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穿越
“賤丫頭!竟然敢偷東西!今兒咱們兄弟幾個非打死你不可!”
枝椏縱橫的山林間,半大的男孩子,正捏着胳膊粗細的木棍,奮力追趕着不遠處瘦骨嶙峋,衣衫襤褸的小女兒。
腳步聲越來越近,女孩邊逃邊回過頭去張望,一雙水汪汪的眼裏滿是驚恐。
“啊!”
忽然,女孩兒不注意踩上一團濡濕的黑泥,腳下一滑,順坡滾了下去。
額頭撞上坡底大石堅硬的稜角,瞬間臉色煞白,不省人事。
半塊黑面饅頭和一把小蔥從她那滿是臟污和凍瘡的手裏掉落,滾進了一旁的污泥里。
後頭追趕的那一群男孩子見狀,早已嚇得面如死灰,哪裏還敢上前一步,紛紛退尿流地逃了流的逃了。
約摸過了半個時辰,躺在坡底的女孩兒緩緩睜開眼睛,掙扎着坐了起來。
“這……這是哪兒?”
女孩兒環顧四周,秀眉微蹙,水潺潺的眸子裏裹滿陌生。
“我該不會是穿越了吧?”
慕榕低頭打量着身上臟臟破破的單衣,以及那雙佈滿傷痕明顯小了許多的手,眉頭驟然攏緊,嘴裏喃喃道。
話音還未落,太陽穴便傳來一陣劇烈的疼痛,鑽心刺骨,彷彿有一把刀,將她的腦仁兒生劈成了兩半。
忽然一些不屬於她的記憶,如潮水般瘋狂湧進了腦子裏。
起初是影影綽綽的碎片,最後便一點點兒拼成了完整的影像。
記憶里的主角是她如今這副身子的主人,是個十三四歲的小女孩兒,與她同名同姓,也叫慕榕。
不過卻是個苦命至極的,與她先前的風光隨性比起來,小女孩的遭遇可謂慘絕人寰。
不過三四歲便喪父喪母,從此跟着體弱多病,身單力薄的祖母過活。
祖母常年卧病在床,她不滿六歲就要學着自己漿洗衣裳,燒火做飯。
因為吃不飽穿不暖,瘦骨伶仃的,跟豆芽菜似的,得踩着凳子才勉強有鍋台高。
祖孫兩個都柔弱至極,既不能種地,又不能擺攤吆喝,只能靠着變賣家產度日。
幾年下來,愣是將家裏的物什典當得乾乾淨淨,連塊兒多餘的布都沒剩下。
到最後只能挖野菜,嚼樹皮,終日挨餓受凍,飢腸轆轆。
就連不小心喪命,也是為了替病倒在床的祖母尋一口飽飯,壯着膽子偷了人家院子裏的蔥,還有半塊狗啃剩下的饅頭,在主人家幾個兒子的追趕中跌到石頭上摔死的。
“唉,這世上怎麼能有人過得如此悲慘!”
小女孩短暫而悲慘的一生化作一幕幕痛苦不堪的回憶,在慕榕腦子裏輪番湧現。
逼得她眼角發酸,忍不住連聲嘆氣。
要知道她可是如眾星拱月一般,從小被捧在手心裏長大的小公主,吃的用的穿的應有盡有。
如果不是自己親眼所見,她就是打死也不相信,竟然有人能悲慘到如此地步。
“唉,行了慕榕,你就別在這悲天憫人了,說別人命運悲慘,你也沒好到哪兒去呀?!”
過了一會兒,慕榕爬到一旁的大石前坐下,仰頭望了望藍湛湛的天色,嘴裏不覺又發出一聲哀嘆。
如果探險時她沒有被毒蛇咬傷,躺在人跡罕至荒無人煙的原始森林裏,一點一點耗儘力氣,眼睜睜地看着自己死去的話。
她的人生的確算得上圓滿。
可如今她不過跟命運悲慘的小女孩兒一樣,都是可憐的短命鬼。
“不管了,還是先回去吧!”
