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四章:傀儡術的秘密
這讓他莫名為華未央感到心疼。
蕭郁離總會有隱約的擔憂,或許那日在洞穴里,華未央的反應仍時刻在他心頭。
他原來這般在意。
但既然華未央不願他知曉,他也不會去做讓華未央討厭的事。
現在他只能搖頭,期望以後他能有機會知道這些事。
身後所有也如止住了一切塵囂般,萬籟俱寂。
然而遠方的風卻無法平息。
一道施展輕功輕盈起落的黑影最終在山林中停下,手中透亮的絲線被他盡數收斂進衣袖裏。
隱隱能聽見袖口有機關響動,隨即又有兩道鬼魅般的黑影突兀地出現在他身後。
彷彿在原地待命。
他像是在等什麼人。
待黑衣人的目光落在那被他移動過去的大石塊上時,臉上忽的顯出幾分戾氣。
他剛想動身過去,樹上傳來一道壓低的厚重聲音:
「既然你已經將洞口封住了,那些百姓也把它當成了什麼鎮妖石,那就最好這樣混下去。」
「別忘了我當初怎麼吩咐你的。」
厚重的聲音又出聲,「我說了,別鬧出太大的動靜。我可不想被別人知道此處有東西。」
「……主人。」
黑衣人聽到這聲音,竟畢恭畢敬地向其低頭道,「可是我好不容易才找到這裏……」
那厚重聲音的主人穩穩地落在樹枝上。
高大的身影竟能輕易地踩在脆弱到仿若一折就斷的樹枝,足見其武功深厚。
黑夜中,他沒有顯露面容,只有一雙如鷹狠厲的雙眼。
他聽罷看向黑衣人身後那兩個傀儡,也有些惋惜地道:
「可惜了,本來還想你利用他們夫婦找到那折憫劍的下落,沒想到都已經被你用成這樣神志不清了……」
「他們畢竟是活人製成,又一直在負隅頑抗,等我能控制了,卻也這般半死不活了。」
黑衣人將頭壓的很低,「……絕不是我傀儡術的原因,主人。」
「哼。」那主人冷冷道,「你若學有所成,怎麼還會讓那憑空冒出來的兩個逃脫。」
說罷他伸出單手往前一推——
手掌間周遭無風自動卻極速在凝聚般,蠻橫的掌風就這樣直至黑衣人身前。
黑衣人只覺得眼前一晃,來不及躲閃。
感覺原本被重重打了一掌的胸前再次疼痛起來,瞬間冷汗直流,「請主人手下留情……」
「按照殿內規矩,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人都該當場處死。」
「要不是看在你是殿內難得的傀儡師,又有着那絲線,以這等成事法,恐怕你早就死了七八百次了。」
那人輕描淡寫地收回手掌,道:
「要我手下留情,就得將功補過。」
「你說,萬一那兩人已經從裏面逃出來,還拿了裏面的東西,那你還能不能趕盡殺絕把東西搶回來?」
「我能、我能!」
黑衣人懇求道,「他們雖然都偽裝過了,但他們若是出現在我面前,我定能認出來,一定將他們都給殺了!」
「你拿什麼保證。」主人問道。
黑衣人哽了一下:「若是失敗,我願成那新製成的「夢魂令」的葯人。」
「那你手頭的那絲線……」那人試探道。
「……」黑衣人沉默,像是並不想在這人面前提起這東西,他只道:
「它是我現在唯一的憑仗,已融入了我的血肉,若非我主動剝離,一旦我成了葯人,它也就廢了。」
主人聽出來黑衣人在利用這令他眼饞的絲線「要挾」他別太過分。
也在暗示其不能成為葯人,要他最好幫一把。
他冷哼一聲,咬牙切齒道:「很好,你既有決心,那就做給我看。」
「我會派人協助你的。你可要好好完成我交給你的任務。」
主人轉身道:
