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次子的淚水
今天,神樂夏至被父親大人要求去掃墓。
果然,偷偷溜出去是有懲罰的呢!
躺在地上,迷迷糊糊清醒的神樂楓這樣想道。
不過,即使是懲罰,也算不到身為次子的神樂楓身上。
「作為長子,就應該為弟弟妹妹們擔負責任啊!」
當然,他們的父親可不是那種弟弟妹妹犯了什麼錯都會怪罪到長子身上的人,這不過是處罰他的借口罷了。
不過,該樂的還是得樂。
神樂楓這樣想着,不禁露出一絲壞笑,直到被人彈了一下後腦勺。
神樂楓回過頭,看着眼前的臉色有些蒼白,但是臉上卻帶着溫柔的表情的女人,疑惑地問道:「有什麼事情嗎,媽媽?」
「看到你笑得那麼開心,有點好奇而已。」一頭黑色長發的母親大人彎下身子,捏了捏神樂楓的小臉,「畢竟,我們的小楓平時可是塊冰塊呢!」
「……沒有這麼誇張。」神樂楓有些不習慣地拿開母親大人的手,扭頭就跑。
母親大人看着自己孩子慌慌張張地跑走,無奈的同時也有心疼。
這個本應是和夏至一樣陽光的孩子,卻因為體質虛弱的原因,沒有同齡的夥伴,雖然周圍的人都很照顧他,但是這個孩子的心理成長果然還是……
不過,這個孩子的內心裏,僅僅只是外表結了一層冰而已,畢竟,有「哥哥」這個太陽啊!
想到這裏,這個溫柔的母親大人的內心不禁感到了欣慰。
這樣,即使她不在了,陽光的哥哥也一定會保護好善良的弟弟和可愛的妹妹吧?
「kuang——」
神樂楓跪坐在墊子上,日常地看着道場弟子們的練習,聽着迴響的劍擊聲,逐漸變成斷斷續續的催眠曲,放鬆心神的他迷迷糊糊間便睡著了。
他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在夢境當中,他似乎來到了一間牢房中,下意識地動了動身子,卻聽見一連串的鐵鏈摩擦地面的響聲……
「咚。」
原本睡着的神樂楓突然驚醒,從道場的地板爬起,揉着發疼的額頭:「對不起父親大人,我不應該在晨練時睡覺——」
神樂楓突然頓住了話語,睜開了眼睛。
眼前的道場,空無一人。
神樂楓環顧四周,一種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覺油然而生。
這是一種很玄妙的感覺,他心裏的直覺在那個夢境之後似乎敏銳了很多,就像是覺醒了什麼一般。
他遵從內心的指引,從墊子上站起身來,走向祖墓。
「我們回來啦!」神樂夏至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歡迎回來,午飯已經準備好了哦!」回應神樂夏至的是昨天在神樂道場訓練的弟子之一,他此時正抱着一團曬好的棉被,向神樂夏至身旁的女孩問道,「冰凌,今天跟着你哥哥出去玩開心嗎?」
「哼,一點也不開心。」茶發女孩輕哼一聲,「不過看在夏至哥哥今天陪我出去玩的份上,就暫時原諒他了。」
弟子聽了,與後面一臉尷尬的神樂夏至對視一眼,不禁搖了搖頭,偷笑起來。
「好啦,快去吃飯吧,楓應該也在那裏等着了。」神樂夏至打斷了神樂冰凌的話,「惡狠狠」地瞪了弟子一眼,「別讓楓久等了。」
「嗯。」
看着神樂冰凌一蹦一跳地跑進屋裏,神樂夏至往空無一人的走廊看了一眼,發出一聲嘆息。
午飯是在熱鬧里度過的,在神樂家,嚴厲的家規僅存在於道場中,離開道場就沒有這麼多規矩了。這也許是神樂家族至今也沒有成為大家族的原因,但是這也是如此多弟子願意留在這裏,和大家成為家人的原因。
神樂家的家主,也就是三人的父親大人,是一個看似嚴肅,實際上多愁善感,並且心懷善良的人。
在這裏練習劍術的弟子們,很多都是父親大人帶回來的孤兒——雖然如此,但是父親大人依然對待他們如同自己的孩子一般——這也使得父親大人總是受人尊敬。
午飯過後,便是規定的午睡時間了。
神樂楓看了一眼已經熟睡的眾人,悄悄起身,拉開了門。
「真安靜啊……」
神樂楓看着安靜的院落,以及不遠處的古色古香的道場,深吸了一口氣,隨後坐在走廊里,抬頭看向天空的太陽。
「楓,你還不睡嗎?」路過這裏的母親大人看見了坐在走廊,抬頭望天的神樂楓,出聲問道,「已經到了午睡時間了哦,再不去睡覺的話,父親可是會生氣的哦!」
「……母親大人。」聽到母親大人的話的神樂楓頓了頓,似乎有些猶豫,但還是站了起來,「我有些問題想問您。」
「真是少見呢。」母親大人跪坐在神樂楓身旁,「不過,媽媽回答完這個問題,你就要回去睡覺了哦!」
「我做了一個夢,然後……」神樂楓抬起頭,看着自己眼前溫柔如水的母親大人,低聲喃喃着,「……我的直覺告訴我,這個家不對勁,但是……」
「但是,你又很害怕,如果自己的直覺是對的,會發生什麼。」母親看着自己的孩子,似乎明白了什麼,語氣里充滿了溫柔:「小楓,你知道為什麼爺爺從來沒有對後輩們露出過笑容嗎?」
神樂楓想了想,搖搖頭。.
「這是神樂家的兩個傳承,一個是我‘時雨家"的劍術,另一個則是‘神樂"本家的獨門技藝。」母親大人似乎在回憶着往事,她的眼裏飽含傷感,「但是,相比需要天分和努力的劍術來說,這份需要血脈和靈魂的技藝實在是太難傳承下去了。你的父親大人並沒有這份技藝。就連夏至,也沒能在夢境中接觸到那位先生。」
「所以,爺爺才會這樣痛苦地死去嗎?」
「不是哦,他可是帶着笑容離開的,他呀,也是一個刀子嘴豆腐心的人……」母親大人摸着神樂楓的腦袋,語氣里飽含溫柔,「雖然很想一直陪着你們,但是作為母親,也應該有放手的一天呢……」
「楓。」
雖然自己沒有親眼目睹,但是神樂楓的直覺卻在告訴他,此時的母親大人每說出一個字,她那頭秀麗的黑髮便變得慘白一分,身體也逐漸變得淡薄。
「夏至他,就拜託你了——」
「媽媽!」
聽不見母親大人的聲音的神樂楓慌張地睜開眼睛,然而,溫柔的女人已經消失不見,在他眼前的,只剩下幾點月亮的光輝,和一根白色的髮絲。
一滴淚水,從男孩的眼眶中緩緩流出,滾落在地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