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3章 一紙調令
門鈴依舊響了三聲。
呂姐打開門,看到虞紅豆的臉色后頓時一慌:“哎喲,虞小姐,你病情加重了?”
虞紅豆卻只是搖了搖頭,沒有接話,默默走進屋子。
走上二樓,柳學冬依然坐在落地窗邊,他看到虞紅豆后也很驚奇:“應該不至於吧,治療后就算沒有好轉,病情也該趨於穩定才對。”
虞紅豆在柳學冬對面一屁股坐下,悶悶不樂地說道:“我需要心理輔導——不是關於窺視感的。”
柳學冬取下眼鏡:“發生了什麼。”
虞紅豆吸了吸鼻子,彷彿悲從中來:“我被警隊開除了。”
柳學冬細想片刻,問道:“是因為你這個病的緣故?”
虞紅豆重重點頭,卻把眼眶也晃紅了:“隊長給局裏打了條子,希望局裏幫我報銷這次的診費。局裏倒是把條子批了,但是也因為這個知道了我的病情,然後,然後——然後局裏說以我目前的身體狀況不適合繼續做刑偵工作,要把我轉調到其他平級部門……”
說著說著,虞紅豆就開始小聲抽噎起來,也許是平時堅強慣了,所以就連哭都哭得很隱忍。
柳學冬遞過去一張抽紙,安慰道:“我還以為你真的把飯碗丟了,原來只是平調,還好還好。”
虞紅豆接過紙巾,她抬頭望着柳學冬,本就又大又漂亮的眼睛掛着眼淚顯得更加靈動了:“哪裏還好了?當警察是我從小到大的夢想啊,我通過福利院的資助好不容易才考上的警校,然後成為實習警員,到今天轉正才不到一年!我每天都在努力工作,認真履行自己的職責,你以為我是為了什麼?可現在就憑一張紙,就把我這些年的一切全部否定了!”
“放鬆,不要激動。”柳學冬輕聲安撫道,“冷靜下來想想,這一切的根源依然在你的病症上,當務之急是治好你的心理疾病,等你痊癒后,說不定可以申請回調。”
等虞紅豆的情緒逐漸穩定下來了,柳學冬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來房間裏,我給你做頭部按摩,順便可以聊聊天。”
虞紅豆在治療椅上躺下,隨着頭部穴位傳來熟悉的涼意,她的心情逐漸平復。
這一次柳學冬沒有提起她的病情,而是像拉家常一般隨意閑聊起來。
“你為什麼想當警察。”柳學冬問道。
虞紅豆怔怔望着天花板,似乎是在回憶:“小時候是因為盲目崇拜心理作祟,又什麼都不懂。每當福利院裏有孩子打架,院長就會故意把臉黑着,說要叫警察叔叔來把壞孩子全部抓走,而我小時候性格有些軟弱,總是被院裏的其他孩子欺負,那時候我就覺得警察叔叔一定是世界上最厲害的人,可以把壞人全部打跑,如果我也能成為一名警察,就再也不會有人敢欺負我了。”
“小時候被同齡人欺負么,嗯……”柳學冬遲疑了一下,不知是想起了什麼,“這種經歷我也有過。”
“也是在福利院?”虞紅豆問。
“唔,算是吧。”
虞紅豆又問:“對了,當初收留我的是城南花苗福利院,你是哪的?”
“呃,我是外地福利院的。”柳學冬緊接着又補了一句,“早就拆了——繼續說你的事吧。”
“嗯……等長大一些了,我意識到警察叔叔並不是天下無敵,那身警服也並非刀槍不入,他們也會有犧牲,脫下警服也只是普通人,當我明白這一點時,崇拜的感覺並沒有消退,只是不再盲目,反而變成了一種由衷的敬佩。”
“於是,我選擇了考警校。在學校里系統地學習職業知識,也重新認識了什麼叫做警察。”
“警察並不僅僅只是一個職業,它更是一種精神。”
柳學冬適時地問道:“什麼精神?”
虞紅豆望着天花板的眼神突然變得堅定,吐字清晰。
“必須有人浴血奮戰,世上才有自由可言。”
柳學冬沉默片刻,目光在虞紅豆臉上停留。
他說道:“總結的很好。”
“你呢,”虞紅豆放鬆下來,反問,“你就沒有夢想嗎。”
“我?”柳學冬無聲地笑了笑,“我現在做的事就是在實現夢想。”
“你的夢想就是當一名心理醫生?”虞紅豆不疑有他,“那確實是已經實現了,真羨慕你。”
“還沒有完全實現。”柳學冬搖了搖頭,“我還沒有成家,還沒有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家庭。”
虞紅豆睜開眼,有些疑惑地瞥了他一眼:“以你的條件,應該不難找對象才對。”
柳學冬還是搖頭:“你沒懂我的意思,我不想談戀愛,我想要的是一個家。”
虞紅豆認為這是因為柳學冬童年時作為孤兒的經歷,所以才導致他非常渴求家的感覺,於是虞紅豆不打算在這個問題繼續探討下去,卻不料柳學冬反而問道:“你也沒結婚,又是為什麼。”
“我?”虞紅豆想了想,“是因為沒有時間吧,不僅是沒有時間拿來談戀愛,甚至連考慮這件事的時間都沒有。”
“這也是我接受不了被調職的原因。從小到大,為了警察這個目標,我把所有時間都傾注在了學業和事業上,現在卻因為一紙調令,告訴我之前的一切都白費了。”
也許是因為在柳學冬面前哭過,展露出了自己女性柔弱的一面,所以虞紅豆現在在面對柳學冬時反而有一種別樣的安心感和信任感,只是虞紅豆下意識不想承認這點,她在心裏想着:『一定是因為他是心理醫生的緣故,心理醫生最擅長這種博取他人信任的手段。』.
