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1 章 第一百三十一章 見蒼明公
歡寧與水漣,透過薄薄一層紫光看着彼此,水漣抱着包袱,笑道:「神書派的接任大典是何時?」
歡寧道:「兩日後。」
水漣眼中不免失落,不過今日能見到歡寧一面,她便滿足了,其實她也明白,要想離開籠月宮非是易事,且如今這局面,還是長風更需保護,她就在這籠月宮,即便宋臣廉來,這結界他也無法解開,算來最安全的便是她了。至於那隻神鳥嘛,也必有他的打算,她靜待在此,盼着有一日歡寧、慕乙與靈曄含笑告訴她一切都結束了,今日短暫的重逢雖好,但歡寧有其責,神書派需長謹、長睿接任!雖捨不得歡寧,但是似乎到分別的時候了。
「歡寧······要走了嗎?」
離別時,誰能不落淚呢,歡寧點頭的瞬間淚水灑出:「是。」
歡寧看向沄珠:「沄珠宮主,今日打擾了。」
沄珠還在想着是自己私心雜念太盛,強將水漣留下,造成今日這局面,忽聽得歡寧說起自己,當下一驚,猛抬頭看向歡寧,見歡寧含淚沖自己道別,微微搖頭:「不,今日見到你能得知長風的消息,實在驚喜,沒有······打擾。」
歡寧察覺沄珠宮主似乎有心事,方才初見時還好好的,憶起與水漣說過的話,怪自己只顧着水漣,未顧及到沄珠宮主,心覺定是沄珠宮主在她們的話語間自覺強留下水漣,心中有愧。歡寧一時間不知道如何安慰,急忙看向水漣。
水漣聽沄珠的語氣,知道她是愧疚了,便說道:「沄珠,我當初留下的原因有二,你可還記得?」
沄珠看向水漣,道:「記得,你說過的,一是為了摯友,而是你曾被困在六夷波,明白何為孤寂?何為無助?所以你懂我,便留下了。」
水漣道:「在六夷波時,我多麼希望有人能誤入六夷波陪伴在我身邊,一如當日的你一樣。看見你我就想起了從前在六夷波的自己,那麼的悲涼,那麼的無助,所以看到你急切想要有人陪時,心中動容,便留下了。」
沄珠淡淡一笑,心中鬱結之氣消散,水漣又看向歡寧,目光溫柔,日後不能並肩同行雖是遺憾,但你的眼中還有宋臣廉與神書派,或許還有蒼生······願你所願皆成真!
水漣聳肩打起精神,看向慕乙:「好好照顧歡寧。」
慕乙點頭,水漣忽笑自己多言,慕乙待歡寧的好,她又不是不知,真是多嘴了。
水漣又看向歡寧:「歡寧,我想看着你離開······不要回頭。」
歡寧呆了忽兒,看着水漣藏起悲傷強為喜的模樣,擦擦眼淚,露出笑來,重重點頭,卻在轉身的瞬間,悲傷抑制不住,連唇角之笑都未收回,淚水便已來到唇角······
她聽水漣的話,不回頭。
水漣望着歡寧遠去的背影消失在天穹,早已泣不成聲,倒在沄珠的肩頭痛哭,抱緊懷中的包袱······這一別,不知何年才能再見啊。
慕乙駕雲落至一處山頭,山頂稀鬆幾棵蒼松,未有草窠。待雙足踩得穩實,慕乙微微側身,伸手將歡寧的頭往自己肩上靠,歡寧早已是淚流滿面,哭得腦袋空空,任由慕乙擺佈。慕乙一隻手擦去歡寧的淚痕,一隻手輕輕順着歡寧的後背,歡寧的哭泣聲漸漸變小······變為抽噎聲······
在慕乙的安撫下,歡寧停聲不再哭泣,雙目獃獃的望着前方,慕乙下頷在歡寧頭頂輕輕擦過,見歡寧不再流淚后,將歡寧抱在懷中,歡寧什麼也不想,什麼也不念,本能的環抱住慕乙,將頭埋在慕乙胸前,鼻間嗅到的是上君的氣息,這讓歡寧的心漸漸安定,神思也漸漸清晰,她用力抱着上君,在上君身上找回自己。
慕乙感受到她逐漸用力的抱住自己,不由一笑,篇遇山一戰後歡寧不知哭過多少回啊,慕乙從不讓歡寧掩藏自己的悲傷喜悅,但也會擔心悲喜過度後會傷身子,故而每次歡寧痛哭時他都會為歡寧順氣,他知道歡寧的性子,若是不痛哭一場,憋在心中,只怕日後會成心疾。
歡寧抱着慕乙,忽然猛吸一口氣,仰頭看向慕乙,雙眼紅腫似兔,可是眼眸中露出的笑意仍是看得清楚,慕乙低頭看她,溫柔又專註,懷中之狐,一顰一笑都牽動着他的喜悲,從前他不明白為何兩情相悅的男女之間喜悲相連,如今他懂了,看着歡寧痛哭,他心亦悲。
歡寧皺鼻頭,大哭一場,噓噏息不順,只能用口吸呼,終是露出笑意來了。
慕乙一手攬着歡寧的纖腰,一手在歡寧腦後輕輕摩挲着,見歡寧笑了,不由彎了彎唇角。
歡寧笑道:「上君,幸而今日歡寧未塗粉膏,否則就紅一道白一道了。」
慕乙笑:「這幾日來,你都未塗抹粉、黛,忽然說起,可是在暗示我?」
歡寧笑:「不,上君,歡寧在明示。」
慕乙笑出聲:「凡是歡寧想要,只要我有,都願意送給歡寧。」
歡寧仰頭看着慕乙,她從前敬畏上君,對心中存着的那點非分之想暗罵大逆不道,如今噓噏息間都是上君的氣息,在上君懷中!她還是會有恍惚之感。
慕乙在歡寧額間淺啄一口,驅散歡寧的恍惚之感,歡寧羞澀一笑,靠在慕乙胸膛上實在安心啊~前路未知,卻一點兒也不可怕!
