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回頭石
去年,我平淡的生活,像坐過山車一樣,發生了很多重大的改變。那些刺激恐怖的經歷,現在想來,還歷歷在目。
大家如果感興趣,可以聽我講一下。
去年秋天,我去縣城辦事,順道在茶館吃飯。
茶館裏有幾個老頭,湊在一起吹牛,其中一個老頭講了個故事。
說是在清朝末年,民不聊生,有一家老字號麵館,眼看快開不下去了,麵館老闆整日裏愁眉苦臉。
有一天,那老闆正靠着店門,唉聲嘆氣時,一個乞丐老婦上門討吃的。
那時候正逢亂世,到處都是流民乞丐,平日裏,老闆都是將這些流民轟走的,但那天,他一反常態,將那乞丐老婦請進屋坐下,並且很尊敬的說:“客人,您稍等,面一會兒就上。”
乞丐老婦慌忙擺手,解釋說自己不是客人,只是想討口剩湯麵吃。
老闆說:“不要錢,送你的。”
說完,他莊重而熟練的和面、削麵、炒臊子,將一碗熱騰騰的羊肉臊子面,端到了老婦面前,心滿意足的看着她吃下去。
這是他的最後一位客人。
也是這家百年老店的最後一位客人。
老闆站在一旁看老婦吃面,一時淚眼婆娑。
老婦見了,問老闆為何如此。
麵館老闆抽噎着,將自己的心酸同老婦說明后,那老婦從懷裏摸出了一個雞蛋大小的石頭,對老闆說:“你這麼禮待我,我沒有什麼好報答你的,這顆石頭送給你吧。你不要小看它,它叫‘回頭石",把它放在麵湯里煮,吃過面的客人,保證終身難忘,都會成為你的回頭客。”
說完,乞丐老婦便離去了。
老闆起初也不信,但抱着死馬當活馬醫的念頭,就試着用石頭煮了次麵湯,頓時,一股他從未聞過的異香瀰漫開來。
異香吸引了街面上的行人,紛紛進店吃面。
就如同那老婦所說,但凡吃過一次面的人,終身難忘,日日想吃,天天想吃,一時間瀕臨關門的麵館,竟然人流如織。
但奇怪的是,這些客人無一例外的,卻越吃越瘦,精神日漸萎靡,彷彿被什麼東西,吸幹了精氣一樣……
“你們猜是為什麼?”講故事的老頭說到這裏,喝了口茶,賣關子問幾個老夥伴。
老頭們猜測紛紛,卻沒一個說對。
他賣完關子,解釋說:“因為那顆‘回頭石",是用人骨頭磨成粉,所團成的一顆‘石頭"。人的骨肉有個別稱,叫‘想肉"或者‘想骨",意思是吃一口,想一輩子。所以,那其實是一碗碗,人骨熬的湯麵。”
我當時正在茶館吃包子,聽到這兒就笑了,心想:什麼人骨湯麵啊,編的太邪了。
如果我沒猜錯,那乞丐老婦,八成是‘倒門"里,一個不入流的葯客。
倒門是一個統稱,指那些走南闖北,倒賣貨物的人。其中又有內門和外門之分,內門主要倒賣罕見的天材地寶,外門則倒些不入流的東西。
外門裏‘葯客"是最常見的,那些在街邊扯塊布,賣藥酒、虎骨一類的,都屬於葯客。
那老婦給的‘回頭石",其實是葯客用罌粟殼為主要原料,研磨成粉配置而成,罌粟殼有提味成癮的功效,吃了它煮的湯,可不就吃一回,想兩回嗎?
大家可能好奇,我是怎麼知道的這些的。
嗨,因為我就是一個葯客。
我姓屈,叫屈斗凌,祖上就是干這行的,但我發誓,回頭石這類害人的東西,我和我的祖宗,絕對沒有倒過。
我平時主要倒些老葯,比如蛇膽、牛寶,野山參一類的。
這些東西現在多為人工養殖,但野生的、年份又久的老葯,完全靠運氣,你得下鄉親自去收,才能撿到漏。
這不,我從湖北一路坐火車,到長白山這個小縣城裏,為的就是去當地老鄉家,倒一棵野山參,參齡剛好二十年,市價在三萬塊左右。
長白山莽莽的原始森林,是產出人蔘的聖地,更是人蔘養殖業的聚集地,因此當地有很多參商。老鄉們若是弄到野生人蔘,一般都直接賣給當地參商,一來方便省事,二來價格也公道。
‘之所以那位老鄉,要把那顆野山參留給我,而不是直接賣給參商,自然是因為我出價更高。
確切的說,是我背後的買主出價高。
我那買主是個生意人,他七十多歲的老媽重病卧床多年,眼見快不行了。這是個孝子,想了許多辦法,試圖讓老母親再多活幾年。
有人給他開了個偏方,說要尋剛好二十年的野山參,剛好二十年的黃牛角,剛好二十年的紫雲母入葯做引,可以再吊老人十年的命。
葯的年份,多一年,少一年,都不行。
老鄉要是把那野山參賣給參商,也就三萬塊左右,但賣給我,確切的說,是賣給我身後的買主,價格可以高出很多。
買主出八萬,我給那老鄉四萬,我在中間賺四萬的倒費。
所以,東西值不值錢,得看有沒有到合適的人手裏。
倒門這行,就是為寶物尋找合適的買家,為買家尋找需要的東西。
我在縣城邊聽書,邊吃了兩屜包子,然後轉公共汽車到了目的地‘紅星村",到地兒時,已經是下午六點。
這會兒是秋末冬初,北方已經冷的刮白毛風了,我到村子時,整個人凍的跟狗一樣。
沒成想,到了老鄉家,老鄉的兒子卻告訴我:“你來晚了,東西我已經賣給別人了。”
我凍的打了個噴嚏,差點兒沒氣死:“那怎麼行呢……老哥,我們可事先說好的,我千里迢迢從湖北趕過來。一路是火車、汽車,花了多少時間、精力和金錢,您不能讓我空手回去啊!誰買走的?對方出的價錢比我高嗎?”
老鄉是個八十多歲的老頭,人很樸實,他因為放了我的鴿子,在旁邊一臉歉意的搓着手,一副不知該如何開口的模樣,看的人也不忍心責怪。
但他兒子是個橫貨,裹着軍大衣,一身腱子肉,看着就不好惹,粗聲粗氣的回我說:“對,價錢比你高,人家多出塊,而且比你先來,誒……就是她,她來了。”
男人說著話,手指向門口,我凍的哆哆嗦嗦的,回頭一看,差點兒沒氣暈了,怎麼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