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小情歌

第 6 章 小情歌

01.我知道你的秘密

連綠盤腿坐在樹蔭下,吸着清涼的橘子汽水,專註地望着操場那邊刺眼的一幕,眼睛終於微微眯了起來。

在一堆綠油油的軍訓服中,穿白衣的少年面容俊美地推着輪椅走過,足夠惹人注目。更何況輪椅上坐着的是一個同樣面貌出眾,笑容甜美又張楊的女生。

這樣的組合,確實讓人眼紅。

連綠看着少年不緊不慢地推着輪椅一直走出視線之外,手中的汽水瓶已經見底。

旁邊的夥伴推了推她的肩膀,曖昧不清地問:“哎,綠綠,你說謝臨和姚溫雨到底是什麼關係呀?雖然他們倆沒公開,但我們覺得,已經很明顯了……”

很明顯的——戀人關係。

附南大學軍訓第一天,連綠如意料之中地見到了謝臨。但她沒有想到,他出場的方式如此特別。連綠有種珍藏了多年的寶貝被人搶走了的感覺,就像家中那座曾經失竊的雀屏鍍金琺琅鍾。

謝臨和姚溫雨成了大一新生熱議的對象。

姚溫雨在入學前左腿骨折,行動不便,坐上了輪椅逃開軍訓一劫。而和她關係不明的謝臨始終在照顧她,站在她身後形影不離。

謝臨推姚溫雨去食堂,謝臨抱她上樓,謝臨背她去教室自習,謝臨,謝臨,謝臨……

連綠的腦子,被這個名字滿滿佔據,快要炸了。

真正的爆發,是在一個夕陽落山的黃昏,連綠向謝臨的領域踏出了第一步。

教官吹響口哨宣佈解散后,烏泱泱的一草坪人從四面八方散去。轉眼間,偌大的地方就清靜下來。

連綠有點中暑,一個人落在後面。走了兩步頭暈,路過空無一人的籃球場時,索性坐下來休息,摘下帽子扇着熱風。她仰躺在被太陽曬得滾燙的木長椅上,睜眼就是絢爛的晚霞,天空漂亮得像一幅油畫。

說笑聲和輪椅碾過沙礫的聲音由遠及近地傳來,停在了旁邊相鄰的球場上。

連綠坐起來,透過青綠色的網狀柵欄,她看見了謝臨的身影,以及一旁的姚溫雨。

暮色黃昏中,少年被夕陽拉長了影子,他手中的籃球砸在地面,一下一下,傳到耳廓里,激起了悠長的迴音。

連綠好一陣恍惚,直到謝臨進球,姚溫雨發出叫好聲,才讓她如夢初醒。

連綠朝他們走過去時,姚溫雨和謝臨正在討論他們今天晚上準備去吃什麼。

“阿臨,西街今天有家火鍋店開張,應該還不錯,我們待會兒過去吧?”

“這樣的天氣吃火鍋,你確定嗎你?”謝臨像是在懷疑姚溫雨的智商,但語氣中有顯而易見的親昵。

直到連綠走到兩人面前,他們才有所察覺,從二人世界中抽離,把目光放在連綠身上。

“同學,你有什麼事嗎?”

客01.我知道你的秘密

連綠盤腿坐在樹蔭下,吸着清涼的橘子汽水,專註地望着操場那邊刺眼的一幕,眼睛終於微微眯了起來。

在一堆綠油油的軍訓服中,穿白衣的少年面容俊美地推着輪椅走過,足夠惹人注目。更何況輪椅上坐着的是一個同樣面貌出眾,笑容甜美又張楊的女生。

這樣的組合,確實讓人眼紅。

連綠看着少年不緊不慢地推着輪椅一直走出視線之外,手中的汽水瓶已經見底。

旁邊的夥伴推了推她的肩膀,曖昧不清地問:“哎,綠綠,你說謝臨和姚溫雨到底是什麼關係呀?雖然他們倆沒公開,但我們覺得,已經很明顯了……”

