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第十二章

聽到這個名字，阿爾忒彌斯不由靜默片刻：“她……呀。”

做神這麼多年，什麼樣的人沒見過？但美狄亞這般的瘋狂程度……也就狄俄尼索斯能及。

況且，狄俄尼索斯行事荒唐不計後果，是因為他是酒神，喝醉以後什麼都不顧，就連神位都象徵混亂。

而美狄亞……她的瘋狂始終蘊於可怕的理智之中。她清晰地知道自己要什麼，並不惜用最狠毒的方式達成它。

此人當年作為，讓天後赫拉都感到震驚，繼而羞愧。就連阿爾忒彌斯這樣不關注伊阿宋的神，都對美狄亞印象深刻。

當年，伊阿宋的叔叔珀利阿斯得罪了赫拉，礙於天後的驕傲，她不屑於親自報仇。於是考察過後，她選擇了同樣與珀利阿斯這個篡位者有仇的人——伊阿宋，借他來完成目標。

為了助他奪取金羊毛，她不但拜託雅典娜暗中相助，更是聯合美神阿芙洛狄忒，讓金羊毛所在國家——科爾喀斯的公主美狄亞深深愛上了伊阿宋。

當時，赫拉只是看中了美狄亞身為巫術女神祭司的身份，希望她成為伊阿宋的助力。加上她覺得伊阿宋人品不錯，不失為合格的丈夫人選。

美狄亞的瘋狂，在當時就初露端倪。為了愛人，她親手盜走了國家至寶——金羊毛。當她與伊阿宋私奔，被父王追上時，她竟選擇殺死自己的親弟弟，趁父王沉浸於悲傷之時逃之夭夭。

返回愛俄爾卡斯后，為了名正言順讓丈夫繼位，她謊稱自己有一口能讓人變年輕的大鍋，利用珀利阿斯的女兒們對父親的崇敬和愛，引誘姑娘們活生生煮死了他。

至此，她的作為已經讓眾神瞠目，可左右死掉的珀利阿斯是赫拉的仇人，在天後的默認下，沒人多說什麼。

可誰知道，本以為人品不錯的伊阿宋，竟在美狄亞容色漸衰后拋棄了她，不顧他們已有三個孩子，打算和另外一國的公主格勞克結婚。

這下徹底激怒了深愛他的美狄亞，她挽回無果，乾脆不再糾纏。先是裝作善解人意，祝福伊阿宋的新婚，又為他們送上新婚禮物——極盡華麗、浸透魔葯的金袍與花環。.

新娘見到這漂亮的袍子，非常喜歡，將它披在身上，很快，魔葯使她中毒而亡，花環噴出火焰，將她的屍體燒的變形。

當伊阿宋悲痛欲絕，想要報仇時，卻只看到一地的鮮血，與失去呼吸的孩子們。他抬起頭，看到渾身血跡的美狄亞召喚來龍車，飛上天空，永遠離開了他。

最終，伊阿宋絕望自刎。

“這……這人……”沈蘅聽完故事，目瞪口呆。

“在故事裏，她的結局……是什麼？”

“回到巫術女神赫卡忒的神廟，繼續做祭司，隱居一生。”雅典娜答。

那不就等於什麼事都沒有？沈蘅發現，自己竟有些……羨慕，或者說敬佩。

當年赫拉看到伊阿宋的結局，震驚之餘亦有羞愧。畢竟美狄亞和伊阿宋這一對，是她臨時起意，與阿芙洛狄忒一手促成的。

與阿芙洛狄忒只在意愛情不同，赫拉守護婚姻，自然希望他們恩愛一生。既然一開始看錯了人，她便沒有追究美狄亞的行為，放任她回到赫卡忒的庇護之下，度過餘生。

況且，報復無視婚姻的丈夫，這本是她自己最想做的事情，只是做不到罷了。

綜合看下來，論破壞力和影響力，伊阿宋一路上遇到的所有困難，拍馬也難及美狄亞。按照隱藏任務比基礎任務難的規律，美狄亞很可能與隱藏任務相關。

不過現在想這些為時過早，雖然她們認識的伊阿宋平安回鄉，但這並不意味着目前她們正在進行的遠征也會順利。

畢竟，誰能保證副本的內容一定與歷史相同呢？

第二天，海上忽起大風，洶湧的波浪漸次襲來，所幸船隻夠大，雖然左右搖晃，卻並無翻船的危險。

“各位，各位！”領航員林扣斯站在船頭，轉頭喊道：“前方有一個島嶼，遠看着有港口，定有人煙居住，我們把船停下，躲避風浪，也做些補給！”

這項建議得到了一致的響應，英雄們齊心協力划動船槳，大船快速向港口靠近。

等到船隻拋錨停穩，大家才看到這島上竟然全是女子，沒有一個男人。她們全副武裝，充滿警惕地向船隻靠近。

沈蘅趴在船舷邊，頗為驚奇：“怎麼都是女人？島上沒有男人嗎？”

雅典娜向下瞥一眼，答道：“還真沒有。沒記錯的話，這是雷姆諾斯島，當年島上的男人們帶回來很多外鄉女子，女人們出於嫉妒，殺死了所有男人。”

沈蘅：……

沈蘅：“這裏的女人們，這麼勇的嗎？”

後有美狄亞，前有島上的女人們，人狠話不多的典範啊！

“也不是，其實男人們死後，這些女人很害怕發生戰爭，所以每天全副武裝在海邊警戒。這裏的女王痴戀伊阿宋，是希望他留下來掌權，保護她們的。”雅典娜頗為閑適地靠着船舷，這一場遭遇沒什麼危險，只有伊阿宋在女王宮中耽擱了幾日，才被赫拉克勒斯催促動身。