「既在聖慈宮,便為閻王鬼。只要你勤勤懇懇地替我們完成了那些事,聖慈宮定然能幫你重振傀儡門。」
「屆時天上地下,你既能與天恆山,六大家族相提並論,還能將我們聖慈宮當成靠山,就連盟主府你都能輕易談之一二。」
「你之所求,盡在手中,又有何不可!」
待華未央回到客棧,身邊的小錦兒早困到不行,已軟軟地窩在她肩頭睡著了。
華未央一看它便失笑地搖頭,關緊門窗后小心翼翼地將小鳥托在手心裏。
這雀兒也是有趣,明明是歸謙的小鳥,卻偏偏愛黏着她。
末了,放在了床頭那特地給它鋪好的溫暖小窩中。
華未央就着水盆洗了把臉,喝下每月慣例要喝的葯,稍微清醒幾分。
坐在書桌前將白日裏收到的來信攤開,細看幾番,提筆回信。
自然是藥王谷以及白澤寫給她的來信了。
信中所述極為日常,多是問華未央近日可否安睡、身體如何,可有碰到什麼棘手的事。
書信不多,然每到這時候華未央都會輕鬆許多。
總覺得在字裏行間裏已感受到了藥王谷柔和的風,手邊的燭光也變得更暖似的。
她簡單回道一切都好,最後落筆慣例一句:亦願早日尋得奇物,了卻心愿。
收拾妥當后華未央將外衣脫下,正準備入睡時便看到了床邊的那尾小魚燈。他枕着雙臂偏頭靜靜望了一會,還在想着綺影弓以後又會在哪裏。
等自己離開裕都,它去往最後該去的地方,也就再不會在她身旁了。也不知道裕都的桃花開完之後,蕭郁離又會去哪裏呢?
華未央走神般地這樣想,沒來由的,心中忽的湧上一股傷感。
自那日逃出洞穴、回到城中之後,她有時是會有些後悔自己控制不住和蕭郁離相認的。
如果他們不相認,她只當又認識了一位知己好友。
他們只是偶然碰面再一起同行而已。
待到試劍大賽亦或是桃花盛會過後,他們便會分道揚鑣,各自去往各自要去的方向。
即使往後再在何處相逢,也可道一聲別來無恙,只道是尋常。
然而那日,華未央卻實在沒有辦法壓抑住自己的本心。
也無法不說出那些埋在心中許多年的話。
只因她已站在了蕭郁離的面前。
雖說華未央與蕭郁離的確在兩年前不告而別,但也實屬無奈。
然這兩年來,她與蕭郁離之間也並未有任何的聯繫。
她不知蕭郁離如何,更不知道對方為什麼會離開天恆山,離開大周,四處周遊。
她不明白,可她會去相信蕭郁離做的一切抉擇。
也會相信對蕭郁離而言,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但也正因華未央不願過多干涉蕭郁離所要做的事,才會時而擔心對方什麼時候會和自己告別。
更沒有絕對的理由,就這樣讓蕭郁離和她一起去面對那些前路未知的事。
或許就是怕自己太過在乎,才會太過捨不得吧。
華未央甩甩頭,熟練地讓自己快速靜下心來,卻還是伸手將那小魚燈虔誠地捧在手裏。
心中回憶着今夜與蕭郁離同游夜市、共訴話語的景象;
回憶着他們攜手逃出洞穴、劫後餘生時的相視一笑;
回憶着他們既一同躺在星河下的小舟之上,也在寂靜的月夜之中依偎入睡;
亦回憶着他們那未曾相認時就不經意顯現的默契與心有靈犀……
小魚啊小魚,你能否記住這些過往?
那日隨桃花紛飛時,能否替我的祝願送的再遠一些。
送到城門外,送到山水間,送到牽挂的人所要抵達的每一處地方。
華未央不能想的太久,只能悄悄地想了片刻。
她嘆口氣,便乾脆地將小魚燈放回去,轉身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