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第十四章

小島漸漸拋在身後，許多英雄還未緩過神來。有人陸續來向任務者們道謝，多虧了三位姑娘智勇雙全，才沒讓這些一向自詡英雄的壯漢淪為奴隸。

他們從前看不起沈蘅柔弱，可如今所有人都受惠於她，態度自然和緩了許多，甚至流露出某種尊重，不敢再放厥詞。

大家合力搖動船槳，大船向目標方向駛去。

沈蘅小聲問：“這個任務是要我們全程盯着？這次咱們如果不下船，是不是有可能……永遠無法完成任務了？”

“不會。”雅典娜平靜答道：“任務要求我們回到愛俄而卡斯，隱性要求也包括伊阿宋這個主角不能有事，最低底線就是他不死——萬一他死了，咱們要回去就會麻煩很多。剛才那件事，咱們不參與可能會拖幾天時間，或者損失幾個人。但出不了大事。”

她一指坐在前方的赫拉克勒斯：“看，那個人，披着獅皮、沒有下船那個。他才是全船最高戰鬥力。只要發現不對，他可以一人掀翻整個城市。”

赫拉克勒斯那種一力降十會的類型，完全有能力以一敵百，徒手拆牢房。

沈蘅小嘴微張：“……啊，這麼說咱們參與與否影響不大？”

雅典娜手指搭在船槳上，心不在焉地一下下點着：“嗯，所以剛才的雷姆諾斯島算是一個預警，提醒我們這次出航的難度。畢竟——再過一個島，赫拉克勒斯就要離開了。”

阿爾忒彌斯半靠着牆壁，補充道：“赫拉克勒斯不愛享受，是個可靠的保護者。他下船以後，咱們的壓力就更大嘍~”

數日後，風將英雄們的船隻送到基奇科斯島。小島上生活着杜利奧納人，他們信奉海神；此外，島上還存在一支極其野蠻、生長的六條胳膊的土著巨人族群。海神會保護居民不受巨人的進犯。.

對於最後一點，雅典娜深感懷疑，因為副本世界沒有神靈，所謂“神的保護”，不知從何而來。

記憶中，這個島嶼依舊沒有危險，但出於以防萬一，雅典娜示意阿爾忒彌斯和沈蘅隨英雄們下船，自己則留在船上，準備和同樣在船上駐守的赫拉克勒斯詢問神的問題。

赫拉克勒斯的一生與奧林匹斯山緊密聯繫，他是宙斯的兒子（之一），曾經幫助奧林匹斯眾神對戰該亞放出的巨人，此時正為了宙斯設置的任務東奔西走，未來還會升上奧林匹斯山，位列神祇之中。

可如果沒有神靈，赫拉克勒斯的一生又該是什麼樣子呢？

還未想好如何詢問，赫拉克勒斯反倒先開了口：“雅典娜女神，您與狩獵女神為何會在船上？”為何伊阿宋等一些明明同樣面見過女神的人，卻沒認出她們來？又為何她們……會與一個東方女子這般熟稔？

這一問着實嚇到了雅典娜，這不應該啊！如果赫拉克勒斯認得她，說明這個世界有神，那沒理由伊阿宋卻不認識吧？

雅典娜心思千迴百轉，言語卻沉穩非常：“化身前來，一觀而已。倒是你，不去完成宙斯設置的任務么？”

出於對神明的天然尊敬，赫拉克勒斯不疑有他，回答道：“伊阿宋熱情地邀請，我自然來了。這樣的遠航，沒有英雄會不動心！父神的任務，我當然也會完成。”

