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六章:此心安處
「你還記得嗎?我們有一次曾經一起在一條船上看着星辰睡過去了。」
蕭郁離突然出聲道。
那日醉后不知天在水,滿船清夢壓星河。
「我記得。那夜的星空很美,至今忘不了。」
提及這個,華未央滿是懷念地回憶道,「我那時也沒想到,堂堂帝師大人居然有如此凡人的愛好。」
蕭郁離琉璃色的眸子微閃,接道,「還是你先拉着我躺在船上的。」
「是嗎?」華未央詫異道。
「我那天喝了一點點果酒……我酒量可真不好。」
華未央提及此事時,頗有些尷尬。
「喝多了不好。」蕭郁離再道,「我希望你沒有任何需要借酒消愁的時候。」
華未央笑笑沒說話。
隨後蕭郁離挪了挪位置,更加靠近了她,華未央不解地看過去。
「這樣暖和些吧?」蕭郁離微笑道,「我還記得華未央總是怕冷的。」
所以才這麼快替她生起火嗎?
華未央恍然大悟,心裏滿是暖意和滿足。
於是她也貼着蕭郁離,將腦袋靠過去。
兩人一同聊着聊着往事,如同小獸般彼此依偎着在樹下閉目養神。
在快入眠之際,華未央無意多喊了句:「蕭郁離。」
他聽到了蕭郁離答道:「嗯,我在。」
隨即華未央更加心滿意足,久違地進入了安心的夢鄉。
在藥王谷的這兩年裏,華未央閑來無事時,常常會想起與蕭郁離相逢的許多回憶。
雖說僅僅只是幾月光景,對她來說,是他一生難得的、勝卻人間無數的念想。
華未央也期望着對蕭郁離而言亦是如此。
如今心愿得償,這一夜好眠,華未央睡的極沉,呼吸輕緩。
然就在天光乍破之際,原本最先睡着的蕭郁離眉頭一蹙。
睜眼靜靜望着天邊的魚肚白好一陣,才抬起手按上自己腕間脈搏——
不出所料地感應到內息有些凌亂,慢慢吐出胸中濁氣。
自對自己下了封印,每當滿月之時,蕭郁離便會有內息紊亂的跡象。
因他靈力深厚,卻在最應突破境界之時強行鎖住經脈。
本應流轉於體內的氣息就此被猝不及防堵住,無法疏通,他也就時常感到疲憊睏倦。
入睡前,他也還想着再跟相認的華未央多說一些話。
可確實沒勁,只好先瞞着對方睡一會。
所幸那時他及時提起往事,華未央亦尚未察覺,他還能及時掩飾。jj.br>
蕭郁離本想着自行突破封印,可也沒想到原來真的並非易事。
如今他因需要尋找數萬年前帝尊留下的東西而行走於人間,心中常念華未央,難免生出些許雜念。
其中界限,他更應該對其自行揣度,有所分辨。
世人對修習之人的期望,是希望以自身之軀以達天界,從而人靈合一,逍遙於天地間。
然而蕭郁離已於世間兩年多,直至現在卻還不明白他要渡的「劫」是什麼。
他不由得一嘆,怕是這閑暇度日太過愉快,都快讓他樂不思蜀了。
蕭郁離有所感地轉頭望向一旁仍在睡着的華未央——
再重逢時卻比兩年前印象里從未改變的女孩此時就在他身旁,他微微一笑。
心想,當閑人確實不錯,不然他也沒理由纏着華未央到處跑。
「蕭郁離」這一身份到底拘束過多,他更想沒什麼顧慮地待在華未央身邊,一同再去見證許多事。
只不過事未盡,他怎麼也放心不下。
晨光喚醒飛奔的鳥雀,周圍漸明。
蕭郁離隨手從一旁拾起一根樹枝,閑來無事開始回想昨夜裏的事。
他當然也不是真閑着來這裏,也沒想到能在這裏碰見華未央——
他只是從給他的消息里探知到此處可能會有所尋之物的蹤跡,他這才來一趟的。
蕭郁離在手邊的沙地上畫起了那朵他在牆上看見的海棠花,眼裏不覺有了冷意。
這塗山聖女到底為何曾經出現在這裏?