很明顯的——戀人關係。

附南大學軍訓第一天,連綠如意料之中地見到了謝臨。但她沒有想到,他出場的方式如此特別。連綠有種珍藏了多年的寶貝被人搶走了的感覺,就像家中那座曾經失竊的雀屏鍍金琺琅鍾。

謝臨和姚溫雨成了大一新生熱議的對象。

姚溫雨在入學前左腿骨折,行動不便,坐上了輪椅逃開軍訓一劫。而和她關係不明的謝臨始終在照顧她,站在她身後形影不離。

謝臨推姚溫雨去食堂,謝臨抱她上樓,謝臨背她去教室自習,謝臨,謝臨,謝臨……

連綠的腦子,被這個名字滿滿佔據,快要炸了。

真正的爆發,是在一個夕陽落山的黃昏,連綠向謝臨的領域踏出了第一步。

教官吹響口哨宣佈解散后,烏泱泱的一草坪人從四面八方散去。轉眼間,偌大的地方就清靜下來。

連綠有點中暑,一個人落在後面。走了兩步頭暈,路過空無一人的籃球場時,索性坐下來休息,摘下帽子扇着熱風。她仰躺在被太陽曬得滾燙的木長椅上,睜眼就是絢爛的晚霞,天空漂亮得像一幅油畫。

說笑聲和輪椅碾過沙礫的聲音由遠及近地傳來,停在了旁邊相鄰的球場上。

連綠坐起來,透過青綠色的網狀柵欄,她看見了謝臨的身影,以及一旁的姚溫雨。

暮色黃昏中,少年被夕陽拉長了影子,他手中的籃球砸在地面,一下一下,傳到耳廓里,激起了悠長的迴音。

連綠好一陣恍惚,直到謝臨進球,姚溫雨發出叫好聲,才讓她如夢初醒。

連綠朝他們走過去時,姚溫雨和謝臨正在討論他們今天晚上準備去吃什麼。

“阿臨,西街今天有家火鍋店開張,應該還不錯,我們待會兒過去吧?”

“這樣的天氣吃火鍋,你確定嗎你?”謝臨像是在懷疑姚溫雨的智商,但語氣中有顯而易見的親昵。

直到連綠走到兩人面前,他們才有所察覺,從二人世界中抽離,把目光放在連綠身上。

“同學,你有什麼事嗎?”

客套的、疏離的,這是謝臨對待陌生人的態度。

“你好,我是和你同級的大一新生,數學系的連綠。”她簡單又鄭重其事地向他介紹了一下自己,不覺緊張地咽了下口水。仰頭看着謝臨,臉上還是死撐出一片鎮定。

最後,她裝作無比淡定地從口袋裏掏出一張字條,光明正大地遞了過去,塞到謝臨手上,瀟洒地轉身走了。

儘管,這個看似瀟洒的動作她事先練習過百來次,才練出了點瀟洒的意味。

謝臨望着女孩的背影消失在走道盡頭,消失在百年老校蔥鬱掩映的樹蔭后,良久才收回目光。姚溫雨玩味地打趣他:“喲,這次的追求者挺特別的啊……”

謝臨打開手中的字條,上面只寫了一句話:

——我知道你的秘密。

02.你以後每周周日下午的時間,空出來給我

連綠知道謝臨一個天大的秘密。

因為她連續跟蹤過他一個星期。在眾人紛紛猜測謝臨和姚溫雨是不是情侶關係的時候,只有連綠知道,謝臨是被姚溫雨包養了。

她一度不想承認,不想把包養這個詞和她愛慕的少年捆綁在一起,但是眼見為實,她無法欺騙自己。

比連綠預計的時間還要久一點,謝臨來數學系找她是在軍訓結束之後。

他等在走廊外,書包單肩背在背上,一隻手漫不經心地插在黑色的褲子口袋裏。濺到手臂上的大顆雨滴,順着他白皙的皮膚的肌理,蜿蜒地向下滑落。

連綠就坐在靠窗的位置上,視線無比清晰開闊。

夏季的暴雨嘩啦啦地下着。

謝臨就站在白色的雨幕前。世界如同回到寒武紀年,一切都是寂靜無聲的,她的眼中只有他。

講台上的教授一宣佈下課,連綠就像離弦的箭一樣衝出教室門口,迫不及待地出現在謝臨面前。

“那個,你跟我來……”