至少目前為止，赫拉克勒斯依然走在相同的道路上，但這就是最詭異的點了，副本世界，的確是感應不到任何神力、神祇的。他們從何處接取神諭？又以何種方法溝通神祇？

其餘的英雄都不曾認出二位女神，至少說明他們沒見過神——或者副本世界的神與真實世界不同。

那麼眼前的赫拉克勒斯，也許才是最大的變數？

雅典娜細心和人聊着，不動聲色地問他關於神祇的問題。赫拉克勒斯本不是機巧百變的人，又極敬重這位曾救他性命的女神，自然是和盤托出。一問一答間，雅典娜卻更覺詭異。

在赫拉克勒斯的陳述中，他曾經與阿波羅並肩作戰，飛上雲端，共同射殺膽敢肖想神位的巨人。這在雅典娜的經歷中里確有其事，但絕不該出現在這個副本世界內。

他記憶中的所謂“神”，到底是怎麼回事？

二人一問一答，不久后忽然聽見外邊隱隱傳來喊殺聲。原來英雄們用過晚餐想要回船，卻正有島上的巨人湧上來，封堵港口，不讓船隻進出。

英雄們看見巨人，自然舉起武器回援，但此時與長有六條胳膊的巨人直接相對的，是船上的二人。

赫拉克勒斯見相貌醜陋的巨人進犯，想起幾年前在奧林匹斯，迎擊巨人的場面，他張弓搭箭，接連有人在倒在他箭下。

雅典娜也沒有袖手旁觀的打算，她順手拿起船艙里作為後備武器的長矛，站在船舷邊後退幾步，直接投擲出去。長矛如流星趕月，精準洞穿巨人的脖頸。

英雄們趕到時，已經有數十個進犯者倒在沙灘上，他們蠻荒的同族正踩着屍體繼續進攻。巨人們沒有擋住英雄的反擊，不多時便被清剿乾淨。偶有漏網之魚，也沒逃過阿爾忒彌斯如影隨形的流矢。

經此一事，英雄們更覺得路途多艱，不願再做停留，繼續揚帆前進。

再次見到的陸地依舊是小島，但又與前兩者不同。島嶼樹木掩映，鬱鬱蔥蔥，其間水澤點綴，頗有意趣。

這一次，赫拉克勒斯終於下船，想要尋找一棵上好的松樹削制船槳。雅典娜遠遠看着，心知這就是他在遠航之行中的最後一站。他會因為僕人失蹤滯留島上，與眾英雄分開，繼續自己的修行。

副本沒有在這一關安排什麼意外，赫拉克勒斯果然失蹤，伊阿宋與夥伴們一番爭吵后，決定不再等待，繼續前行。記憶中本該為他們調停矛盾的海神，卻並未出現。

這個世界與神的關係，還需要繼續觀察。

大船繼續航行，途徑其他島嶼和半島是便留下來休息，也遇見了形形色色的人。英雄們有足夠自保的實力，任務者中還有能夠治療傷痛的藥劑師沈蘅。總之往後的路程，沒有再減員。

擊敗婦人鳥，又以損失幾塊船尾木板的代價，險而又險地擦過兩座撞岩，英雄們終於到達了達科爾喀斯，那裏有巍峨的高山和廣袤的田野。在戰神阿瑞斯的聖林中，不眠的巨龍會瞪大金色的眼瞳，看守掛在櫟樹冠上的金羊毛。

英雄們在海灣里歇了一夜，第二天，伊阿宋為表請求的誠意，只帶了六人前去拜見。其中四人是此地國王埃厄忒斯的四位外孫，他們是國王大女兒的孩子。另外兩人，就是主動請纓的雅典娜和阿爾忒彌斯。

也許是出於對二位女性英勇表現的認可，也許是女性看起來更加親和無害，也許還有其他原因，總之伊阿宋很快同意了讓二人跟隨。

幾人進入宮殿，穿過前廳，高大的立柱左右分開，上頭爬滿了鮮活的葡萄藤蔓。

隨着一聲驚呼，國王的大女兒看見了他的四個兒子，激動地衝下來與他們抱在一起。而雅典娜，也看見了站在陰影中，隱着身形，打量他們一群人的少女。

她一頭金髮如海藻般濃密捲曲，隨意地披在身上，即使藏身陰影中，也無損那明亮的光澤。她身形單薄，彷彿海風稍大一點，就會被吹走。可那雙眼睛卻如此讓人難忘，盛滿楚楚動人的韻致。

——是美狄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