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章 瘦道士
谷風順着記憶,經過兩天兩夜折騰,翻過了兩座大山前往青面判官說得山陽郡石子村。
到了中午,谷風肚中飢餓,摸出口袋裏已經熟悉操作的水果手機看看時間,已是十一點二十八分。將手機放回口袋后順着山道小路直行,來到了一處正在被開發成旅遊景區的山村。
谷風望望四周,見景區大門正在被工人裝裱修飾。於是抬腳正要走,突然一個肥胖大漢跳出攔住了去路。
谷風見他愁眉不展印堂發黑,秉着‘大道行天下,能不管就不管’的原則,繞過大漢就要離去。
大漢突然撲通一下跪在地上緊緊拽住谷風的道服說道:“大師...大師啊...我可把您盼來了...您一定要幫幫我啊...”
谷風被大漢說得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問向大漢:“大...大哥,你是在和我說話嗎?”
大漢一愣,看看四下無人,又看看谷風,眼淚汪汪地說:“大師,您果然是大師,一眼就看出這裏有不是人的東西在。可我看不到,不是跟你說話是跟誰?”
谷風將大漢扶起來問:“你不是認錯了人吧?我只是路過這裏。”
大漢以為谷風不願意相助,就又要下跪:“大師...您可是收了錢的,得辦完事再走啊。”
谷風趕緊攔着說:“大哥大哥...你別激動。有什麼事能不能請我吃了飯再說,你看我都餓了半天了。”
大漢伸出大拇指說:“厲害,大師真厲害,都不用算就知道我要請您吃飯。我知道你們這些高人都吃齋,走走走,前面有家飯店裏賣齋飯,什麼爆炒鵝肝,紅燒兔子頭,醉燜雞應有盡有。包您吃好喝好。我現在去家裏將自己釀好的竹葉青取來,整二兩。”
谷風聽大漢啰哩吧嗦講了一大堆,撓撓頭說:“竹葉青就免了,我不喝酒。”剛說完‘我不喝酒’四個字,突然一陣酒癮襲來。
谷風暗自心道:“看來還沒完全契合這具皮囊。這酒癮居然還有着原體的記憶...”
大漢愁眉些許散去,帶着谷風去了飯店。
正吃着,大漢開口說:“大師你有所不知啊,我...我這...唉...”大漢喝了一口悶酒,縷縷思緒又說:“大師,我長話短說你聽我慢慢說來。”
谷風大口啃着一隻紅燒兔頭,滿嘴流油說道:“嗯嗯,你說...你說。”
原來,大漢叫做苟旺,知道山村正要被開發成為風景區,就找大隊要了一片荒地,打算置辦一家民宿。名字手續全部辦好,民宿很快也蓋了起來,前前後後加上貸款總共投了不到兩百萬。看着新房子新設備,又想着景區一旦吸引客來,用不了多久就會賺得盆滿缽滿。
到了晚上,苟旺在民宿里值守。卻聽見走廊里時不時傳來哭聲,接着又是跑跳聲嬉笑聲此起彼伏。
苟旺以為自己太過興奮聽錯了,就出來查看,可是乾淨整潔的走廊里什麼都沒有。
苟旺困得要死,沒想那麼多就回去接着睡。
可是沒過多長時間,哭聲、跑跳聲,嬉笑聲再次響起。如此折騰了兩三次苟旺睡不着了,睜着眼睛呆坐了一夜,怪聲也沒有再出現。
到了天亮,他去每個房間檢查消防設施時,發現床上的被褥亂糟糟的,就像被用過一樣。浴室的地板上也是濕拉拉的,好像剛剛有人在這裏洗過澡。
苟旺懵了,他一整晚都守在這裏,里三道外三道將門鎖的死死地,每個窗戶都是關閉得嚴嚴實實。螞蟻都進不來,更別說人了。
正好老婆來給他送早飯,他將事情告訴了自己的老婆。
他老婆半信半疑說:“聽老人常說新房子一定要有生人過來暖房燎鍋底才能入住,不然就會有不幹凈的東西在裏面不出來。”
苟旺臭罵說:“什麼他娘的干不幹凈,都什麼年代了還信那一套。”說完也沒有當回事,直到第二晚在民宿深深睡去一夜無事,可是次日一早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竟然睡在了廁所口。這可把苟旺嚇壞了。
苟旺就連日找來村上的幾個老人商量着怎麼辦,老人們七嘴八舌沒有一個說到正路上。
什麼狗血、雞血、人中黃亂等七八糟的一大堆偏門法子全部說了出來。把苟旺聽得頭昏腦脹昏昏欲睡。
這時一個老太婆用拐杖猛敲幾下地面說:“要我說……定一個黃道吉日,先放放炮仗,請上各路神仙佛像,我就不信這髒東西不出來。”
於是,苟旺買了百萬響的大紅炮,又是請神像佛像,又是從山下找來僧人敲木魚念經,就連民宿門外也用着低音炮放着《佛家大悲咒》的曲子,可是都不管用。
紅炮放到一半竟然成了啞炮,和尚木魚敲到一半竟然折了犍稚(敲木魚的小錘),門外的低音炮也莫名其妙地跟着冒了煙。
苟旺無可奈何在網上找到了一家自稱能夠驅邪捉妖的電話,加了q信好友后,看着對方朋友圈琳琅滿目的各種錦旗和獎盃,自也是深信不疑交了2000塊的定金。約定好時間大師今天就到,於是便早早地在那裏等候。
恰巧看到谷風一身道衣,雖然是打滿了補丁,但是衣服越舊修為越高這個道理他還是懂得。一般世外高人只注重內在,不注重外表這再正常不過了。也就沒有多想什麼,走了過去二話不說先跪下來哭訴一陣。
谷風吃飽靠在椅背上打了個嗝,用牙籤挑着牙縫說:“大哥……有沒有一種可能,你認錯人了。”
苟旺臉色一緊,拍着桌子站了起來:“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你是說你想吃霸王餐,還外加騙了我兩千塊錢?”
