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一章、離間何其容易乎，信任多麼脆弱哉

這些日子裏，馬超去挑戰，曹操一直避戰，馬超明顯越來越焦慮。

馬超和韓遂等商議，提出在上次談判條件下，不僅割讓左馮翊郡而且割讓包括自己的萬年縣、池陽縣、黃白城在內的全部左內史郡，另在自己兒子中任選一人為人質。馬家軍退到槐里縣居住。

眾將同意，馬超再派任俊去曹營。

二個時辰后，任俊興高采烈地返回，稱談判完全出乎意料，十分順利，曹操接受開出的條件，同意和談，約關西盟軍主帥陣前對話。

關西諸將一致推舉韓遂出面。

次日在約定的時辰，雙方出營列陣。按約定，各出五千人列陣。

關西盟軍這邊，韓遂穿盔甲騎馬佩劍出陣，閻行持矛挎劍緊跟在側后護衛。馬超、楊秋、張橫、馬玩、成宜、侯選、程銀、李堪八人騎在馬上據陣中觀看。

曹操軍那邊，曹操身着鎧甲佩劍按約定騎馬出陣，一武將騎馬跟在側守護，身後有一排頂盔貫甲武將壓陣。

走到能聽到對方對話之距雙方停下，曹操笑迷迷地發話道：“終於見到文約（韓遂）兄。可記得上次見面在哪兒？”

韓遂想了想對曰：“洛陽揚州酒樓八友聚會，那時吾任金城郡上計掾，去京城辦差。”

曹操回道：“非也，是黃巾之亂前在何大將軍（何進）府。”韓遂也想起當時去拜見何進出來，在大廳，韓卓和蒯越打趣時，曹操正巧進來，雙方打過招呼，沒想到曹操記住了。

二人大笑。

韓遂對那次八友聚會印象很深，記得是尚書侍郎袁術、議郎曹操、虎賁軍左陛長韓卓、吏部尚書右丞司馬防、尚書侍郎黃衍、越騎校尉屬下屯將吳匡、虎賁中郎橋蕤、金城郡上計掾韓遂八人聚會飲酒。

其實韓遂和曹操此次宴會後八人去了翠香樓，觀看徐州琅邪國開陽縣倡家卞氏樂人班子表演。

曹操在那裏初識開陽舞領舞之女卞芸。後來卞芸成了曹操的卞夫人。卞夫人為曹操生下生曹丕、曹彰、曹植、曹熊四子。但韓遂此時不敢提及。

曹操曰：“可惜八人中只汝、吾、司馬防三人仍健在。記得韓將軍大吾十一歲，但與孤同輩。在吾未上太學前，文約在洛陽，吾等一眾玩伴何其快哉。特別是那次扮俠客夜襲雞場取樂，至今猶記憶如新。孤還記得曾誓吾若不做征西將軍，定薦汝做征西將軍，孤做到了。”

韓遂原本十分緊張，聽曹操一席憶舊話語，漸放鬆下來，笑着回道：“丞相之諾重如山，在下也記得曾允諾丞相如若除暴安良，吾當避讓二十年，在下也兌現了。”

曹操略一計算，摸着鬍鬚回道：“自孤起兵討董卓果然已過二十年！”二人鼓手又笑。

曹操發覺韓遂側后的閻行，對閻行曰：“當念做孝子。”

閻行曾代表聯軍出使，面見過曹操，被表任為益州犍為太守，但無法去劉璋的地盤上任。之後還將父親送去鄴城為人質。故曹操識得閻行，臨陣威脅閻行別忘了父親，要記得做孝子。

韓遂點點頭。

曹操繼續談笑風生：“孤太學畢業后，和汝父親同舉孝廉出仕，從此再也找不到少年的快樂矣。”

韓遂道：“丞相所言極是，黃巾起事，天下大亂，董卓進京，禍亂天下，在下也被捲入其中，受盡冤屈，無處申訴。”

曹操望了一眼遠處的馬超，壓低聲音對韓遂道：“孤知汝受北宮伯玉等脅迫，不怪罪汝。”

韓遂對曰：“有丞相金口玉言免責，吾之幸也。”

