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章 部署
蕭逐鳳趁熱打鐵:「蘇將軍,趙鎮是不是個好皇帝,你我均是心知肚明,十年前他硬逼你卸軍權,十年後又來殺你的獨子,不就是依然忌憚你通過蘇子誠掌了蘇家大權,又想着揮師北上?
十年前趙鎮將你的抱負踩在腳底還不罷休,如今怕你的雄心不死,還要殺你的孩兒,你隱忍多年一退再退,他就得寸進尺,蘇將軍,逆來順受也有個限度,你的底線,到底在哪裏?
打了這許多年交道,你應該明白,趙鎮做這些見不得人的事兒最為執着,這次不成還有下次,我能救蘇子誠一次,救不了他第二次,除非你日日將蘇子誠綁在你身邊,否則趙鎮的陰刀子可是防不勝防吶!
趙鎮這樣的人無所不為,殺之,是造福大夏蒼生。」
蘇沉臉上仍有一抹猶豫,卻聽到了宛若悶雷的一句話:「若我說幽雲七州其實是趙鎮拱手相讓送給北莽的呢?」
從詩會之後,蕭逐鳳便不再滿足於從富可敵國的蘇氏榨出大把錢糧軍餉,而是將目光盯上了蘇沉這個人。
眼前的蘇沉,是一個十年前意氣風發的三品浩然境武者,一個文韜武略滿腔壯志的武將,一個當年可以在兵部與狄昌明分庭抗禮的重臣,千軍易得,一將難求,當這一將還能自帶軍餉錢糧時,那可就是舉世難尋的良將了。
蘇沉不僅可以成為斬殺趙鎮的強大助力,若是助其坐穩蘇家家主之位,在安京城那場註定會發生的劇烈震蕩之後,依靠蘇家迅速掌控江左大局安撫人心也會成為輕而易舉的事。
蘇沉是爭不過他的兩個哥哥么?不!恰恰相反,蘇沉比蘇建蘇騰強太多,才會讓趙鎮如此忌憚,想方設法束縛住他的手腳。
蕭逐鳳細細想過,既然決定搏一把,那何不將實情坦誠相告?
此前蕭逐鳳將那段毛骨悚然的真相藏在心中僅僅告訴有數的幾個人,是怕真相一旦公諸於眾,大夏王朝的民心立馬就會潰散。
君要民死,生靈塗炭,若是大夏百姓得知這寒心徹骨的真相,會發生什麼?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如今大夏被趙鎮壓得平靜到死氣沉沉的這潭水,會不會突然掀起驚濤駭浪,將大船打翻?
局面會不會在有心人的推波助瀾下朝着不受控制不可收拾的方向發展?
誰也說不準。
所以在沒宰掉趙鎮之前,真相還得保密。
個人的抱負,蘇家的榮辱,國家的興亡……無論從哪個角度去想,蕭逐鳳若是此時據實以告,不管蘇沉會不會被說服一同弒君,他都一定會保守秘密。
再說起那段冗長又離奇的故事,蕭逐鳳雖依舊不能心如止水,語氣卻已經可以保持平靜。
說者平靜,聽者心中卻是一如既往地天崩地裂濁浪排空。
蕭逐鳳語畢,蘇沉靜靜佇立在假山山巔,既不吸氣,又不吐氣,似是一尊雕像般一動不動。
許久許久,方才吐出一口悠長鬱氣,目光變得十分兇狠:「何時動手?」
成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蕭逐鳳仰天長笑,伸手拍了拍蘇沉的肩膀:「蘇將軍,此事還需從長計議吶!」
蘇沉沒有躲避蕭逐鳳伸來的手掌:「你打算怎麼做?」
「當務之急,就是替你奪權,徹底掌控蘇家。」
蘇沉面露憂色:「奪權不難,徹底掌控蘇家卻是相當不易。
就算我以力壓服蘇建和蘇騰,他們也斷不會真心將江左官場和蘇氏商行的實權乖乖交出來。
如今的蘇氏子孫,有點兒權勢的,除了子誠手下極其有限的那點兒親信,大都是蘇建和蘇騰的人,這些人我用不動,即便對江左官場和蘇氏商行進行一輪徹底清洗,一時間我也沒有合適的人能頂上。
隱世十年,哪兒有那麼容易就能將權勢奪回來。」
蕭逐鳳一早便想過這些問題,曾向趙橘白傳信請教過,聞言開口道:「人手的空缺,我來想法子,亂世用重典,沉痾下猛葯,若是不得已,得用點兒強硬手段。
依在下淺見,咱們應當從蘇氏商行下手。
商行那些管事兒的,把柄通常不少,只需在蘇騰親信中抓出幾個問題最大的殺雞儆猴,手段一定要酷厲狠辣,搞得商會人人自危,先埋下一個「逃不過這場清算」的種子,再讓蘇子誠那幾個親信帶頭投誠,你便擺出一副法外開恩的樣子,恩威並施,多半大事可成。
畢竟同樣是姓蘇,替誰賣命不是賣命?