慕榕低垂着頭坐在石頭上,悲天憫人,順帶為自己悲哀了一番之後,很快又打起精神,起身撿起散落在地上的小蔥和饅頭,循着記憶往小女孩家的方向走去。
那可是小女孩用命換來的,絕對不能浪費。
而且既然佔用了別人的身體,就得替別人活一份兒,只有這樣才能報答小女孩讓她重活一世的恩情。
所以她絕不能丟下不遠處茅屋裏的那個孤苦伶仃身患重病的老人。
“咦,什麼味道?”
走着走着,一道清冽熟悉的味道,忽然鑽入慕榕的鼻尖,她皺了皺眉頭,停下腳步。
一面用臟破的袖子擦着額頭上的細汗,一面四處張望。
忽然她的眼角餘光瞥到了一叢綠油油的生薑苗子,黃澄澄的姜塊兒半露着,彷彿正在向她招手。
慕榕驚喜萬分,連忙奔上前去,抱着生薑苗使勁兒拔了起來,
可因為力氣太小,她掙得齜牙咧嘴,使出了吃奶的勁兒,土塊兒才終於慢慢鬆動。
“挨餓的人這麼多,這麼好的生薑怎麼沒人來挖呀!”慕榕一面刨土,一面嘀咕。
轉頭卻又恍然大悟。
在原身的記憶中,這兒的人沒有見過生薑,只當它是有毒的雜草,敬而遠之,所以才能長得如此之好。
慕榕一面想着,一面抱起刨出來的生薑塊繼續往茅屋的方向走去。
嘴角微微上翹,眸子裏噙着淡淡的笑意。
要說她運氣也是夠好的,年紀輕輕被毒蛇咬死,可轉瞬之間又借屍還魂。
雖然重生攤上了個命運多舛,家徒四壁的主,可還沒來得及為填不飽肚子惆悵,竟然又誤打誤撞刨到了生薑。
而且她再怎麼說也是個農業學博士,這兒遍地是山是土還有水,只要肯下功夫,怎麼著也餓不死。..
這樣想着,不知不覺便到了一處茅屋前,慕榕微微愣了愣,隨即抬腳踏進屋裏。
“榕兒,是你回來了嗎?”
骨瘦如柴臉色蠟黃的老人躺在土炕上,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讓人幾乎聽不清。
慕榕瞬間反應過來,眼前的老人便是原身病重的奶奶。
“奶奶您怎麼樣?好些了嗎?”慕榕走近幾步,湊到老人跟前,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胸口,急聲道。
老人聞聲艱難地掀了掀眼皮,似乎想要再瞧她那可憐的孫女一眼,可卻連一絲力氣也沒了。
那一雙飽經風霜,眼角淌着渾濁淚滴的眼睛,終於撐不住沉沉合上。
慕榕見狀連忙伸手探向老人的脖間,結果發現老人身子燙得嚇人,只剩下一絲微弱的脈搏。
慕榕望着面如死灰,隨時都有可能咽氣的老人,又瞅了瞅空蕩蕩的屋子,不由萬分焦灼。
雖說老人只是偶感風寒,可常年的饑寒交迫,早已將她的身體底子續耗乾淨。
又拖得太久,病症越來越重,如今幾乎已經到了病入膏肓的地步。
“唉,算了,先試一試吧,說不準有用呢!”慕榕守在床邊,腦子飛快轉動。
忽然她想到了什麼似的?將目光投向了方才拿回來的生薑和饅頭。
隨即,她飛快地起身,從破破爛爛的水壺裏倒了半碗水,將半塊饅頭撕碎泡軟成糊糊,端到老人嘴邊,半喂半灌地讓她喝了下去。
緊接着又手忙腳亂地將生薑洗乾淨,扔進水壺裏,熬了一大碗熱氣騰騰的薑湯,一併給老人灌下。
雖說慕榕也知道,如此重的病症,不是區區一碗薑湯便可以治好的。
可死馬當活馬醫,總好過什麼都不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