歡寧打起精神,放開慕乙,轉而牽起慕乙的手,往前路看去:「上君,我們走吧。」
自上次在篇遇山,歡寧在緊急之下喊過慕乙一聲「慕乙」后,歡寧便再沒有喊過,慕乙心中是有些失落的,但歡寧一時間無法改口也急不得,待他們鎮守在篇遇山後,他再慢慢引導······
歡寧與慕乙駕雲來到南仙山,歡寧先去竹林中尋玉竹君的墳墓,竹葉枯黃,蕭瑟寂涼,落竹飄落在兩堆隆起的土包上,土包前各有一塊插在泥土中的新木,長約十寸,闊約四寸,上用小篆寫着「故友玉竹君之墓」、「故友青蓉之墓」。
寂靜的竹林中,只有林葉簌簌聲,歡寧與慕乙站在墳墓前,當日見到玉竹君的屍首,知曉青蓉已死,歡寧已是痛苦過一場,如今再見這墳墓已能平心靜氣。
歡寧看着青蓉的墳,輕聲嘆氣:「青蓉姐······連屍首都不曾留下,只有這一座空墳。」
「歡寧!」
身後蒼明公的聲音響起,歡寧猛地回身一看,見到白髮蒼蒼的蒼明公,音容相貌同從前一模一樣,一點沒變,手中拎着一個酒壺,故人相見,歡寧拔腿奔向蒼明公,蒼明公立刻放下酒壺,抱住飛奔而來的歡寧,老淚縱橫······
歡寧更是眼中含淚,無法控制。
蒼明公輕輕拍着歡寧的背,眼中慈愛,從前歡寧若是難過了,他便是這般安慰的。
自他們四妖離開之後,蒼明公便守在這南仙山,孑然一身,只有影子作伴,後來樂兒與清霜帶着玉竹君的屍首回來,他才知道原來發生了那麼多的事,他是樹妖,不能離開南仙山太久,而且他們都離開這南仙山了,那他必須守住南仙山!
他倒是不擔心見不到歡寧,他知道歡寧的性子,是定會回來一趟的,可忽然就出現了,還是不免會吃驚的。蒼明公看到站在墳墓前的男子,身姿不凡,猜測是樂兒口中言「待歡寧極好的慕乙上君」。
慕乙對上蒼明公的視線,彼此微微頷首,蒼明公拍着歡寧的背道:「小歡寧還是同從前一樣啊。」
歡寧放開蒼明公,仔細瞧了瞧蒼明公,笑道:「蒼明公也和從前一樣。」
蒼明公笑:「從前便是白髮白須,還能變嗎?一把老骨頭了,可不能再老了。」
歡寧拎起地上的酒壺,與蒼明公便說便往墳墓走去,歡寧道:「蒼明公才不老呢。」
蒼明公言凡間老者便是他這樣,歡寧言人不能與妖相提並論,人至多只能活那一百多歲,怎可與妖比?.z.br>
說話間,歡寧與蒼明公已來到慕乙面前,蒼明公這才施禮問候,慕乙亦是回禮問好,得知眼前男子便是一直救歡寧的慕乙上君后,笑言:「從前歡寧總是言「此生定要見慕乙上君一面······」諸如此類的話,如今不止一面了,歡寧啊。」
蒼明公話中有話,慕乙與歡寧自然知曉其中之意,慕乙微微一笑:「是,不止一面,而是朝暮之間。」
蒼明公笑,他雖是關心歡寧,但此事只關乎慕乙與歡寧他們,只要他們認定了,那旁人也不能說什麼,唯有祝願之語:「朝暮之間,喜樂常伴。」
歡寧看着蒼明公,蒼明公沖她微微一笑,他說得含蓄,但歡寧明白,羞澀一笑。
蒼明公又看向慕乙,慕乙並未因神狐的身份高高在上,含笑道謝。
蒼明公笑笑,從懷中拿出酒杯,讓歡寧給玉竹君與青蓉斟酒,還說道:「往日種種隨風消逝,敬他們一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