他們穿過走廊,找到一個僻靜的雜物間,反鎖上門,隔絕了外面的嘈雜和喧囂。

“說吧,你那天遞的字條是什麼意思?”謝臨似乎不打算跟她打啞謎,也沒有很好的耐心,“你知道我什麼秘密?”

連綠手心出了一層薄汗,兩人站得太近,因為身高的差距,讓她有一種壓迫感。

“說話啊!”

謝臨突然低頭湊近,連綠心裏一顫,猝不及防地後腿一步,抵上了牆壁。謝臨居高臨下地一手撐住牆壁,徹底堵死了她的退路。

連綠認命地閉上眼睛,視死如歸地說:“我知道你被姚溫雨包養了!”

謝臨一怔。

連綠等了半晌,見他突然沒有反應了,忐忑地睜開眼睛,發現謝臨正目光沉沉地望着自己。她頓時又變得提心弔膽起來。

謝臨終於鬆開她,泛着涼意的手背意外地擦過她的臉,惹她來一個戰慄。

“你是怎麼發現的?”謝臨問。

“第一回是偶然,我看見你和姚溫雨早上從同一所房子裏走出來,當時特別驚訝,我就開始……”連綠覺得羞愧,她跟蹤的事情並不光彩,如今要當著謝臨的面坦誠,更加底氣不足,

“就開始更加留心注意你們……”

而事實上,她幾經周折打聽清楚了,那所房子是姚家的。為了方便姚溫雨上學,她父母特地在附近購置了一套房。

“你住在姚溫雨的房子裏,而且……”連綠又停頓了一下,似乎在考慮如何措辭,“而且我還看見姚溫雨拿錢給你,你們一起逛商場、買衣服、進出餐館和酒店……”

說到最後,連綠已經完全低着頭。

明明此刻應該感覺到慚愧和難堪的人不是她,而是謝臨。

雨勢又大了一點,雨水斜着敲打在覆蓋著厚厚一層灰的玻璃窗上,不那麼明亮的天光照耀着眼前這個小小的儲物室,飛舞的塵埃把他們包圍。

“你想怎麼辦?”

謝臨似乎默認了連綠的所有說法。

“啊?”

“你給我遞字條,跟我說這些,目的是什麼?你想要我怎麼做?”

連綠這才聽出來,原來謝臨以為自己要威脅他。

那麼,既然都被他誤會了,為什麼不抓住這個機會呢?

連綠下定決心,鼓起勇氣說:“我要你以後每周周日下午的時間,空出來給我。”她不敢去看謝臨的眼神,害怕看見他流露出半點厭惡的神色。

過了兩三秒,少年辨別不出情緒的回答從頭頂傳來:“好。”

連綠和謝臨之間的協議正式達成。

03.樓主,你和謝臨什麼關係

雨一直到傍晚才停,連綠從宿舍收拾好東西,準備回家一趟。

從學校北門搭707路公交車,第22站時會經過姚溫雨和謝臨現在住的房子,第25站附近是連綠她家。

父母都不在家,連綠草草給自己煮了碗面,回到房間上網。無意中打開學校的貼吧,她發現裏面吵得正激烈。

而被熱議的對象,是謝臨。

自從新生入校之後,謝臨風頭太盛,他和姚溫雨在軍訓時的一組照片被人偷拍了放到貼吧里。

在眾多女生驚艷於他的外表和神秘感的同時,還有不同的聲音在挑釁:“姚溫雨腿受傷,不參加軍訓情有可原,但謝臨憑什麼?”