曹操曰：“今日相語甚歡，望文約儘早入京與孤同朝為官，閑時偶陪孤弈棋飲酒，豈不快活。滿朝公文堆積如山待孤批閱，就此別過。後日再陣前面談一次，稍後待孤處理完公文與汝書信。”

然後返回渭南曹營。

韓遂和閻行也返回本陣，眾將一同回華陰縣縣城臨時帥府。馬超迫不急待地問韓遂：“曹公何言？”

今日對話內容，似多年重見的好友應該講的談話，好像該講的也講了，忌諱的話也把握住了沒說，但又似乎重要事一件也沒說，韓遂的確有些懵圈，想了一下，回復曰：“無所言也，但說京都舊故，不及軍事。”

看着馬超等八將用奇怪的目光看着自己，知道眾將懷疑自己私下與曹操交易，韓遂雙手一攤，苦笑道：“確如此，可問閻將軍。曹丞相言後日再面談一次，爾等可靠近前觀聽之。”

眾將皆知閻行已把父親送給曹操當人質，不願意與之打交道，更加疑惑地離開帥府。閻行曾刺傷過馬超，馬超一般也不搭理閻行。

羌胡將領也隨後湧進帥府，稱此役也關乎羌胡部落命運，向韓遂要求與漢兵一視同仁，下次與曹操見面時，全由羌胡將士列陣，韓遂允諾從五千人中讓出二千名額。眾將歡喜離去。

後日，雙方再次陣前約見，韓遂擔心曹操側的武將搞陣前突襲，這次派與自己長得極象的韓岳出場。

韓遂特地不讓韓岳帶頭盔。上次見面頭盔遮住側面和頭髮，料曹操不會識破。

見對面曹操和那個武將騎馬出陣，於是假韓遂也騎馬出陣。馬超並不知是假韓遂，還親自騎馬上前護帥，實想靠近聽聽二人談什麼。

由於雙方約定過只能出一武將護帥，閻行見馬超搶先出陣，自己只好待在本陣。

曹操身後這次所列士兵不同於上次，這次似是聞名天下的五千虎豹騎，分五百騎一個方陣，共十個方陣，十分震懼。

關西在春秋戰國時是秦國的領土，漢人與胡人多有通婚，關東人習慣稱關西士兵為秦胡。

秦胡士兵第一次見到聲名顯赫的曹丞相，此生可能僅此次機會了，於是不顧列陣規矩，都跳下馬、放下兵器跑出陣觀看。

假韓遂和曹操悉於馬上拜。二人還未開口，只見秦胡觀者，前後擁擠重沓，快到近前了，都想仔細看看曹操長什麼樣。

曹操對着秦胡人笑曰：“汝欲觀曹公？亦猶人也，非有四目兩口，但多智爾！”有個別秦胡人竟然跑到曹操後面去觀看曹操背後，弄得曹操身邊護帥的武將十分緊張，用矛槍示意退後。

韓遂也忙着招呼秦胡人後退。

這時，馬超撥馬上前，陰欲前突，刺殺曹操，突見曹操身邊的武將一邊嚷着：“那位秦胡向後退，休靠近前。”一邊在揮動矛槍驅趕秦胡人。

馬超素聞許褚勇，疑從騎是許褚。乃問曹操曰：“公有虎侯者安在？“曹操側首指向許褚，許褚瞋目盼之。馬超不敢動。

當今天下各方軍界中都盛傳許褚力如虎而痴，故號曰“虎痴”，是以馬超問“虎侯”。

曹操搭話曰：“聽聞韓將軍也有支鐵騎，今見孤虎豹騎如何？”

假韓遂對曰：“鎧甲鮮亮，精光耀眼，吾西涼鐵騎裝備年久稍遜也。”

曹操哈哈大笑道：“文約謙恭，來日一對一比武，擇其優為將。如前日所言，明日與汝書信。”言畢，撥馬急離去。

韓遂判斷不是曹操識破假韓遂，而是曹操怕秦胡人和馬超近前暗害而中斷交談。

不便責怪馬超，於是，韓遂回營后把怒火都衝著將領發，將領不敢吭聲，嘟喃着自稱並無歹意退出帥府。

馬超卻聽到曹操最後一句話，更加懷疑韓遂，整日不說話。韓遂想解釋，可不知該如何說清。

次日上午，曹操果然送來書信，韓遂打開一看，全文基本看不懂，每句的一半或似乎關鍵處都被黑墨塗蓋，每句話都讀不全，有些句子中或末尾寫有“秦胡、相囑、定不負、勿違、勿忘”。

