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一將功成萬骨枯
明代百步之距，放在後世，也就二百米遠。
騎馬疾縱，轉瞬即到。
但是劉文炤望着疾馳而來的大軍，並不驚慌。
“大人？”曾為總兵的吳襄語氣焦急，坐下戰馬已經焦躁不安。
此時，兩軍相餘步，堪堪一百餘米。
劉文炤眸光微動，如此近的距離，幾乎能看到敵軍長刀所反射的光芒了。
微風掠過，血跡，河水，枯木，好似都在劉文炤的眸中一一掠過。
戰場時機，轉瞬即逝。
“選鋒營！！”劉文炤聲音不大，但是落在吳襄耳中，卻如同天籟一般。
劉文炤話音剛落，吳襄已經向著選鋒營李封怒喝而出。
“李封，你他娘的選鋒營，動手啊！！！”
轟然一聲巨響傳出。
百餘人的選鋒營隨着令旗而動，驟然向前踏出一步，煙塵四起，大地震顫。
眨眼之間，長槍過肩，百餘槍頭帶着寒芒指向天空。
李封軍人世家，雖是小小千戶，但其所掌之兵，令行禁止，百餘人之威，望之而生畏。
“那是什麼？”羅虎此刻騎在馬上督戰，望着遠處突然出現在明軍隊列前方的一派兵卒，有些疑惑。
從軍數十載，好似沒有見過這等陣仗？
想要以血肉之軀，抵抗騎兵，豈不是異想天開？
但是下一秒，羅虎看清楚那百餘人的肩上所抗之物的時候，心頭卻是猛然一跳。
寒芒刺目，長槍暗沉。
“投！！！”
沒有等羅虎反應過來，明軍已經下達了進攻的命令。
百餘兵卒腰身一沉，而後臂膀猛然向前慣出。
颼颼颼！！！
霎時間，長槍貫日，寒芒閃映。
羅虎的雙眸，已經被遮天蔽日的奪命長槍遮蔽。
如同山谷中血色地獄重現一般，沒有什麼東西能夠阻攔長槍貫體的威力，尤其是不足百米的距離之內，長槍所帶來的的巨大衝擊力，讓帶着甲盔的兵卒直接碎骨，讓全副武裝的戰馬驚悸而起，讓無數大順兵卒響起被孫傳庭支配的恐懼。
不！
比孫傳庭更加駭人。
羅虎眼睜睜的看着自己麾下騎兵在第一輪長槍投射之下，潰不成軍，丟盔棄甲。
血色幾乎瞬間將大地浸染，日光照耀下，遠處不停奔流的河水，灌木荒草，孤寂的谷地，以及遍地的鮮紅血色，讓羅虎如身臨地獄。
羅虎已經如此，其身邊的兵卒更是驚駭交加，下意識的退後數步，如果不是羅虎治軍嚴苛，無數人都要扭身潰逃了。
大戰初始，心理上，羅虎部，已經瀕臨崩潰。
李平就是死在此人之下？
羅虎腦中出現李平自絕身亡的場景。
“大人！”正當羅虎驚駭之時，身旁的侍衛開口將其喚醒。
只見不遠處明軍陣營，長槍過後，八百餘帶甲騎兵從步兵身後，魚貫而出。
這些騎兵，才是劉文炤敢於和羅虎作戰的底氣。
從京營拉來的這一批兵卒，乃是二哥劉文耀的心血，身為左都督，能做的，也盡止於此了。
“騎兵！！”羅虎目眥欲裂，對手的騎兵還未登場，自己手裏的騎兵已經折損過半！
“傳我號令！”羅虎一把抽出身側的長刀，這位大順的年輕將領將內心的恐懼掩藏，試圖重新激發鬥志：“騎兵衝擊，步兵弓手掩護，反擊！！！”
誰不是從屍山血海中活下來的？
羅虎經過前期短暫的失神和驚駭，重新燃起了鬥志：“有膽殺敵的，隨我上！沒有卵蛋的孬種，回家抱婆娘去吧！”
戰場上，一旦潰兵出現，則是一潰千里，決計沒有活下來的機會，這也是羅虎下令重新反擊的原因。
而其麾下眾人也自然明白這個道理，隨着羅虎一馬當先，持刀衝殺而出，大順眾兵將也都向著明軍而去。
呼號遍野，白刃不相饒。
八百騎兵甲盔泛銀，日光照耀之下，熠熠生輝，讓一旁觀戰的劉文炤有些沉迷。
男兒縱馬天下，平定四方，何嘗不是一種豪情呢？
只見戰場之上，牛國忠一馬當先，手持雙刀，在戰馬和兵卒之中，呼嘯而過，好似有萬夫不當之勇，所過之處，殘肢斷臂，痛苦嘶鳴。
“賊寇孱弱，竟無一合之將！”牛國忠手持雙刀左砍右劈，竟然在周圍殺出一片空地，血色浸染，如同魔主，一時間無人敢於上前一戰。
“我來會你！”羅虎能夠當上前鋒統領，除了其作戰驍勇之外，其自身武力也是年青一代佼佼者。
此時羅虎已經摒棄手中彎刀，手持一桿長槍，槍頭上下翻飛，使人眼花繚亂。
說話間，羅虎已經馭馬上前，和牛國忠戰在一起。
雙刀與長槍的對決，異常精彩，兩人都身具武藝，非同一般江湖套路，而是真的在屍山血海中練就的武藝與意識，招招都是殺意。
一時間，兩位統帥的戰鬥，竟然分不出高下。
不過，一個人的勇武終究不能改變大勢，明軍騎兵的數量和戰意隨着時間的推移，已經壓過了大順軍。
羅虎部的敗走，終究是不可避免。
再過了一炷香之後，兩人的對決終於分出勝負。
噗嗤一聲，牛國忠的長刀砍在了羅虎的肩甲之上，新傷舊創，羅虎終於支撐不住，力氣一瀉，從馬上墜落而下。.
撲通一聲，羅虎剛想起身，脖頸已經被架上數把鋼刀。
主帥近乎陣歿，大順兵卒已經徹底失去戰意，剩下的大部分兵卒丟下武器，棄甲而逃。
不多時，羅虎和幾個沒有跑掉的闖軍小將被押着來到了劉文炤面前。
劉文炤坐在馬上，擺了擺手，羅虎身上的兵刃便被拿開了。
“你叫什麼名字？在李自成那裏任什麼官職？”劉文炤有些好奇，因為根據穿越定律，穿越者一般有很大概率能夠遇上歷史上的名人，若能收歸所用，豈不美哉？
“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某乃羅虎！”羅虎雖被俘虜，但是傲氣依然，仰着腦袋，看向劉文炤。
“哦......沒聽說過，”劉文炤有些失望，竟然不是名人？
但是落在羅虎眼裏，劉文炤這明明是在侮辱自己，立刻大怒：“明賊！要打要殺隨你，何必在此辱我？”
“呵呵，殺了你豈不可惜？”劉文炤看着年輕的將帥，此人在歷史上也許籍籍無名，但是如此年輕就能單獨統帥一軍，在李自成那裏肯定深受器重，自己可以利用一二。
“吳提督！”劉文炤扭頭看向吳襄：“此人交給你了，嚴加看管起來，以後必有用處！”
“大人放心，”吳襄躬身應下。
羅虎見劉文炤不殺自己，只是冷哼一聲：婦人之仁，遲早要為自己的仁慈付出代價！
羅虎，這一李自成麾下年青一代將領的佼佼者，還不清楚未來迎接自己的，將是什麼樣的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