在有心人的引導之後,質疑謝臨的聲音越來越多。樓層越蓋越高,事情發展至白熱化,各種討論和猜想也越來越難聽。

瀟瀟雨下:謝臨應該是有背景的富二代吧?不然怎麼可能堂而皇之地逃過軍訓?

E1980:頂神秘的一個人啊,除了姚溫雨我看沒人能接近他吧。

我是哆啦A夢:他怎麼進南大的?不會也是靠關係吧?翻白眼……

大滿貫:我看多半是!他上課基本不聽的,就坐在後排睡覺。

末日2017:那他混進來幹嗎!還佔班上一個座位!

我愛李白:樓上是不是太過分了,人家謝臨也是交了學費的,怎麼就不能佔座位了?

連綠滑動鼠標,一點一點往下瀏覽底下的每條評論,手邊的麵條已經稠了。她是知道謝臨沒有參加軍訓的真正原因的。

因為身體的緣故,謝臨他,根本不能參加任何高強度的訓練。

這些人又憑什麼對他妄加猜測和污衊呢?

兩分鐘后,連綠決定反擊。

她開始建樓,率先張貼出來的就是計算機系的高考成績一覽表,謝臨是以全校第一名進入南大的;然後是剪報,上面收集的都是謝臨曾經參加各項比賽獲得的榮耀;還有謝臨各種獎盃的照片……

每一樣,都昭示着那個少年無比優秀,讓那些攻擊他的流言漸漸消退。

代號007問連綠:樓主和謝臨是什麼關係呢?怎麼會知道得這麼清楚?

連綠一個字一個字地敲出回復,給所有人下最後一劑猛葯:我是他哥哥,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如果繼續污衊我們家阿臨的話,我會立即聯繫貼吧管理員和南大校方,並且追究法律責任。

這話一出,基本堵住了所有人的嘴巴。

連綠滿意地笑了,端起干成一團的麵條,吃得格外香。

枱燈散發出冷清的光,謝臨望着屏幕上的話若有所思。

哥哥?

他怎麼不知道自己還有個這樣的哥哥。

手指飛快地在鍵盤上操作,謝臨迅速地查找到了對方的IP位址,看位置,竟然離這裏不遠。

“咚咚咚——”

姚溫雨敲門進來,把牛奶被放到謝臨手邊。他略帶嫌棄地看了一眼,眼神抗議,似乎不太情願。

“一定要喝啊,不然怎麼長高?”姚溫雨故意一副哄小孩子的語氣,拍拍他的肩膀,“你看看你現在187的身高,可都是我當年好不容易才養出來的。”

謝臨為了防止她再啰唆,端起杯子咕嚕咕嚕把溫熱的牛奶灌下去。

“這才像話嘛……”

“對了,”姚溫雨敲敲自己的腿,“我明天要去醫院複查,你呢?”

“上完第三節課陪你去。”謝臨的視線還停留在電腦上,“你在自己教室等我。”

“行,我知道了,我先回房間了,你也早點睡哦。”姚溫雨順帶幫他把杯子帶出去,關門前又探進頭來,“阿臨,晚安。”

“晚安。”

“那晚安吻呢?”

謝臨一臉嫌棄地望向姚溫雨。

04.你不是說要包養我嗎

連綠和謝臨達成協議后的第一個周日很快來臨。

謝臨按照連綠髮給他的地址,來到了一個環境清幽的小區前。連綠離約定的時間早到了,一個人坐在大樹底下等他。

她今天穿着一條薄荷綠的裙子,細軟的長發披在肩上,百無聊賴地撿着樹枝在地上畫簡筆畫,三五筆,地上就出現了一隻栩栩如生的小熊。

“喂,你叫我來這裏幹什麼?”謝臨環視了一圈周圍的環境,“在這地方約會?”

連綠扔了樹枝,拍乾淨手,耳朵卻悄悄紅起來,嘴硬道:“誰說我要跟你約會的!”

“難道不是?”謝臨一臉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連綠慌張地與他錯開視線,往小區里走。高出她整整一個頭的男生跟在她身後,不遠不近的距離,用有些散漫的聲音鍥而不捨地追問她:“喂,你是喜歡我吧?”

