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7 章 落日
“人吶,都是自私的,沒有人做事是不求回報的。我幫他們只是讓自己心裏好過一點罷了。”他明亮的眸子中晦暗涌動,陸隨這次看的分明。
“願意和我說說嗎?”陸隨問。
聞靖樂笑了笑,有些勉強,他低下頭沒有看陸隨的眼,“我……我還沒有想好……”
陸隨沒有在意,很是隨意道:“那就下次好了。”
聞靖樂抬起頭定定的看着他,過了片刻,眼中的陰霾慢慢化開來,點頭輕應,“嗯。”
“那我給你講講我為什麼會來這裏吧。”
隨後,陸隨便聽聞靖樂講起與這個村莊的交集。
那次老師帶隊帶他們去落日森林狩獵魂環,回途便遇見了這個村莊求救的人,原來他們遭遇了遷徙的地蟻。地蟻雖然攻擊力不強,但體型很大,村裡人為保護農田很多人被咬傷。
眼看便到農收的時候,這個時候損失這麼多勞動力,來不及收穫的作物恐怕會爛在地里。
這些人顯然是知道他們是一群學生和老師,才大着膽子向魂師求助。這些熱血青年也如他們所想地前去幫忙了。
似曾相識的畫面與聞靖樂腦中的記憶慢慢重合,但之後的發展卻完全不同。這個村子是個平凡又普通的村子,與他記憶中的並不一樣。
往後,他便一兩個月來看一眼,順便幫忙治些傷。更多是瞧一瞧普通人的生活,瞧一瞧若沒有罪惡的引子,這些的人會過地怎樣。
而他對村民們來說只是一個免費又高效的醫師,不需要花錢看病、取葯,甚至轉瞬治癒不會耽擱時間養傷。
各有所圖罷了。
這些他依舊放在心裏沒有與陸隨說。
他這次來只是想找個機會讓陸隨更了解真實的他,但又怕過多的真實讓陸隨厭惡。
察覺到他言語中的晦澀與謹慎,陸隨心中像是被什麼壓着,有些悶,他忽然遠目看了眼天際。
“我也帶你去個地方。”
“嗯?”聞靖樂微訝。
“不過時間有點趕。”說著他一手攬過聞靖樂的腰,在他驚愣之際道:“抓緊我。”
聞靖樂還來不及反應,周身的景象已經飛速後退。耳邊閃過呼嘯的風聲,凜然的風刃打在臉上,他下意識躲了躲,貼着抱着自己的人更近了些。
不多時,寬廣的田野便換了副景象,崎嶇不平的山路與突兀叢生的叢林攔不住他們的去路,縱橫間紛紛被踩在腳底,落在身後。
視野悅動,衣袂翻飛,肅風輕鳴,伴隨着身側令人安心的溫暖,自由掙脫舒服,愉悅在胸腔中醞釀。喉間有些癢意,他只是更緊了緊手臂。
“到了。”高處的薄寒稱的這聲音都帶上了溫暖,風聲止了。
“嗯,這是……”聞靖樂從沉浸的氛圍中回神,還有些微怔。
“倒是趕上了,自己來看。”
順着陸隨的指引,聞靖樂見到了眼前壯麗的一幕。
原來不知不覺間已到了夕陽西斜的時日,遠望間,一輪金日緩緩沉下,映地天際一片層疊翻湧的燒紅。
就在聞靖樂以為陸隨要他看的就是這般景象時,那夕陽恰及遠方廣袤的森林,一瞬間,似是火星點燃柴木,邊際整片的森林彷彿燃燒而起,頃刻間化作火海。
那火焰愈演愈烈,紅綠交織疊映,煞是綺麗。隱藏在林間的瘴氣被激起,又在火光中消融。薄霧騰升,如雲海翻騰,在夕陽映照下,幻化出多彩霞光,籠罩上一層迷幻重疊的薄紗,彷彿域外之界。
聞靖樂睜大眼睛,直直地注視着眼前奪目的畫卷,映在眼帘如同火焰悅動。
一時無言。
“這是……落日森林?”他問。
“很陌生嗎?”陸隨的聲音低沉卻愜意。
聞靖樂看着眼前輕嘆口氣:“一直聽聞落日森林的落日之名,此前卻從未見過。果然,不負此名。”
陸隨輕勾了下唇,走到聞靖樂面前,輕抬他的下巴,對上那雙熠熠生輝的眼,低聲道:“不要想太多。你覺得自己別有目的,但事實不問初心。”
“陳腐的東西,捂久了才會化作瘴氣,毒及自身。既是陳舊,就該在新日裏消散,何必強迫自己記得。”陸隨難得說這麼多安慰人的話。
聞靖樂自然知曉,他沉默不語,只是與陸隨深深對視着。那些疏離、冷漠、溫潤、謙和的虛假如風蝕般碎裂潰散。
忽然,他猛地向前撲進陸隨懷裏,不吭聲,只是緊緊地抱着。
夕陽最終隱沒在森林中,天色暗淡下來,唯有山頂兩個交織的身影朦朦朧朧。
良久,聞靖樂開口了,聲音有些沙啞:“我也想同你一樣強大。”
強?陸隨並不覺得魂尊的實力有什麼強的。他輕輕順着他的長發道:“只是經歷的多了。”
聞靖樂又不說話了,好像在這件事上有些固執。
陸隨心中有些好笑,“我好像說過你想學什麼我都可以教你。”
“我真的可以嗎?”