韓遂正看着，馬超帶劍闖進來劈頭問道：“曹公可有書信？”

韓遂將書信遞給馬超，馬超看完大怒道：“此信分明已經伯父之手塗抹，要緊之處已然無讀。”

“賢侄，非吾所塗也，此信收到時已如此這般。”韓遂試圖釋白。

“哈哈哈！”馬超發出凄慘般的仰天長笑，吼道：“吾馬孟起一騎一矛縱橫馳騁，鮮遇敵手，更無人敢當面相欺，不料今日竟遭假父戲耍。”說罷，拔劍在手，怒目直視韓遂，混身發抖。

“馬孟起，爾想做甚！”韓遂慌忙從劍架上抽出寶劍橫在胸前護身。

二人靜靜對峙，氣氛十分緊張。一直在帥府側侍衛的閻行聽到吵架聲提劍悄悄走近，馬超瞥之，知打起來得不到便宜，反手插劍入鞘，“老匹夫，不值污吾寶劍。”言畢，手握劍鞘，揚長而去。

韓遂一把拿起曹操的書信砸在地上，惡狠狠地罵道：“呆兒，如此劣計竟未識破，安能不敗。”

閻行問主公該如何，韓遂道：“此必是賈詡離間毒計，不僅馬孟起不信吾，連同關西七將也懷疑吾與曹賊暗中達成出賣關西盟軍的交易，當下唯有撤回陳倉，集結聯軍自己的十萬大軍與曹賊決戰，同時邀張魯北上攻長安，夾擊曹操。”

下午，韓遂召集聯軍眾將開會，準備商議如何分批撤退。眾將剛到齊，曹操就派人送來戰書，約明日上午辰時決戰。

曹操咄咄逼人，環環相扣，韓遂知曹操已做好隨時殺出渭南曹營的準備，想從關西盟軍中撤走聯軍回陳倉已來不及了。

這時一旦撤退，必遭曹軍掩殺，兵敗如山倒，陳倉城中只能駐四千兵，其它數萬兵馬在城外照樣會被曹軍衝散，陳倉乃至整個涼州也未必保得住，後果不堪設想。

韓遂改變主意，決心就地決戰，即使不勝也可重創曹操軍，然後收攏余兵尚有六萬人，足以守住涼州，於是將曹操戰書立刻傳給馬超、楊秋等八將，以大帥名義傳令明日按以下排兵佈陣：

中軍：馬超、馬玩、尉遲鐵、迷瑞及所部三萬一千二百人；

右軍：楊秋、張橫、成宜、侯選、程銀、李堪、迷貴七將及所部三萬三千六百人

左軍：韓遂及聯軍其餘部隊，共計三萬六千人。

迷瑞、迷貴是韓遂新調來的援軍，馬超又調來一千援兵，楊秋等七將也各調來五百援兵。替換之前幾次與曹軍衝突的死傷者后，人數稍多於各軍之前到達的人數。

此外，成宜留一千人守潼關定城南部城，楊寺留一千人守潼關定城北部城，其餘守軍全部出陣。鄭縣董衡、董超父子及所部四百兵留一百兵守城，其餘加入中軍補充龐德軍。

並將明日決戰戰場指揮權和中軍統帥交給馬超，楊秋為右軍統帥。如果敗了，讓馬超莽兒無話可說。

韓遂心裏清楚，此戰必須放棄成見，讓馬超、龐德、馬岱三人的武力最大限度地發揮出來，才能擋住曹操的許褚等猛將。

但韓遂沒有把握取勝，暗地裏命包括軍師府、探部、監部在內的征西將軍府全體官吏明日兩軍對陣時悄悄提前撤往陳倉城。

晚上，閻行來見主公韓遂，仍舊十分擔憂在許都為人質的父親。韓遂鼓勵閻行奮勇殺敵，多抓敵將俘虜，只有用俘虜換回人質才是解救親人的唯一可行辦法。閻行點頭，讓主公放心，絕不會臨陣怯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