連綠回頭瞪了他一眼。

她從來沒有見過這樣有點無賴的謝臨,一時招架不來,只能腳步越來越急,裙角被風吹得輕輕飄起來。少年忽快忽慢的步伐,踩着她投下的影子。

謝臨萬萬沒想到,連綠帶着自己按響了小區里一戶人家的門鈴,現在站在他面前的是一個戴着厚厚眼睛的男孩。

連綠替他們相互做了介紹。

“謝臨,這是袁袁,現在讀初三。他化學不是很好,你一個理科高材生輔助他應該沒有問題吧?”

原來,以前連綠每周周末給這個叫袁袁的男孩補習英語。而現在,她把謝臨介紹給了袁袁,替謝臨招攬了一份家教的工作。

袁家父母對連綠介紹的人似乎很放心,很快就談妥了價錢,一百五十塊錢一個小時。

謝臨趁人不注意,把連綠拉到了陽台的角落裏。

“你什麼意思?”他離她太近,凜冽的視線似乎想要看穿她,掌心滾燙的溫度貼合在她的手腕上。

連綠聞到一陣刺柏的清香。

她低下頭:“我們不是說好了嗎,你周日下午都歸我的。”所以,就應該由她安排才對啊。

兩人僵持了一會兒,謝臨終於妥協,報復似的伸手揉了揉連綠的發頂:“算了,就聽你的吧……”

一起從袁家出來時,已經到了下午六點。兩個小時化學,兩個小時英語,一共賺了六百。

連綠糾結很久,怕傷及男生的自尊心,但有些話她又必須說清楚。走着走着,還是停下了腳步,謝臨問她:“怎麼了?”

連綠從包里掏出自己剛得的補習費,交到謝臨手上。她無意識地咬了一下嘴唇,說:“以後我們每個星期都來做家教,我賺的,都給你。這樣你一個星期也就有一筆收入了,那麼,你能不能……”

接下來的話,連綠說不下去了。

那麼,謝臨,你能不能離開姚溫雨,獨立地生

連綠和謝臨達成協議后的第一個周日很快來臨。

謝臨按照連綠髮給他的地址,來到了一個環境清幽的小區前。連綠離約定的時間早到了,一個人坐在大樹底下等他。

她今天穿着一條薄荷綠的裙子,細軟的長發披在肩上,百無聊賴地撿着樹枝在地上畫簡筆畫,三五筆,地上就出現了一隻栩栩如生的小熊。

“喂,你叫我來這裏幹什麼?”謝臨環視了一圈周圍的環境,“在這地方約會?”

連綠扔了樹枝,拍乾淨手,耳朵卻悄悄紅起來,嘴硬道:“誰說我要跟你約會的!”

“難道不是?”謝臨一臉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連綠慌張地與他錯開視線,往小區里走。高出她整整一個頭的男生跟在她身後,不遠不近的距離,用有些散漫的聲音鍥而不捨地追問她:“喂,你是喜歡我吧?”

連綠回頭瞪了他一眼。

她從來沒有見過這樣有點無賴的謝臨,一時招架不來,只能腳步越來越急,裙角被風吹得輕輕飄起來。少年忽快忽慢的步伐,踩着她投下的影子。

謝臨萬萬沒想到,連綠帶着自己按響了小區里一戶人家的門鈴,現在站在他面前的是一個戴着厚厚眼睛的男孩。

連綠替他們相互做了介紹。

“謝臨,這是袁袁,現在讀初三。他化學不是很好,你一個理科高材生輔助他應該沒有問題吧?”