那幅畫是誰畫的?
還有那個傀儡師……
他昨夜也想了許久,現如今放眼整個俗世,能招攬到那類人的也就只有——
聖慈宮。
筆鋒落下后,這三個字清晰映入眼帘。
蕭郁離沉吟着,不久感應到身後的華未央已醒過來。
他臉上冰冷的神色瞬間收斂,抬手將那朵海棠花和字跡極快劃去。
「抱歉,睡過頭了。」
華未央稍揉了揉眼睛,她鮮少睡的這麼安穩。
卻偏偏是在這樣不太合時宜的時候,多少有了歉意。
「無妨,休息夠了便好。」
蕭郁離笑着,彷彿華未央做什麼說什麼他都寬容,道:
「餓了或者渴了么?再等等我們就一同啟程回裕都。」
華未央去看眼前蕭郁離的背影,恍惚想起來兩年前。
那個時候她還年少,對於蕭郁離始終無法放下心防。
而如今,兩人居然在陰差陽錯之下,還是成為了一路人。
她快步跟上前去探路的蕭郁離,奔向了曦光所至。
先前二人原以為就算此處荒郊野嶺離裕都再遠,以他們的腳程應該也能在午時前抵達。
沒想到估算還是有了偏差。
等蕭郁離和華未央到達裕都城門前,兩人經過一夜奔波,已是略有疲憊。
奈何除了重要之物仍在他們身上,其餘雜物都已經被那洞穴里的河流沖走。
還未進城,在最外邊給來往務農的人做買賣的小販早已經吆喝上了。
街頭擺賣的蔥油餅香味撲鼻而來,離回到客棧還有好大一段距離。
華未央看向蕭郁離,蕭郁離從華未央眼裏看出了對飽腹一頓的渴望。
因近期裕都即將舉行試劍大會,就連在這清早之時,也有許多江湖人士、武林中人來來往往,車馬絡繹不絕,街市比平時更為繁華。
然而誰能想到有兩個江湖上大名鼎鼎的人物,此時此刻就在這城外面呢?
華未央想了想,轉身拉着蕭郁離進了離城門最近的一間小酒樓。
待直上二樓要了茶水和吃食,她猛的灌了一口茶,舒緩過來。
朝蕭郁離示意地看向樓下的一輛馬車。
蕭郁離自是知道華未央不會平白無故就來這裏,也喝了口茶跟着看過去。
只見那馬車頗為闊氣,四面以極好的絲綢裝裹。
車門頂上還有一對雕飾,閃着銀光。
前頭兩匹油光水滑的棗騮馬穩穩地拉着馬車,其上車夫穿着也似非富即貴。
在這人來人往的街道上緩慢駛過,實在引人注目。
除此之外,馬車外邊還有幾對僕從跟着走,最前面還有兩男一女騎着馬,正為其開路。
路上行人也紛紛回頭去看,或許也覺得那馬車很是氣派,都不禁注目許久。
「這是瀚王?」華未央低聲問蕭郁離。蕭郁離答道:「是。」
那便是傳聞與江湖登明樓走的最近的瀚王北辰還了。
此人乃的成姜國皇帝的第十一子,母妃為不受榮寵的敬妃。
雖集榮華富貴一身,現也不過是青年,卻總是鬱郁不得志,未得重用。
也不知為何,竟招攬了寒山閣的人為門下客,為其做事。
這人到底有什麼想法,無人明了,華未央也不曾探究更沒有興趣。
她所知道的不多,只是知道寒山閣是為瀚王辦事的人,
至於他們如何為瀚王做事,一概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