谷風笑笑:“大哥,你先別激動。首先,你認錯了人。另外,我也沒說不幫你啊。”
苟旺這才緩緩坐下:“算你識相。陰的我玩不過你們這幫道士,但是陽的,只要我一個電話,你就別想離開這裏。”
“哎呀大哥,我說了你別激動。要不,你先接電話?”谷風看着苟旺的手機在桌子上嗡嗡震動說道。
苟旺拿起手機接通:“喂?對……是我……對對對……沒錯……您在哪?哦哦……我這就過去接您。”
苟旺掛斷電話,一臉疑問地看着谷風:“你真不是我請的那個大師?”
谷風搖搖頭。
苟旺又問:“那你為啥不早說?”
谷風一臉無辜說:“我都說了我不是,可你不信,非要拉着我來這裏吃飯,我又怎麼好意思拒絕。不過你放心,你這頓飯我不會白吃的。走吧,帶我去看看你的民宿。”
苟旺看着谷風站起就要走,一把拉住他說:“不急不急……我怎麼知道你會不會跑。這樣,我也不讓你吃虧。這頓飯咱倆aa。”
谷風一怔,心中無數頭羊駝狂奔而過。想了想本門的宗旨“大道行天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拿出手機說:“罷了罷了,我轉給你就是。”
苟旺收了錢徑直走出飯店,接那個大師去了。
谷風跟着走出飯店,看見苟旺正和一個獐頭鼠目兩撇八字鬍的瘦道士說著什麼。
瘦道士穿着和谷風一樣的灰色道衣,雙眼微閉,左手托着八卦羅盤,右手結成道印口中振振有詞。
谷風突覺得好笑,忍不住自言說:“老鼠成精,可惜可惜。”
瘦道士正自念的入神,聽到谷風嘲諷突然雙目睜開,馬步一跨,右手指點着谷風說道:“大膽妖徒,膽敢冒充我同道中人,還不快快現出原形!”說著又是一陣咒語瘋狂輸出。
谷風緊緊抱着腦袋,表情痛苦萬分,五官扭到了一起叫道:“啊……好痛……好痛……別念了……好痛……頭要炸了……”
瘦道士表情得意揚揚咒語越念越快,沒人聽得清楚說些什麼內容。
苟旺神情緊張卻又興奮無比,大聲罵道:“好啊你個小兔崽子,看你穿的這身要飯行頭,騙了爺爺一頓飯。好在大師來得及時,要不然爺爺可被你騙慘了。”
谷風聽苟旺如此一說,停下動作白了兩人一眼:“我只是配合你們表演一下,還當真了。深井冰。”谷風說完瞪了一眼瘦道士,輕聲說道:“給我開!”
接着,只聽‘刺啦’一聲,瘦道士的褲襠瞬間裂開,紅色內褲漏了出來。
谷風哂笑說:“看不出來大師本命年啊。”
瘦道士一臉尷尬急忙取出黃色道袍穿在身上遮擋住紅內褲,沖谷風叫囂:“好小子,你給我……給本道等着。”說完拉着苟旺離開。
谷風無奈搖搖頭根據記憶繼續前往石子村。
自古以來,水路相連,山路相纏。想要儘快達到石子村非得從這座大山裡穿過才行。翻過這座山頭以後,就到了山陽郡的地界。想到這,谷風大喝一聲給自己提提勁。
苟旺帶着瘦道士來到了自己新開的民宿樓前。
瘦道士看了一眼灰牆兩層的民宿,右手捏着自己嘴角上的鬍鬚,左手持着八卦羅盤半眯着眼說:“此地陰氣極重啊,你看這,你這建築坐南朝北,房后是山石遮擋,終日難有陽光射入,這叫避陽就陰。你再看你這房屋左邊,種着李子樹。右邊卻又種着一棵山桃樹。自古以來李子樹招邪,桃木樹辟邪,你這一左一右相互對沖,就形成了陰陽互殺勢。”
苟旺聽瘦道士說得頭頭是道,不停地點頭附和:“大師就是大師,一眼就看出問題所在。可……可我這佈局是大有說法的。風水上管這叫“投桃報李”,是大財之局。”
瘦道士搖搖頭說:“不對不對,投桃報李不是你這種佈局。即便算是,可你這裏少了一個點睛之位。”
苟旺撓頭問:“點睛之位?是什麼?”
