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你不放了我,我就嚇死你!
三更時分,臨安府大牢裏一片寂靜,所有牢房的犯人都已熟睡,不時有高地起伏的鼾聲放屁聲磨牙聲傳來。
魏來一番折騰后,推了推司徒靖,低聲道:
“司徒老伯,我已經準備停當,下面就看你的演技了……”
司徒靖看了看滿頭大汗的魏來,還有地上的那個已經支離破碎的雞爪子,咬了咬牙,緩步走向牢門。突然拚命的晃動着牢房的囚欄,一臉恐懼狀,猛然高聲大喊道:
“快來人啊,快來人啊!救命啊,救命啊!這個人得了傷寒,這個人得了傷寒!”
他這暗夜驚雷般的一喊,先把醉酒的牢頭和兩個獄卒給嚇的一個激靈,緊接着,其它牢房裏的一些人也從睡夢中被驚醒。
牢頭揉了揉惺忪睡眼,看見司徒靖一臉的恐怖,渾身顫抖的大喊大叫,不由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抄起皮鞭便沖了過來:
“死老頭兒,這大半夜的,你狂吠什麼,看我不抽死你!”
“大人,你快看,這個小廝是……是從明州疫區逃出來的,他,他,他得了傷寒,已然發病,會傳染給我們啊!!!”
司徒靖上氣不接下氣,指着魏來哀嚎道。
明州逃出來的,傷寒!???
牢頭猛一聽這話,也嚇的魂飛魄散,忙用衣襟蒙住口鼻,連連後退。
再看此時的魏來,只見他披頭散髮,蜷縮在牢房地上,身體不停的抽搐,嘴角泛着白沫,口裏不停說著各種聽不懂的胡話,兩隻手青筋暴起,還不停的地上抓撓,其狀半人半鬼,甚是可怖……
“你,你怎麼知道他得了傷……傷寒!”
牢頭顫聲問道,
“他不會是裝,裝病吧……”
司徒靖把剛才那張《邸報》遞給牢頭,又一把拽過魏來,把他的衣袖擼上去。牢頭一看,只見上面密密麻麻的全是小紅點組成的“梅花疹”,和《邸報》寫的惡疾傷寒癥狀一般無二!
“大人,剛才這個小廝偷偷告訴我,他是前幾天官兵封城前,剛從明州逃過來的,他家裏幾十口人都已經死於傷寒瘟疫,他本以為自己無事,不想,在這裏發了病,來,您摸摸,他現在整個人燒的像火炭一樣……”
司徒靖說完,就去抓牢頭的手。
牢頭嚇的又連退了幾步,回頭看那兩個早已經嚇的如篩糠一般的獄卒:
“這如何是好……”
其中一個獄卒顫聲道:
“頭兒,這下可壞了,我聽我那個開藥鋪的二舅姥爺說,這傷寒極其兇險,得上便有死無活,且傳染性極烈,咱們這密不透風的牢房,一旦有人中招,連你我在內,恐都難逃噩運啊……”
“是啊,頭兒,明日提刑官就要來巡檢,要是他發現我們這裏竟然出了瘟疫,我們可就大難臨頭了,要不,趕緊上報上官吧……”
“不行!上官若是知道了,咱們都是天大的罪責,咱們三個都得背黑鍋,那幫傢伙,沒人會保咱們的!”
牢頭聽了二人的話,再看魏來的一副慘狀,不由嚇得手足無措,冷汗直流。
“可是頭兒,如果不上報,就任他們在這裏傳染,若是整個監牢都染了瘟疫,恐怕事情更不好收拾了,您快拿個主意啊……”
司徒靖低聲對牢頭道:
“小老兒有個辦法,不知大人想不想聽……”
“什麼辦法,有屁快放!”
“我家有那名醫許叔微預防診治傷寒的秘方,可以製成湯藥給大人和這裏的囚犯們喝下,就不會有疫病蔓延之憂了,此外,小老兒還願意再獻給大人紋銀千兩,給大人和兩位牢子壓壓驚,只是……”
“只是什麼!”
“只是,大人要答應小老兒一件事,須把我和這位患了風寒的小哥放進那張大赦的名單。我把他帶回我家救治,保證他不再傳染給別人,我相信,大人一定做得到……”
“好大的膽子,你這刁民,竟然敢要挾本官,是不想活了嗎!”
“大人,要麼您拿了銀子,我們一起活;要麼任由傷寒傳染,我們一起死,您再好好想想……”
旁邊的兩個獄卒聽了司徒靖的話,連忙拽了拽牢頭的衣角,衝著他用力的點了點頭!
牢頭和兩個獄卒忙着拿出大赦的名單,一番操作……
司徒靖和魏來的牢房,則被一張大大的油紙給完全封住,除了那盈尺小窗透進來的一抹月色,便毫無光亮。
司徒靖剛才這番“表演”,心一直提在嗓子眼兒,幾乎緊張的脫了力。此刻,他癱軟在魏來身邊,心有餘悸道:
“小哥,都是你這餿主意,可嚇死我了……剛才我看你的抽搐的樣子十分逼真,你不是真的染了傷寒吧!”
魏來捋了捋散亂的頭髮,偷笑道:
“老伯,您演的真不錯,堪稱影帝級別的演技啊!”
“影帝?什麼是影帝?”
“啊,我信口胡謅的,您別在意……”
“你也真是下得去手,用雞爪子給自己刺了這麼多梅花疹,我看着都覺得疼……”
“哈哈,為了活命,這算得了什麼,關雲長不是刮骨療毒不施麻藥還神色自若嗎!”
“對了,這位小哥,剛才光顧着如何活命了,倒還沒問你姓是名誰,是做什麼的?”
“啊,我叫魏來,我是個記者。”
“妓者?!你小小年紀,何苦要做這等皮肉營生啊,我聽說在臨安的新門外有所謂的男娼一條街,專行這龍陽之好、斷袖之癖,你可是在那裏嗎?前段時間,官府還貼了告示:男為娼,杖一百,告者賞錢五十貫。不過你放心,我是不會告發你的,不過,你們的那個活計,也挺辛苦吧……”
魏來看着司徒靖一副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的表情,菊花一緊,哭笑不得,我是記者!不是妓者!我一個鋼鐵直男,性別男,愛好女,這糟老頭子壞得很……
但是轉念一想,又沒法和他解釋,難道告訴他我是從千年以後穿越而來的嗎,怕是要嚇壞這老人家啊。
“非也,非也,老伯,您大概是聽錯了。我並不是做那皮肉生意的。晚生魏來,字懷遠,本是蘇州人士,讀過幾年書,卻難獲功名。父母雙亡後來臨安投奔叔父。不想,叔父搬家,無處可覓,遂流落於街頭,說來慚愧,說來慚愧……”
魏來即興編瞎話的本領從來都是一流的,他原來的女朋友總是這麼評價他。
司徒靖看了看魏來,搖搖頭道:
“原來如此,小哥也是苦命人啊……若是這番我們僥倖出獄,你有何打算啊?”
魏來一片茫然,無語。
“若是小哥暫無去處,不如先去我家稍安,正好書局重張在即,也需人手,不知小哥意下如何?”
司徒靖道。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魏來感動的都要哭出來了,因為,他實在不知道自己在這個陌生的朝代里,能去哪裏,能幹什麼,會不會被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