一邊想着,虞紅豆一邊緩緩閉眼,但沒過一會兒,她就感覺到了柳學冬的“窺視”,她閉着眼說:“你在看我。”
片刻的安靜后,身後響起柳學冬的聲音:“我很難做到不看你。”
“因為我漂亮?”雖然知道這是事實,但自己親口說出來時,虞紅豆還是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一陣沉默后,傳來柳學冬平靜的聲音:“因為你是我的病人。”
虞紅豆:“……”
下午時間很快過去,柳學冬這次將虞紅豆送到門外:“記得來複診。”
“再說吧。”虞紅豆故意不去看柳學冬的眼睛,直到現在她還感到有些難堪。
虞紅豆離開的背影顯得有些狼狽。
等虞紅豆第三次來到診所時,已經是一周后了。
她依然有些悶悶不樂,但氣色已經好多了。
在和柳學冬聊天的過程中,虞紅豆告訴他,雖然局裏給她放了一個月的假,但由於要調職的關係,有很多東西都需要進行交接,所以她依然忙得團團轉,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才沒能來按時複診。
虞紅豆還說,她應局裏的要求,將病情診斷結果彙報了上去,就目前來看,她的病情已經得到了很好的控制,至少不會再神經質地認為有人跟蹤她,所以說不定能讓局裏撤銷調職命令——雖然希望比較渺茫。
這一次柳學冬充當了一名稱職的傾聽者,不再多問,讓虞紅豆想說什麼就說什麼,只是偶爾附和或安慰一句。等治療時間結束時,虞紅豆眉眼間的鬱氣消散了大半,整個人都放鬆下來。
“謝謝你,柳醫生。”離開時,虞紅豆第一次說出這句話。
虞紅豆第四次來到診所是在八月末。
九月將近,這意味着虞紅豆的假期即將結束,也意味着她即將前往新部門任職。
看來調職的事基本已經定了。
相比起第一次的慌張,第二次的傷心,第三次的悶悶不樂,這一次她反而平靜了許多。
柳學冬沒有多問,虞紅豆也沒有多說的意思,二人默契地保持着沉默走進房間,虞紅豆躺下,柳學冬洗手,彷彿雙方都已習慣。
按摩進行到一半,虞紅豆鬼使神差地,突然開口問道:“柳醫生,你對所有病人都這樣嗎?”
“哪樣?”
“關心,緊張……”虞紅豆微微咬了咬下唇,“還是說……挂念?”
太陽穴上傳來的力道停頓了片刻,然後她聽見柳學冬說道:“為什麼這樣說?”
“上次我來時,就注意到你面前的茶已經涼了,卻幾乎沒怎麼喝過,說明你一直心不在焉。”虞紅豆閉着眼不敢睜開,卻能清晰感覺到柳學冬的目光始終停留在自己身上,“還有今天,我還沒進小區時就看見你一直坐在窗邊望着小區門口……你是在等我嗎?你知道的,我是警察,所以對這些細節……”
房間裏陷入沉默,虞紅豆本以為會像上次一樣,柳學冬會告訴她,這是他作為心理醫生的職責所在之類的話。
沉默過後,柳學冬終於開口。
“因為你漂亮。”
出於本能的,虞紅豆心跳有些加速。
就在場面快要變得尷尬時,虞紅豆包里的電話響了起來。
虞紅豆只覺得這鈴聲彷彿是她的救星,趕緊坐起來把電話接通。
電話顯示是徐隊。
“徐隊,有什麼事?”
電話那頭徐隊的聲音有些嚴肅:“小虞,現在趕緊回局裏,有人找,是關於你調職的事。”
“是。”聽徐隊的語氣似乎不是小事,虞紅豆趕緊應下,掛掉電話后直接往外走去,看似雷厲風行,卻連看都不敢看柳學冬一眼。
直到走出小區,二層小樓被其他建築遮蔽,走在馬路上的虞紅豆才徹底鬆了口氣。她拍了拍有些泛紅的臉頰,打起精神往局裏趕去。
等回到局裏,徐隊已經在大廳等她了,不給虞紅豆詢問的機會,徐隊直接領着她往三樓會議室走去,邊走邊快速小聲地說道:“給你透個底,這次找你的是個比較特殊的部門,就連我都不怎麼了解,只知道這個部門職權不低,據說這次找你好像是跟你的病有關。待會兒上去以後,他們問什麼你就答什麼,不要多心,也不需要隱瞞。”
虞紅豆點了點頭,在徐隊的目送下推開了會議室大門。
會議室里很空曠,在會議桌的其中一側並排坐着三個人,兩男一女。除了這三人以外就沒有其他人了。
“虞紅豆同志,請坐。”坐在最中間的那名中年男性站起來,示意虞紅豆在他們對面坐下。
懷着有些忐忑的心情,虞紅豆老老實實地坐下來。
似乎是看出了虞紅豆的緊張,中年男性露出笑容:“請不要擔心,我們不是來對你進行審問的,你也沒有犯什麼錯誤。先自我介紹一下,我叫葛文棟,我旁邊這兩位分別是賈亭西和陶萋萋,我們都隸屬於特管九處。”
“特管九處?”虞紅豆從未聽說過這個部門。
葛文棟補充道:“全稱是,大夏特異事件管理第九行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