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十方獄大火
當虞家人識相離宮后,衛昭面上瞬間綻開笑容,甜甜喊道:「父皇,女兒就知道您最疼女兒了。」
幾句甜甜的父皇下去,把康源帝叫得心情舒暢。
但康源帝樂完,目光審視衛昭許久,起先說了一句:「昭兒,你今日來變化頗大。」才幽幽道:「昭兒,虞長臨是什麼樣的人,朕多少也有了解,但這兩年你把虞長臨寵成什麼樣子朕也看在眼裏,所以此事,朕不追究,但此事要到如何程度你要考慮後果。」
衛昭一怔,隨即頷首:「兒臣明白。」
但眼睫下的眸子,卻暗沉沉的。
等衛昭行禮離去,康源帝將太子衛言留了下來。
衛昭可不覺得康源帝留下衛言是有什麼好事,堂堂太子昨夜裏去花船喝酒,雖然此事是她這個皇姐的慫恿,但她眼下去看虞長臨才是正事,只能盼着自家皇弟自求多福了。
一出宮,衛昭便換了一頂普通轎子去了十方獄。
此時正值冬季,十方獄裏比往日更加陰寒。
虞長臨雖然這兩年被衛昭養的嬌貴了一些,但這點陰寒還是不懼的。
他有些想不通,為什麼衛昭會設計陷害他,明明她與他是上京城百姓最艷羨的夫妻。
莫不是自己最近犯了錯沒發覺?
但虞長臨仔細的想了想,近日裏只除了多和太子喝了幾杯,其它的便再也沒了。不知道他臨走之前說的他與她之間便都算了,夠不夠傷心欲絕,能不能讓昭兒看出他的絕望。
他正這麼想着的時候,一抬眸便瞧見了衛昭。
衛昭站在牢房門前,隔着鐵柵欄看他,目光幽幽。
這目光前幾日虞長臨也瞧見過,昭兒前幾日風寒生了一場大病,大病一好,便時常這麼盯着他。
他有時候被看的一愣,覺得昭兒變了許多,可試探幾番,卻發現昭兒確實是昭兒。他還直言問過:「昭兒,你近日裏為何總這般盯着我看?」
那時昭兒便掀唇一笑,又是溫和模樣,她道:「長臨這般好看,我近日裏總覺得你要被人搶了去。」
他不以為意,覺得夫妻久了,昭兒有些危機感也是極好的,也笑了笑:「得昭兒一人足矣。」
那時衛昭也只是掀唇笑了笑。
今日,虞長臨再想起當日場景,突然察覺,那日昭兒的笑里,分明透露出了一種嘲諷。
那幾日夜裏,他想和她親熱的時候,她說身體不適,他愛惜她的身體,便也就十分老實。直到前日裏,她突然道:「長臨,我阿弟近日裏被責罰了,你去陪他飲上幾杯吧。」
……
再然後,他就進了這十方獄了。
將這幾日的事情理順了之後,虞長臨便開口了:「昭兒,你的計謀太拙劣了,我若是反抗,鬧到聖上那裏去,很快就會查明的。」
衛昭笑了,紅唇瀲灧,面如桃花。
她勾唇:「可是長臨,你不是把我此舉當做胡鬧嗎?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這話里流露出的調笑讓虞長臨面上一紅,內心裏又覺得昭兒設計陷害他只是覺得成親后太過無聊了?
沒想到,衛昭的下一句話,便直接在他腦海里炸裂開來,她輕聲說:「虞長臨,別那麼單純了,計謀雖然拙劣了些,但足夠把你關進來了。」
她輕輕笑:「我只是想讓你死,僅此而已。」
虞長臨整個人都僵住了,他看着衛昭眼裏的嘲諷,此時他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衛昭從始至終都沒給他開玩笑,她不是和他胡鬧,她是真的想讓他死。
他試圖從衛昭眼裏看到往日的愛意,可是一絲也無。
虞長臨心中已然驚濤駭浪,愛意,是何時沒的?