原來,以前連綠每周周末給這個叫袁袁的男孩補習英語。而現在,她把謝臨介紹給了袁袁,替謝臨招攬了一份家教的工作。

袁家父母對連綠介紹的人似乎很放心,很快就談妥了價錢,一百五十塊錢一個小時。

謝臨趁人不注意,把連綠拉到了陽台的角落裏。

“你什麼意思?”他離她太近,凜冽的視線似乎想要看穿她,掌心滾燙的溫度貼合在她的手腕上。

連綠聞到一陣刺柏的清香。

她低下頭:“我們不是說好了嗎,你周日下午都歸我的。”所以,就應該由她安排才對啊。

兩人僵持了一會兒,謝臨終於妥協,報復似的伸手揉了揉連綠的發頂:“算了,就聽你的吧……”

一起從袁家出來時,已經到了下午六點。兩個小時化學,兩個小時英語,一共賺了六百。

連綠糾結很久,怕傷及男生的自尊心,但有些話她又必須說清楚。走着走着,還是停下了腳步,謝臨問她:“怎麼了?”

連綠從包里掏出自己剛得的補習費,交到謝臨手上。她無意識地咬了一下嘴唇,說:“以後我們每個星期都來做家教,我賺的,都給你。這樣你一個星期也就有一筆收入了,那麼,你能不能……”

接下來的話,連綠說不下去了。

那麼,謝臨,你能不能離開姚溫雨,獨立地生活,不要再被她包養。

她沉默着不再開口,謝臨卻已經猜透了她的意思,揶揄道:“你現在這樣給我錢,跟姚溫雨又有什麼區別?”

“姚溫雨可以,我為什麼不可以!”連綠漲紅了臉。

“你說什麼?”謝臨起初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連綠倔強地抬起頭,直視他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我說——我、也、可、以、養、你。”

謝臨緊繃的臉上忍不住笑了出來:“你瘋了嗎?”

“我是認真的!”連綠無比認真,且執着,她迫切地想讓謝臨看清她的決心,卻毫無辦法,腦門上冒出了細細的汗珠。

謝臨把她的神情都看在眼裏,嘆了口氣,突然說:“我餓了。”

“啊?”

“你不是說要包養我嗎?總得管飯吧?走了……”

05.他是刻在她心底的名字,無法忘卻的執念

連綠要管謝臨飯,鬼使神差地把他帶回了自己家。

“你隨便坐,我去廚房看看有什麼吃的。”連綠給謝臨倒了一杯水,後知後覺地尷尬起來,打開冰箱拿出食材,讓自己忙碌起來。

謝臨獨自在屋裏打量,視線被擱置在書架上的雀屏鍍金琺琅鍾所吸引。那是一座小型的古鐘,年久失修,時針已經停了。奇怪的是,孔雀展開的雀屏上,有三十二個凹下去的小洞。

如果謝臨沒有記錯的話,那裏原本鑲嵌着三十二顆毫無雜質的藍寶石,用來點綴雀屏。這座琺琅鍾曾經價值連城。

藍寶石的缺失,讓它失去了奪目的光華。

連綠端着兩盤意麵出來,腳步一滯,她看見謝臨趴在沙發上。他枕着自己的一條手臂在淺睡,露出半邊線條流暢又優美的臉,那是介於少年和青年之間的青澀與美好,屬於她的無法言說的心動。

她之前對他說,我知道你的秘密。

可他卻不知道她的秘密,她喜歡他,已經很多很多年。

連綠放輕腳步走過去,好像害怕驚擾到她心裏的那個少年。

她在謝臨面前蹲下,呼吸都小心翼翼起來,目光近乎虔誠地望着他,一根一根細數着他長長的睫毛。心跳得飛快,好像要從胸腔里蹦出來。

她不禁想,如果這時候她偷偷吻他一下,他會不會察覺到。可她不敢。最後還是開口,準備吵醒他:“謝臨,起來吃東西了……”

“謝臨……”

他卻沒有給她任何的反應。

連綠這才發覺不對勁,伸手探了探謝臨的額頭,滾燙的溫度。她頓時臉色慘白,立即撥打120,隨後跑去自己房間的抽屜里翻出幾瓶葯。她佯裝鎮定,似乎正在有條不紊地應對這次危機,可藥瓶還是三番五次地從手中脫落。