伊阿宋派出的使節已經說明來意，請求補給和休息；另一邊，女王也派出使者，表達了對英雄們的歡迎，並熱情地將他們迎進城市。大多數英雄對此興高采烈，毫不懷疑地住進女子們的家中。

除了厭惡女色的赫拉克勒斯，還有……因為同為女性，被下意識忽略的雅典娜三人。

“唉，慘啊——”阿爾忒彌斯抻抻懶腰：“咱們就在船上過吧。”

沈蘅猶豫片刻，試探開口：“真的不用去看看嗎？雖然你們講的是這樣，但、但萬一副本里就不一樣呢？副本和你們所知的故事也未必……”

阿爾忒彌斯的動作停在一半，還未說話，雅典娜便拍拍她的肩膀：“咱們也下去。”

如果沈蘅不提，雅典娜也險些犯懶，想着在船上歇幾天算了。

她們熟知副本的故事背景，這是優勢所在，但也會讓人陷入固定思維。一旦副本發展到另一條故事線上，那所謂經驗，就會反過來變成枷鎖。

這就是遊戲將不同國家的人投入同一個副本的好處了。有本國文化背景的任務者更容易意識到副本的線索，來自其他地區的任務者，則不會受到當地歷史文化沿革的影響，更能跳出固定邏輯，查缺補漏。

就比如此時。

三人依次下船，向不遠處的城門走去。守門的衛兵知曉這是船上的客人，稍加詢問便側身放她們進城。

海島雖有農田，卻算不得肥沃，再加上男人消失后，島上人口減少，女人們的耕田技能也不算嫻熟，田地甚至有許多荒廢。與之相對，高牆圍起的城市內倒是頗具活力，商業比起農業也更加發達。

此處的港口勉強算得上繁榮，來往船隻不少，若是與外鄉人交換購買物資，倒是也可以維持生計。

雅典娜三人閑庭信步，走得並不快，沿途用心記下街道房屋的佈局，與大致的產業分佈。當然，也看見不少被當地女人迎進屋中的英雄。

不久，富麗的皇宮已在眼前。三人表明身份，也同樣被視作女王的客人迎進宮中。

當晚，城內處處歡宴，舞影婆娑，醇香的美酒流水一般奉上，阿耳戈英雄們受到了最高規格的款待。金碧輝煌的皇宮大廳，鋪滿盛放的石榴花，殷紅與黃金輝映融合，靡麗的香氣融進美酒，縈繞在主人與客人身旁。

阿耳戈英雄齊聚一堂，雖然女王事實上希望宴請的只有伊阿宋一人，但這絲毫無損宴席的盛大與禮數的周全。即使三位女性身邊，也有青春美麗的姑娘斟酒勸飲。

雅典娜無意飲酒，每次端起酒杯只是象徵性地抿一下。看似隱有醉意的眼眸，卻有意無意地環視四周，將眾人的反應收入眼底。

阿爾忒彌斯喜愛泥土與植物的清香，對宴會廳甜美靡麗的味道尤感不適，縱然身邊的少女勸酒再熱情，也只是厭煩地揮揮手，沒有絲毫品嘗甜酒的意思。

沈蘅將酒杯置於鼻尖輕嗅，又微皺眉尖放下。她朝其他兩人那邊看，發現雅典娜會不時抿一口酒，想要起身提醒，卻被身旁斟酒的少女拉住，溫柔地詢問是否有哪裏不合口味，以及繼續推薦自釀的美酒。

斟酒少女雖然溫柔，卻分外難纏，沈蘅這邊一時被絆住了。雅典娜自然注意到動靜，略一思索，便猜到酒喝不得，卻還是微抿一口，餘光瞥見給自己斟酒的少女暗自鬆了口氣，就知道自己猜對了。

她不怕酒里有什麼，這是神體帶來的便利。

只是酒里究竟有什麼呢？迷藥，還是毒藥呢？

就算是毒藥也沒什麼可怕的，只要不至於見血封喉，沈蘅身為藥劑師，多半能拿出解藥。再者，看沈蘅的樣子，沒有非常急迫，應該不是要命的藥物。

宴席的氣氛逐漸推向高潮，推杯換盞的聲音更盛，英雄們在美女環繞中豪飲美酒，互相比拼酒量。

不多時，有人醉倒，同伴大聲嘲笑他的酒量。又有幾人相繼倒下去，杯中酒潑灑在精美的地毯上，宴席多了幾分混亂。

沈蘅終於找個合適理由擺脫了斟酒少女，偷偷和告訴她們酒中下了迷藥。

雅典娜點頭，又悄聲商議幾句。沈蘅回到座位前，將杯中酒水一飲而盡。阿爾忒彌斯也捏着鼻子灌了一口，皺着眉頭咽下去。

夜已深，上弦月高掛天空。阿耳戈英雄們醉的不省人事，橫七豎八地躺在宴會廳內。只有三為女子矜持些，倚在案几旁昏昏欲睡。

女王緩緩起身，整理褶皺的衣裙，神態矜貴冷漠：“關到牢裏去，套上枷鎖。等他們醒了，就趕去田地那裏。記得配好葯。”

身邊的女官低低應諾，又問：“這三個人呢？”

女王看着與英雄們一道的三名女子：“先一起關着，她們如果願意……加入我們也無妨。”

宴會廳中原本斟酒的女子走上來，三三兩兩將不省人事的英雄們拖走，雅典娜三人也沒有放過。

“女王，人數不對，船上應該還有一個人。”

“先不管他，處理好眼前的這些，一個人不足為懼。”

“是。”

這是假裝昏迷的雅典娜被轉移到另一個地方前，聽到的最後一段話。

想想當年痴情不悔的女子，再看看這個冷漠無情的女王。

這劇情，果然已經不知道偏到哪裏去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