他掩下眸中驚疑,看着衛昭道:「長臨何錯之有?」
衛昭笑了笑:「需要理由嗎?」
虞長臨在心中猜測了半天,思量片刻問:「何時不喜歡我的?」
語氣里竟被衛昭聽出來了幾分失落。
衛昭面色一滯,突然有些記起來了從前。
她重生后的這段日子,腦海中都是死前所經歷的那些事情,聽聞阿弟慘死,夫君當了皇上,還有下人私下給她送了阿弟臨終前的信,信里的字確實都是阿弟的,還透着一股子委屈,他寫——阿姐,虞長臨辱朕,阿姐,你離開他好不好。
再然後虞氏便來了,一碗毒藥將她送回嫁給虞長臨之後的兩年,阿弟還活着,皇上還是父皇,可她看着虞長臨,卻愛不起來了。
她倒是忘了,這兩年正是她與虞長臨情意正濃的時候,前世的這個時候,虞長臨對她可真的好啊,她亦覺得虞長臨是天下間最好的夫君。
畢竟,虞長臨性子純直,不是拈花惹草之人,她看上他之前,他雖然十分冷淡,但虞長臨與她成親之後,衛昭才發現虞長臨的性子對她是十分溫和的,並且對她的小脾氣十分縱容。
她面色有些恍然,突然有些想不通,怎麼一年後,阿弟登基為帝后,虞長臨就變了呢?
神情上越來越冰冷,整個人都開始變得不愛說話,甚至最後篡位殺妻?
思及篡位殺妻,衛昭的面上突然變得狠厲,可那些事,他到底是做了。如今都讓他進了十方獄,不按照計劃走下去,難道要放任虞長臨繼續活着?讓發生過的事再發生一遍?她絕不允許事情再次發生,畢竟現在的她,對虞長臨好似沒有多少喜歡了,只剩下了恨。
想到這,衛昭冷笑出聲:「本宮當初能因着你這臉去不顧臉面的喜歡你,也能因為看膩了,就不喜歡了。」
虞長臨默了一瞬,道:「所以長臨便該死嗎?」
衛昭瞧着他,附身道:「你不死難道留着你日後奪我衛家江山?」
虞長臨猛然抬頭,他張嘴欲要解釋:「我雖不是……」虞家子三字還未說完,便聽見了衛昭的下句話:「而且你這臉本宮也看膩了,駙馬之位是該換個人了。」
她這話說的有些咬牙切齒,按照虞長臨往日對她的了解,會覺得這是衛昭故意氣他說的話,可是看着面前陌生的衛昭,虞長臨將這話當真了。
他神色有些灰敗,像是想起什麼,猛然問道:「你看上柳言知了?可當年柳言知心悅你的時候,你並不喜他。」全上京城裏,容貌與他可以一比的,只有柳言知。而且,前些時日衛昭病了的時候,也是柳言知醫治的。
他眉眼一彎,語氣陰森道:「可柳言知那個小白臉臣一隻手就能贏他。」
民間有百姓殺妻只為再娶,只因大衛律法無故不得和離,那百姓又不捨得給相好的一個小妾的位置,可衛昭是天家女,完全可以與他鬧大了和離。
何至如此?
衛昭聽完虞長臨的話,神色莫辨,語氣也似笑非笑:「那又如何?尋常人可以喜新厭舊,本宮自然也可以換換口味。」
這話聽在虞長臨的耳中,便算是變相承認了。
他眸中晦澀,被衛昭看了去,衛昭心中倒是升起來了久違的快意,但她不打算繼續與他敘舊了,畢竟她帶着重生前的記憶回來,有些舊事還真不太想記起。
虞長臨在那一言不發,眸中血色卻越來越濃,再開口,聲音卻啞了:「那便祝殿下早日心想事成,殿下午夜夢回切勿往窗外看。」
他似真似假道:「畢竟當年是殿下先招惹的臣,臣如今不打算和殿下算了,做鬼也要守着殿下啊。」
衛昭瞧着他這番模樣,哈哈一笑,便直接轉身離去。
宮裝寬大的衣袖隨着地牢裏明滅的燭光,上下翻飛。
有細風裹挾着冬日寒氣從地牢暗窗里蠻橫闖入,擦過衛昭的衣角,直直鑽入了虞長臨的心裏,一瞬間,寒氣便蔓延到四肢百骸。
當日夜,十方獄起了一場大火,駙馬虞長臨,屍骨無存。
人,竟然能燒的渣都不剩,倒真是稀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