倒出藥片的時候,撒了一大片在地上。

她沒有十足的把握,但還是雙手顫抖地給謝臨灌進了兩顆紅色的膠囊。做完所有能做的措施,她緊緊抱着謝臨等待救護車的到來,整個人一直在瑟瑟發抖,嘴裏害怕地呢喃着他的名字:“謝臨,謝臨,謝臨……”

她還沒有告訴他自己的秘密,她喜歡他,很喜歡,很喜歡。

好像喜歡了一輩子那樣久。

她第一次見到他的場面,是極其混亂的。那一年,雀屏鍍金琺琅鐘上的三十二顆藍寶石還沒有丟失。

連綠家的傳家寶,就是祖輩傳下來的那座雀屏琺琅鍾,華美漂亮,光彩奪目,歲月也無法使它蒙塵。只是傳到這一代,時針已經走不動了。

連綠的爺爺一直想要找到一位頂級的鐘錶修復大師,讓這座鐘重新活起來。

連綠讀初二時,她爺爺終於找到了理想中的值得信賴的人,準備把琺琅鍾送去給對方修復。連綠湊熱鬧,也一同跟着去了那位大師家裏。

變故發生在頃刻之間。

大人們在外間認真商量鐘錶修復的事,有偷盜者潛進房中想要帶走琺琅鍾,被連綠髮現了。她搶先一步抱着鍾往外跑,一邊呼救,才跑到院裏就被逮住。

偷盜者大概嫌她過於礙事,十分憤恨,又急於帶走琺琅鍾,只想儘快解決她這個麻煩,手裏亮出的刀子直接往她身上捅。

連綠靈活地避開了第一下,但很快就無力招架,在她以為刀子就要殘忍地划進她眼睛的時候,旁邊突然衝出來一個男生撞開了她。

搏鬥中,連綠看見那把刀捅進了男生心臟附近的位置,駭人的鮮血迅速染紅了他的衣服。那一幕,就像是不斷循環的噩夢,後來不斷地出現在她的夢中。

琺琅鍾最後還是被奪走了,警察把它找回來時,雀屏上的三十二顆藍寶石已經丟失,可能永遠無法再找回。

而連綠死裏逃生后,開始在這個城市瘋狂地尋找一個男孩。

直到有一天,她在一篇報道上重新看到了他的身影:

“榮大附中學生謝臨榮獲國際奧數一等獎……”

原來他叫謝臨,是榮大附中的學生。

連綠通過各種渠道,收集有關於謝臨的一切信息。

她知道他那次受傷之後,心臟出了一些問題,別人艷羨他不用參加軍訓時,只有她那樣心疼,只有她明白他不能參加軍訓的真正原因。甚至她房間的抽屜里備着他常用的葯,明知毫無意義,卻偏執地這樣做了。

她知道他有多優秀。他取得的獎項,獲得的榮耀,她如數家珍。所以貼吧風波出現的時候,她能夠拿出那麼多的證據蓋樓,堅定地維護他。

她還知道他的喜好,他的小習慣,他的志向是全國數一數二的附南大學。所以她努力學習,向他靠攏,無數個深夜在題海中沉浮,為了能和他在同一所校園中迎面相逢。

他或許早已經不記得她了,可他卻是刻在她心底的名字,是她無法忘卻的執念。

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她已追隨他很多年。

06.關於你喜歡我這件事,我並沒有感到困擾

謝臨在醫院醒過來時,發現雪白的被子上趴着個人,烏黑的發頂,還有兔子似的紅眼睛。

他說:“別哭了——”

連綠的眼淚卻止不住,慣性地往下掉落,啪嗒啪嗒,砸碎在被子上,把被子都染濕了一小片。

謝臨想,她怎麼會有這麼多的眼淚?忍不住坐起來,伸出手,溫暖的指腹擦了擦她浸濕的臉龐,聲音也軟下來:“好了,別哭了,我已經沒事了。”

連綠紅腫着一雙眼睛望着他。

謝臨安慰她,轉移她的注意力:“我剛剛聽見醫生誇你了,說你及時把我送進了醫院,還給我餵了葯,處理得很好……”

“你是怎麼做到的?”謝臨觀察連綠臉上有趣的糾結的表情,想看她如何反應,“你怎麼知道我病發時應該吃那個葯?”