實在有對蘇騰忠心的鷹犬,就一併清理出去,空出來的位置,我會想法子找人補上,確保蘇氏商行的正常運轉。
江左官場麻煩些,這些朝廷命官精得很,見風使舵的本領一等一,看了商行的情形,應當可以收攬一部分官員。
有些更狡猾的,不僅會看蘇家的情形,還會看安京城的臉色,這些人才最難纏,實在不行,就該敲打的敲打,該軟禁的軟禁,有魚肉百姓欺男霸女的,正好殺了。
好在咱們只要掌控蘇氏家族和蘇氏商行財權,第一步就算勉強完成,至於江左官場歸心,恐怕得多耗一些時日,搞不好還會拖到趙鎮歸西,如今只要他們不替蘇建出頭鬧事,倒是可以維繫表面上的平和,一旦有人挑戰你的權威,那一定得心狠手辣毫不留情。」
蘇沉思索片刻,開口道:「可行,只是若是動靜鬧得大了,傳到安京城,趙鎮恐怕不會坐視不理。
他若知道我要當家主,還要整頓蘇氏商行或是江左官場,一定會派人來江左使絆子,全力阻止我坐上家主之位。」
蕭逐鳳挑挑眉:「趙鎮對於「制衡」二字看得比他的命根子還重要,你對他示弱,他反而得寸進尺,你若是強硬一點兒,他說不定會先退幾步。..
你就明說范廣榮襲殺蘇子誠,是被你殺的,不僅要說,還要上書說,上表說,我猜趙鎮第一時間不僅不會深究,還會想法子安撫你。
前幾日我在司天監託人煉丹引來禁軍御林軍圍樓的事兒鬧得沸沸揚揚,想必你也聽說了。
那一夜,趙鎮有四個四品浩然境御前侍衛死在我手上,手下的頂尖江湖勢力里的四品武者又被我宰了四個,司天監被打得亂七八糟,安京城的爛攤子且有得他焦頭爛額呢,在他反應過來之前咱們能成事兒就好。」
蘇沉按下對蕭逐鳳彪悍戰績的驚異,細細捋着思路,事無巨細一步步算過去:「若是趙鎮反應過來,事後清算呢?他斷不會看着我在常州復起,再一步步做大。」
蕭逐鳳開口問道:「若是不動兵戈,蘇氏最多能在趙鎮的刻意針對下撐多久。」
避世十年,蘇沉顯然依舊對蘇氏現狀了如指掌:「若是趙鎮刻意針對,江左官場的風向立馬就會變,好在蘇氏樹大根深,一時間江左的主宰不會變,至於生意場,蘇家的鹽鐵生意自然是做不成了,絲綢生意也會受擠壓蠶食,不過蘇氏底子厚,就算趙鎮用盡手段刻意對付蘇家,蘇家少說也能撐半年時間。」
蕭逐鳳輕輕鬆一口氣:「夠了。」
蘇沉依舊面有憂色:「我最擔心的,是常州遠郊駐紮着的那十萬神策軍。」
「若是真鬧到要動用神策軍碾平官場爭端,趙鎮的制衡之術,便算是徹頭徹尾地失敗了,神策軍是趙鎮懸在你頭上的利劍,是他黔驢技窮之後的最後一招,咱們不會將戰線拖到趙鎮用盡手段也不能讓你屈服的那一天。」
蘇沉嘆了口氣:「但願如此。」
蕭逐鳳眨眨眼:「我本來應該將蘇子誠扣在手裏當質子,可你這兒子不大討喜,養尊處優一看就得要人伺候,帶着趕路一定很不方便,我待會兒就把蘇子誠和孫言直接還給你算了。」
蘇沉對着蕭逐鳳深深一揖:「多謝。」
蕭逐鳳一面說著「當不起當不起」,一面將蘇沉扶起,隨後舉起右手,食指中指大拇指搭在一起,輕輕搓着三指指尖:「嘿嘿,蘇將軍,事成之後,麻煩先支白銀八百萬兩。」
八百萬兩白銀,即使對蘇氏而言也不是個小數目,蘇沉突然有種上了賊船的感覺:「你要這麼多銀子做什麼?」
蕭逐鳳笑容中浮現一抹狡黠:「八百萬兩雪花紋銀麻煩送到青州鎮北將軍曹酒衣手上,咱們給北莽製造點兒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