們三人如同繩索上的三隻螞蚱,沈其德在最下面,林青梅在中間,我在最上方,各自隔着左右的距離。
林青梅所準備的裝備中,只有一盞是頭燈。
此刻,為了下這個陡坡,我們的雙手都被佔住了,沒法拿手電筒,因此將頭燈讓給了最下面的沈教授,他成為了我們這個三人隊伍中的眼睛,看的最深、最遠。
然而,約摸下到米左右的深度時,下方的林青梅便壓低聲音,小聲喊道:“沈教授,你怎麼不動了?”
我攀着繩索往下望,發現沈其德一動不動,跟個大燈泡似的,杵在最下面。
與此同時,沈其德忽然苦笑一聲,說:“下面有人,他們有槍。”
話音剛落,一束強光自下方射上來,照的四周一片通明,我眼睛都睜不開了。
適應幾秒鐘后,我眯着眼往下看,發現這個陡坡已經快到底了。
底下有三個人,一女兩男。
兩個男的手裏各握着一把槍,正對着上方的我們。
不是我背上那種麻醉槍,而是手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