連綠悶聲不吭,消極抵抗。

謝臨卻不打算輕易放過她,追問道:“怎麼不說話?”嘴角已經帶上了戲謔的笑,可惜連綠緊張得不敢看他,發現不了。

謝臨看着這姑娘手心裏快要捏爛的白床單,終於準備放她一馬,主動問道:“你是當初的那個女孩嗎?”

連綠一愣,幾乎一秒鐘反應過來他話里的意思,遲疑地問:“你認出我來了?”

謝臨點頭。

“什麼時候的事?”連綠猜測地問,“是因為在我家看見了那座琺琅鍾嗎?”

“還要早一點,”謝臨坦然地說,“我之前查過你電腦的IP位址,去你家的時候差不多就猜到了你的身份。”

原來如此。

連綠心裏懸起的一塊石頭落了地,這一刻,她的心情卻複雜得難以形容,不知道該用怎麼樣的表情去面對謝臨。

既然一切都已經開誠佈公,她又還有什麼好扭捏。那些藏在心裏的話,伴着窗外樹梢上知了的叫聲,向他傾訴出來。

她說:“聽起來或許會讓你覺得很中二,甚至有點滑稽可笑,但我確實,從一開始就是想要來守護你的。我想要保護你,不管是跟蹤,還是默默關注你的一切,收集你的東西,我都沒有惡意……”

“如果我做的這些讓你感到困擾,我很抱歉,”她的頭低得不能再低,“對不起——”

“還有,當年的事,謝謝你。”

“我並沒有感到困擾。”

謝臨的話,像這個夏天裏最美妙的一首小情歌般鑽進連綠的耳朵里,帶着心動和甜蜜的氣息。他說:“我並沒有感到困擾,我很高興,連綠。”

他很高興——她喜歡他。

連綠驚訝地抬頭,怔怔地望着他,彷彿不敢置信。眼神實在無辜,眸子裏還盛滿了未乾的水跡,謝臨心裏的那根弦啪地斷了,這一刻他想吻一吻面前的這個女孩。

輕柔的吻落在她顫抖的濕漉的眼睛上,和唇邊。

突然推開的門殺風景地打斷了這個親吻,姚溫雨提着保溫桶一臉驚詫地站在門口,以十分無辜的語氣說:“呀!不好意思,我好像打擾到你們了。”

連綠眼中的亮光迅速黯淡下去,悸動的心口忽而一陣緊悶。謝臨知道她又誤會了,拖長了語調叫姚溫雨:“姐——”

姚溫雨被他暗含威脅的眼神看得頭皮發麻,識趣地放下保溫桶,舉手投降:“我就是來送個雞湯啊,你們繼續,你們繼續……”

說完還體貼替兩人關上了病房的門。

“她是你姐姐?”連綠還處於巨大的震驚之中。

“堂姐。”

“你不是很了解我嗎?”謝臨調侃道,“怎麼會不知道?”

其實連綠不知道姚溫雨的存在也情有可原,謝臨這位堂姐不久前空降回國,神秘得很。謝臨小時候和姚溫雨一起生活過幾年,那時都是姚溫雨在照顧他。如今兩人恰巧又就讀同一所大學,姚溫雨便重新挑起了照顧弟弟的重擔,兩個人一起生活,才有了連綠所看到的一切。

遮擋在心上的陰翳全部退散,連綠覺得自己好像在突然之間擁有了全世界。她快樂到得意忘形,鉤着謝臨的脖子,在他臉頰上親了一下。

“我好喜歡你啊——”

我好喜歡你啊。

你是我藏在心裏的少年,刻在心上的名字,追逐一生的執念,和不能言說的秘密。

這些年我所有的尋覓、期盼、眷戀,和隱秘的心事,在擁抱和親吻你之後,終於着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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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似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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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章 小情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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