瘦道士推門而入,一股甲醛樹脂味摻夾着陣陣霉潮味撲鼻而來。瘦道士雙眉緊鎖說道:“這點睛之位,就是活源,有了它這投桃報李格局就活了。沒有它,這投桃報李就是死皮一張,不起任何作用。還有,你這屋中潮濕異常……髒東西最喜這種環境。不過也是,背靠山陰之位,想不潮濕也不可能。你這格局建設,別說你發財了……就算你以後賺了錢發了財,你也無福消受。”
苟旺聞言心中一慌,趕忙說:“大師,我這格局該怎麼解決?總不能以後客人入住,每天都在廁所前醒來吧。我可是花了好幾百萬,欠了一大屁股窟窿好不容易才搞起來的,全家老小都指望着這個民宿吶。”
瘦道士精明小眼瞬間冒光,緩緩說道:“放心放心,本道來了就是為你解決麻煩來了。也是你我有緣,本道可不是什麼人都幫的。得講緣,明白么?”
苟旺滿臉堆笑,說:“明白明白,咱哥倆緣分註定,不然我也不可能一下子就找到你的電話。”
瘦道士頓時滿臉黑線,臉色一崩說:“誰給你講緣分了。我說的是元,不是緣……”
這時一陣陰風閃過,瘦道士立即右手捏成指訣,左手上的八卦羅盤不停轉動,瘦道士跟着羅盤快步跑上了二樓。
羅盤指針此時就像失靈一般轉得飛快,瘦道士跟着指針在原地不停轉圈。
苟旺被瘦道士轉繞得頭昏眼花,也不敢開口說話,生怕打擾了瘦道士的發功。
一陣涼風襲來,突然‘嘭’的一聲巨響,迴音震徹整個走廊。苟旺被嚇得一聲大叫,冷汗瞬間流下。
“呔!”瘦道士指着走廊大喝一聲,快步直衝向前,口中念念有詞:“大膽鬼怪快快現身,否則勿怪道爺手狠。”
苟旺跟着瘦道士跑進了那個發出聲響的房間推門而入,頓時涼風陣陣撲面襲來。
兩人見房間內空無一人,窗戶大開,窗帘飛揚。這才醒悟過來原來是山風吹過關上了房門。
瘦道士輕咳一聲,繼續掐指念訣。
‘嘭’的一聲,房門再次關上。瘦道士伸手從挎包里抓出一把糯米對着門口甩了出去:“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魑魅魍魎快快現形!”
糯米叮呤咣啷灑落一地,沒有發生任何奇異景象。
瘦道士輕咳一聲,又是一把糯米甩出,口中再次念道:“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魑魅魍魎快快現形!”
依舊是出奇的安靜。
苟旺輕聲問:“大師,是不是這髒東西跑了?”
瘦道士點頭說:“對,你說得沒錯。他不在這裏。”說著取出八卦羅盤繼續尋找方位。
走廊里,氣氛異常的陰冷。苟旺不自禁地打了個寒顫。瘦道士一臉嚴肅,手裏持着銅錢劍小心翼翼地緩緩前行。
“別鬧...”瘦道士輕聲說。
苟旺沒有聽清瘦道士再說什麼,以為他在念咒語,也沒在意。
“別鬧,把你手拿下去。”瘦道士不耐煩地又說。
兩人向前走了幾步,瘦道士突然回頭叱罵:“我都說了別碰我腰,你是不是聽不懂人話。”
苟旺一怔,滿臉委屈地說:“我沒有碰你腰啊。”
瘦道士剛要開口,就覺得肩頭泛起了絲絲涼意。瘦道士覺得不對勁,眼角餘光一瞥,見到一隻毫無血色地大手出現在了他的肩頭。
苟旺也看到這隻大手,隨即又看到瘦道士身後慢慢露出的一張陰森恐怖的爛臉,哆嗦着指着瘦道士的肩頭說不出話,褲襠瞬間濕透。
瘦道士也察覺到了身後一陣刺骨的冰涼襲來,看到苟旺的舉止,心中咯噔一聲,面色抽搐緩緩扭過頭去。
接着,就聽見兩聲震雷一般撕心裂肺地吼叫,從民宿里傳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