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少年
古往今來,神魔鬼怪之說屢見不鮮,其多波詭雲譎,荒誕不經。諸般神異奇志,所涉仙神鬼靈、妖魔精怪更是不勝枚舉,數不勝數。而其共同之處,往往便是壽元極長,更懷諸多異能奇術,能常人所不能。就在神鬼怪談口口相傳之際,也為人們開闢出了一片光怪陸離的新奇視界,常人聽罷哂笑,只作茶餘飯後之資,卻有那些天資穎慧之士,鍥而不捨之輩,因緣種種,紛紛踏上了所謂求仙問卜、修真煉道之路。
天地之間,以人為萬物之靈長,其才智之聰敏,凌於眾生,絕非妄言。修仙問道一途,何其漫漫,在這前赴後繼當中,不乏聰明異士,得窺天機,竟是悟出許多修鍊法門,遂著經作說,更有授徒傳教,澤被後世。時至今日,天下仙道未成,修真仙門卻已林林總總,湧現出了諸多高人大能,他們通過修習各自門派功法,便能憑虛御風,來去逍遙,更有甚者,藉助法寶之威,竟可呼風喚雨,開山斷流,掌握諸般異能。修真功法不一而足,是以正邪之分,是非之念,自此油然而生。
放眼當世,道長魔消,正道中以三門最盛,五家次之,這三門即玄門、大悲寺、摩天崖,五家是為中原五大修真異姓家族。三門五家同為正道巨擘,尤以玄門居首,領袖群倫,門中人才輩出,高手如雲,其掌門道清真人更是功參造化,修為深不可測。魔道派別亦雜,所修之法多是陰邪詭變,世所難容,向來蹤跡詭秘,暗涌於中原之外,神州邊荒險地。而在魔道諸門之中,不知從何時起,聖教一脈忽興,誅伐異己,手段狠辣,加之教中能人輩出,授徒甚眾,短短數百年光景,竟已制霸魔道,唯我獨尊。
有言道:盛極必衰!就在聖教如日中天之時,其與正道諸派之間早已勢同水火,終在距今百餘年前,雙方便於中原玄山之上展開激戰,殺至緊要關頭,時任玄門掌教玉虛子祭起昊天劍陣,竟以一人一劍之威,盪退群魔,力挽狂瀾。此戰過後,昊天劍陣天下聞名,玄門更是聲望大振,威名愈盛,而作為試陣者,聖教可謂首當其衝,經此一役,教中好手摺損慘重,漸漸便是淡出人們視野,之後,魔道式微,正道大昌,此役後人誦之,多稱誅魔大戰。
天下名山大川無數,繁若星辰,而玄山無疑便是其中最為璀璨的一顆。玄山山勢起伏,東西橫亘連綿有數百里,南北極闊,群峰錯落縱橫,其間怪石飛瀑、珍禽花草在所多有,奇峰高聳,堪入雲者亦不少數,因終年山腰處煙鎖霧漫,常人自難睹其真容。此山據守中原,形似游龍,乃是鍾靈毓秀,世間極少有的洞天福地。縱是如此,玄山極負盛名之下,卻也多半緣於其山頂坐落的一個千年修真門派——玄門。
玄山山麓,山陽西南之地,有處偏遠的小山莊——陸家莊,三十多戶村民,民風淳樸,以耕種打獵為生,農閑之時,也會上山砍柴交於玄門弟子換些銀兩補貼家用,受到玄門照拂,生活倒也安寧。這些玄門弟子,平日高來高去,庄中村民早已見怪不怪,而那玄門則是終日雲深霧繞,隱於山巔,教人愈發悠然神往。
這日黎明將盡,蒼穹肅穆,鉛雲墨染,堆滿了陸家莊上空,將一切籠罩在暗沉沉的死寂當中。周圍寒風凜冽,呼聲忽遠忽近,時高時低,好像不知疲倦般的,向人們不停地叫囂着。
終於,天光漸明,東方露白映出遠處玄山輪廓的一隅,放眼望去,但覺那山形清晰中又透着幾分朦朧,有如罩了薄紗青煙,竟是有着水墨畫般的氤氳。“吱呀——”一處農家的房舍被人推開,早早地打破了陸家莊的這份寧寂。“這孩子,又不好好吃飯,就知道瘋跑!”隨着屋裏一道女子略帶責備的聲音響起,一個少年身影如飛燕般,已竄到了院中,向著不遠處的柴門奔去。“汪、汪!”院落某處忽地冒出一隻大黃狗來,搖頭擺尾地緊跟其後。接着,一個年輕婦人面色偏黑,從茅屋中轉了出來,臉上神情有些嗔怪。“娘,我跟虎子哥他們說好的,可不能晚到。”說著,那少年扭過頭來,朝後一吐舌頭,又喊了聲“大黃,跟上”便麻利地開門飛奔而去。那年輕婦人連忙趕了過來,扶住門扉,在後叫道:“離兒,你慢點兒!可不許打架啊……”卻見一人一狗兩道影子在路頭晃了晃,便消失了,隱約聽見大黃在巷中低低叫了幾聲,似是十分歡快,她也只得嘆了口氣,關了院門。
繞過幾段窄小鄉路,一人一狗匆匆向北行去,不一會兒,卻是出了村子,來到一條上山的石徑之上。此時,風聲正緊,周圍山中林木大都脫去枯葉,裸露着成片乾癟嶙峋的枝丫,依然向上擎着,就那樣在空中胡亂地揮舞着,發出陣陣怪響,像群遲暮老者,飽受過歲月的滄桑,卻也煉就了幾分倔勁兒。
少年名叫陸離,這時沿着山道,又走片刻,他忽然轉身來到一條曲折的岔道上,凝目望去,前方草木遮掩之間,隱隱露出飛檐一角。眉梢微翹,陸離臉上露出一抹喜色,下意識地裹了裹身上的粗布厚襖,招呼了一聲大黃狗,邁步朝前走去。
時值寒冬,道中乾草叢雜,顯是鮮有人至,行來頗有不便,好在岔道雖有崎嶇,卻也不長,陸離再走幾步,眼前便有一座山中小廟,破敗不堪,廟門處也不見門板,抬頭看去,就見貼着廟檐,正門上方刻有“山神廟”三個大字,其上原本浸染朱漆,如今也是斑駁難辨,只餘零星幾點,近乎剝落殆盡。不知何故,這座山神小廟已是荒廢日久,經年不見香火。不過,眼下這個少年,卻是瞞着家人,一連多日到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