武學心法與魂力一樣看天賦,有些人修習一生都不入其門。不過陸隨還是道:“當然。”
聞靖樂直起身,眸光明亮,“我想學你之前的鞭子。”
嗯?陸隨摸了摸腰間,“你說這個?”雖不是鞭而是鏈,但倒也大差不差。
“在此之前,先把你的身體調理好。”
陸隨沒想到聞靖樂如此興緻高亢,直接接話道:“還差一次,我們現在就回去。”
陸隨默默看了看天色。不過這個時候,他說什麼自己都不會拒絕吧。陸隨有些無奈:“好。”
有些懷疑他是不是故意的。
葯浴的過程聞靖樂早就輕車熟路,根本不想他說的一樣需要陸隨看顧。
陸隨還在閉目修鍊時,他已悄無聲息地自浴室走出。從外表難以看出他身體的變化,只見得那細膩的皮膚更加柔韌光澤,臉頰被熱燙的水激出健康的紅潤。綠眸清澈透亮,彷彿雨後竹林般,長發染濕了後背,偶有一顆水珠滴落在地。
見陸隨沒有醒來,聞靖樂腳步一頓,嘴角勾起微妙的弧度,更放輕了腳步。
近了,能看見陸隨不長但黑濃的眼睫,輕攏在閉合的眼下,往上是鋒利的眉骨,往下是高挺的鼻樑。聞靖樂就這樣用手隔空虛虛的描繪,彷彿對畫下面前人的樣子很感興趣。
都說薄唇的人必然冷漠,聞靖樂想這句話一定不適合反推。陸隨的唇色不艷但也不寡淡,細瞧起來唇形飽滿豐潤,在過分白皙的膚色下顯得尤其惑人。
這個人即便閉着眼,渾身上下也透着疏冷與漠然。只有這雙唇最是欲色蠱動。
啪——
伸出的手被牢牢抓住,聞靖樂驚地睜大眼,下意識退了半步。
“做什麼?”抓住與自己近在咫尺的手,陸隨有些戲謔道。
原來自己剛才情不自禁差點摸上去嗎?聞靖樂瞬間有種被抓包的尷尬,但也只是一瞬間,下一秒就聽他道:“我見你從來沒有戴過,是不喜歡我送的東西嗎?”
思維跳躍之大,陸隨差點沒有跟上。
他愣了下,反應反應過來他指的是什麼。對聞靖樂這樣強行改變話題,他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在聞靖樂以為自己逃不過的時候,忽然放開他的手,攤開手掌,一個熟悉的小盒子出現在他手上。
陸隨下意識摩挲了下,微涼的聲音帶着笑意:“送禮物不應該親手戴上嗎?”
普通禮物當然不需要,但這件在聞靖樂那裏應該與定情信物相差無幾吧。
聞靖樂豁然抬頭,對上他的眼彷彿在確定他是不是玩笑,在看清其中鼓勵的意味時,眼中碎光猛地閃了閃。
他伸手緩慢而堅定地拿到自己送出去的禮物,或許今晚才是真正的送出去吧。
明明之前都那般大膽,到頭來他忽然間卻有些躊躇了。
胸腔里的心臟劇烈的跳動着,既緊張有有些興奮。
咔噠。
盒子被打開又扣上,聞靖樂小心地拿出裏面的耳釘向陸隨靠近,而後乾脆跪在床上。
隨着他的靠近一絲清單的雅香傳入鼻尖,陸隨微緊的肌肉不自覺的抽動了下。
不知是有意無意的,聞靖樂靠得有些近。淺淡的溫度通過兩層衣料蔓延到皮膚上。
陸隨的衣服還是他慣穿的風格,腰腹微露,前襟自領口深v至胸前。聞靖樂屈膝跪在床前,脊背微彎,居高臨下的視角給予全然不同的體驗。視線不經意間便可探入衣襟,看到陸隨隨呼吸微微浮動的胸膛,甚至是衣料層疊間隱藏的優美肌理輪廓。
聞靖樂呼吸頓了頓,眼中異彩閃動。漸漸起了些旁的心思。
他勉力將視線收回,放在陸隨的耳垂,這才注意到他似乎有三個耳洞。
不禁他輕輕捏了捏,注意到陸隨渾身都僵了下。聞靖樂心道,他也沒看起來的那麼平靜嘛。
“你為什麼會有耳洞的?”在他看來這東西像是與陸隨完全不相干的事情,但卻堂而皇之的出現了。
但他也不得不承認,在最初他便注意到了這份異樣的冷酷的美。
陸隨只緊繃了一瞬間,隨後便控制自己放鬆下來,聞靖樂的問題是他沒有想過的,他猜對方只是想了解他。
“嗯,算是我們那裏的習俗吧,無論男女從小就會打上耳洞,佩戴飾品。”他說。
聞靖樂從來沒有聽過這樣的習俗,不禁好奇道:“你們那邊?你是哪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