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盛獨寵久不衰.5
綠蕊走上前來，為皎顏披了一件披風，一邊說道：“美人，雖然已經立夏了，但是這個季節稍不注意也容易得病！大夫說過，美人身子薄弱，懷孕的時候若是不注意調理，對胎兒不好！”
一個月過去，皎顏的肚子已經稍稍顯現了些，烏髮鬆鬆挽就，用白玉簪子別住，露出纖長柔美的頸項。
皎顏沖綠蕊笑笑，手撫上肚子，微微嗔道：“這個小傢伙這兩個多月來快折騰死我了！”
綠蕊笑，安慰皎顏說：“美人初次懷孕，孕吐厲害些是正常的。”然後頓了頓，她繼續說道，“也許美人會生個男孩吧！”
皎顏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問道：“你覺得這個孩子能順利地來到這個人世？”
綠蕊睜大了眼睛，說道：“美人不這麼認為嗎？”
皎顏撫摸着肚子，透過薄薄的衣衫感受着它的溫度，那麼令人眷戀，是她和祁淵的孩子。但是真正希望這個孩子來到這個世上的又有幾個呢？
“清蓮夫人。”門外傳來侍女的聲音。
清蓮隨意地揮揮手，說道：“我要見你們主子。”
皎顏從美人榻上站起身來，隨意一般走到窗前，披風隨着她的動作落下來，落到地上如同羽毛一般。她對綠蕊招了招手，說道：“讓她進來吧！”
綠蕊福了福身，說道：“諾。”然後打開了房門，恭謹地對清蓮說道，“夫人，我家美人有請。”
清蓮淡淡地看了綠蕊一眼，然後沖跟在她身後的侍女說道，“你們就在這裏等我把！”
“諾。”
皎顏不着痕迹地打量着清蓮，清水芙蓉之姿，舉手投足有貴族的儀態，裙擺搖曳間有暗香盈袖，暗贊了一聲。
兩人互相打量了半響，終於，皎顏微微笑，開門見山地說道：“夫人很少來我這裏，不知今日有何貴幹？”
清蓮環視了一下四周，皎顏便揮了揮手，說道：“除了綠蕊，其餘人都離開吧！”
“諾。”
等到侍女們都退出去之後，皎顏看了一眼清蓮，說道：“綠蕊是自己人，有什麼事你就直說吧。”
清蓮淡淡地笑了一下，然後從袖子中拿出一個小小的瓷瓶來，放到桌子上，說道：“你很聰明，不需要我多說了吧。服下它，選擇一個恰當的時間，然後剩下的事情自會有人來安排。”
綠蕊拿起那個瓶子，掀開瓶蓋問了一下，皺眉，然後看向皎顏微不可聞地搖了搖頭。
“這是誰的意思？”皎顏看着那個瓷瓶，平靜地問道。
清蓮挑了一下眉，答道：“君上。你應該知道不只是君上，還有許多楚國的人！清姬的叔父就是龐沖，如果能使龐沖和楚王的關係徹底斷裂，便要好好利用這次機會。”
“我不明白，你們為什麼都那麼容不下這個孩子？”皎顏直直地看向她，生氣地問道。
清蓮眼中閃過一絲驚訝，問道：“你喜歡上楚王了？”
皎顏撇過頭，冷冷地說：“不關你的事！”
清蓮瞭然一笑，嘲諷着說道：“也確實難怪，如此一個霸主對一個女子的深情，任憑是誰也不會不動心！不過，你別忘了，你是越人！沙場之上就是因為楚國的軍隊讓越國的男兒埋屍荒野，就是因為他們，越國中多少妻離子散！是，你現在是萬千寵愛繫於一身，但是別忘了，你的兄弟姐妹，你的族人，還在故鄉受着煎熬！不要忘了你最初的目的！”
皎顏深吸了一口氣，說：“我憑什麼相信你，你又憑什麼認為我會按照你的指示去做？”
清蓮挑眉，嗤笑一聲，然後從袖子裏掏出一根紅瑪瑙點綴的簪子，道：“就憑這個！”
皎顏看着那枚簪子，呼吸一滯，然後瞪向她，風度盡失，“你們抓了梓姜！”
清蓮不可置否地笑，說道：“這是君上給我的，說如果你不肯這麼做，那麼這個女子的命就——”說著，她呵呵笑起來，看着皎顏驚怒交加的臉，說道，“不要忘了，你的親人，還在越國！”然後她將那枚簪子放到皎顏手中，轉身想走。
