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肺癆
茶文化源遠流長。
吳家父子對坐與後院花園中，太陽高照，青煙水上飄。
遠方就是太鶴山，連綿不斷的山脈，在這日朗天青的午前看的極為清晰，若是氣溫能再高一點就好了。
“回來了，就安心的待上一段時間，劉家那邊等過完年之後再去！”
煮茶分液，茶尺一揮，一小碗茶湯撥到吳賢面前。
端茶慢飲，吳賢點了點頭。
昨晚晚飯的時候，吳世寬沒什麼表示，全都給姥姥和蒲氏。
吳家的雙標那是真的雙標，一家人圍桌而坐，根本沒什麼用餐的規矩。
就是一張桌子，用餐時也沒什麼分餐，更不要談什麼“食不言寢不語”，怎麼舒服怎麼來。
可對於家僕而言，一切都必須規規矩矩的。
一想到昨晚耳邊兩個半女人的嘮叨，外加那碗怎麼也吃不下完的飯菜，吳賢的笑容一直待到今早。
看著兒子喝茶，吳世寬笑道，“以前你沒耐心，喝茶如飲水，牛嚼牡丹純屬浪費，叫你喝茶無不推脫，如今性子總算靜下來了，不過這種心靜對於你這個年齡還是早了些！”
“喝茶就是在於品，桐哥交了我很多！”
吳賢懂個屁的喝茶，而且還是着工夫茶。
想要這調調，他也沒這個時間。
不過如今環境不同了，心思也不一樣，被張桐帶着喝了幾次，舌頭照舊品不出那味，可多少也了解了規矩。
“喝茶就是消閑，你和張桐那孩子接觸，問題不是很大，必要的時候也靠得住，但張桐只是張桐，他不能完全代表張家！”
做父母那個不想給孩子最好的，那個不想以自身經驗，幫孩子選出一條最好的道路。
吳賢微微點頭，表示了解。
家家都有一本難念的經，吳家一體經商，讀書只是為了識字，溫州那些大家族可不是這樣。
治學的本事，或許沒有汪家，秦家那麼深。
底子卻都是書香門第，家族的第一桶金，無不是通過宋朝科舉賺到手的。
家中到如今還存有文脈與商脈的爭鬥。
朝代一改，重文抑商的版本以來，如今多數家主都要讓位。
屁股決定腦袋，商人治家，自然不會想看着元朝倒下來，再難也得將文脈按下去，不然到時候變得就不僅僅世道，還會是子孫後代的命運。
一想到，宋朝那些針對商人的規矩，所有人商賈無不是不寒而慄。
其中的水太深，一般人真的把握不住。
“昨晚我見了你全叔，你想做什麼就做吧，不需考慮族裏，我已經給你留好船，無論出什麼問題，活着到瓊州，命還是能保住的！”
“……”
誤會了啊！
看着吳世寬的神色，吳賢如何不知道自己老子這是誤會了。
不過這樣誤會也好，誤會自己等待時機投靠雄主，總比誤會自己立業王朝來的好。
同樣是手捏資本，觀局而動，可造反終究距離吳家太遠。
也接受不了！
“你不需要多想什麼，眼下這個世道是該變變了，新朝來臨，吳家多少也得添點資本！”
“我什麼都不擔心，就擔心爹娘！”
不去解釋了，就是最好的解釋。
可惜人是下作的，吳家又待在明面上，逼到極限，任何攻訐都有可能發生。
為了霸業，挖墳，抓人，怎麼下作怎麼做。
“你動手了，我和你娘就會離開了，對了，李四賢的事，你打算怎麼處理？”
一句話，看似在詢問如何處理李家，實則卻是告訴吳賢，家裏的消息有多靈通。
想到這一重，吳賢也不隱瞞，“誤殺非我意，如果不問青紅皂白直接強下手，卻會影響口碑，還是要先碰一碰，不行再擺明車馬！”
“李家蠻橫，腦子一根筋，當年離開溫州，除開買回了祖地外，更關鍵是對方在溫州已無生存的空間，要和他們接觸可以，但需做好防範，很多事情需要動腦，但李家只想着動手，只可惜李家的拳頭也就一般硬，不然泰不華也不會坑了對方！”
浙南各路局勢，誰看最清楚，自然是身在居中的人，又站在局外。
別看吳世寬本人常年坐鎮家中，門都不出，縣不入，可半城青田的稱號又豈是僅通財力便能取得的。
甭管這背後有無誇張，捧殺，這個名號吳世寬帶着家族老少一屁股坐穩了二三十年，這就是最好的答案。
對待別人，這位什麼都不會說，可對自己的獨子，吳世寬的話明顯比往常多了不少。
接連一旬的時間，吳世寬恨不得將自己知道的事情，與伴生處事的經驗全部塞進吳賢的腦子裏。
清早帶着吳賢飲茶，午後帶着吳賢拜訪熟人，或坐莊邀請青田人馬。
有人笑，便有人哭，同一個世界人的悲喜那是完全不同的。
同鎮的另外一處吳家大院內，如同陰間顯化人家，里裡外外，侍從，婢女靜若寒顫。
大院深處，除去寒風外，只剩下一聲聲令人揪心咳嗽。
年過四十，身為吳家二房房頭吳寬華，聽着屋內大兒的哭聲，眉宇之間苦澀越來越重。
悠揚的佛經，順着風飄入耳中，亦是難以驅散心頭的陰霾。
“老爺！”
吳家少子，除開生的少之外，更多的是夭折，一想到自己老家馬上就要白髮送黑髮，老管家也是什麼都不想說。
可不說，任由老爺繼續站在這寒風裏，怕是……
一聲長嘆，吳寬華搖了搖頭，“準備，準備，碰上這種毛病，早走早好！”
三年前了，找了幾十號的名醫，求醫上過閣皂山，能想的法子都用了，能做的努力都做了。
碰上這種肺癆，能怪誰，只能怪命不好啊！
這個冬天，怕是真的熬不過去了！
“賢哥兒遞了拜帖……”
一份帖子從老管家手中遞出，卻直接被吳世華掃到一邊，“自己人遞什麼帖子，要上門直接來就是了，規規矩矩，規規矩矩，搞的一家的感情都分生了！”
“那老爺，我怎麼回復？”老管家笑道。
“不見！”吳世華搖了搖頭，“文兒這個病搞不好要傳人，賢哥兒要是折進去，我吳家就要完了！”
“完了！”
一想到這一代的孩子，吳世華老眼婆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