不過，她停住腳步，回眸說道：“好心告訴你一些事情，也許會讓你好受一些，那就是你之所以現在還在楚宮，是因為在那天之前，楚王派人給了樊清一道口諭，越女若離，舉國哀悼！這樣的人，也配你為他的骨肉傷心成這個樣子？”
皎顏已經收拾好心情，手緊握着那枚簪子，說道：“這些不需要你來提醒我，我早就知道！”
清蓮轉身，皺眉：“你早就知道了？那你為什麼——”
因為不管是什麼原因，樊清終是棄了她而選擇效忠他的君王，而祁淵，縱使知道她是紅顏禍水的命，也依然願意留下她在身邊。只是這些，皎顏不願意說出來。
皎顏頓了頓，說道：“告訴君上，這是我能為他做的最後一件事情。”
清蓮點了點頭，說道：“我會轉達的。”綠蕊想要送她離開，卻見她擺了擺手，說道，“好好伺候你主子，別忘了自己的身份！”
綠蕊低下頭，細聲說道：“諾。”
皎顏深吸着氣，手指緊緊捏着欄杆，眼睛看向那根簪子，閉上眼睛喃喃着，說道：“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不日後，楚妃和越女們都陸陸續續送上賀禮，其中，包括清姬的。而祁淵……也快回來了吧……
“美人……”綠蕊埋着頭，顫抖地奉上手中裝着烏黑的葯汁的碗，“奴婢檢查了一下，發現……發現，這……這碗裏還有，其他的東西……”
皎顏彎唇，其他的東西……她安慰綠蕊，說道：“越王是個聰明人，不會藉此要了我的命的！”
“美人，奴婢已經照你的吩咐，把所有人都遣退了，可是……”綠蕊咬唇，快哭出來了，“真的要喝嗎？”
皎顏忍住淚意，但是她不能拿梓姜的姓名開玩笑，越王就是知道梓姜對她的重要性也知道她不能喝祁淵說什麼，才會走這一步棋。她輸不起。
她接過碗，黑沉的葯汁倒影着她的臉，她喃喃着說道：“會很苦、很痛吧？”然後在綠蕊擔憂的目光下，仰頭一飲而盡。
是的，會很痛。當藥效發作時，皎顏全身，甚至手指尖都迸發著冷汗，最後痛到皎顏覺得整個人都快碎了。
汗水和淚水交雜着流淌在她的臉上，看得綠蕊心驚膽戰，卻無能為力。她跪到床榻前，握住皎顏的手，喚道：“美人，堅持住……“
皎顏手緊緊地絞着身上的衣服，在肚子裏面，那個生命，那片溫暖在她的身體裏掙扎着，尖叫着，恐懼着。她將手腳痛的痙攣的自己團成一團，卻減輕不了這種痛苦，只好死死地咬住牙，有腥甜的味道充斥着嘴腔。她甚至能感覺到已經有血液從她身下流過。只要她動一動，就會痛徹心扉。
死亡的感覺讓皎顏心中產生了一絲害怕，害怕再也見不到祁淵，再也聽不到他的聲音，他說，讓自己平安地等着他回來……可是，她好像……要，失信了……
皎顏咬着牙，吩咐道：“綠蕊！”
“在！”綠蕊連忙上前握着她的手，說道。
皎顏閉着眼睛，汗水濡濕了頭髮，氣若遊絲地說道：“剩下的事情，我想，清蓮會幫你的。我現在好痛，好累，如果我沒有醒來，不用擔心也不要傷心。如果……我死……了，那麼，將這根簪子給他，就說，我對不起……”
話尚未說完，皎顏感覺到那個生命已經徹底流出她的體外，疼痛，疲憊，難過，心傷使她好像睡一覺，夢裏有繁花，有依靠，有漫天的燈火，有稀世的諾言與懷抱。
有冰涼的觸感從手中傳到心裏，綠蕊淚眼朦朧地看着那根白玉簪子，哭着求道：“美人，求求你，別嚇奴婢！大王要回來了……”卻眼睜睜地看見有團模糊的血肉從皎顏身下流出來，她毫無血色的臉龐便歪向了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