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我不想我妹妹和我走同一條路
初六,是裴湛山與樊玲結婚的日子。
沒有婚紗,也沒有婚禮,裴湛山並未宴請賓客,只喊了一些心腹手下,來官邸里吃了頓飯。
樊玲穿了一身紅色的旗袍,長發全部盤起,做婦人裝扮,她向著鏡子看去,猶記得剛到北欒的那年,她才十七歲,那時候的她一張圓臉,臉頰上還帶着幾分嬰兒肥,滿是少女的嬌憨。如今三年過去了,她已到了雙十年華,臉頰上的嬰兒肥褪去了,下巴也是微微尖巧了些,她的眉目與姐姐是有三分相似的,只不過她遠沒有姐姐精緻,可如今化了妝,她也是美麗的。
雖然仍是及不上姐姐。
她辦理了休學手續,放棄了自己的學業,在婚後一心一意地照顧念念。
她曉得裴湛山為什麼娶自己,與其說是他的妻子,她覺得自己其實更像是念念的貼身保姆,一個真心的,難得的,有些文化的保姆。
她對念念自然是疼愛的,可對孩子的疼愛也依舊蓋不住心底的委屈,可這條路是她自己選擇的,也是她自己同意的,裴湛山並沒有逼她。
樊玲定了定神,不再胡思亂想,她去了前廳,勉強露出了兩分笑意,與裴湛山一道向著他那一桌屬下敬了酒,裴湛山甚至連禮服都沒有換,還是穿着平日裏穿的軍裝,她在前廳露了露臉,他便讓她回去了。
樊玲換下了喜服,給念念讀故事,哄着她睡覺,看着孩子熟睡的小臉,樊玲終是忍不住,趴在床頭上哭了。
她想,自己應當是沒什麼好結果的,他心裏沒有她,而她呢,放着真心喜歡自己的人不要,跑來這裏受這份委屈,樊玲,這是你自找的,你活該啊。
她在心裏不住地告訴自己。
不知過去了多久,夜色一點點的深了,樊玲為孩子掖了掖被角,起身從嬰兒房裏走了出去。
她回到了自己的房間,還是她原先住的那一間,稍作佈置,便充當了她的新房。
她去盥洗室洗了把臉,將脂粉與淚痕統統洗去,而後她在床沿上坐下,這是新婚夜,可等待她的,又會是怎樣的一個新婚夜呢?
她一直在發獃,一直等到半夜裴湛山才回來,林副官將他送到門口,對着樊玲一個敬禮,而後退了出去。
樊玲起先有些不知所措,看着他走了進來,但她很快就回過神來,她定了定心神,上前扶住了他的胳膊,剛走近便嗅到一股濃烈的酒味,他晚上應當是喝了不少的酒。
她扶着他在沙發上坐下,自己則是為他擰了一塊毛巾,為他擦了把臉。
驀地,他攥住了她的手腕。
樊玲微怔,兩人四目相對,樊玲只覺得自己的心砰砰跳着,她不知道眼下該怎麼喊他,她自然不能像以前那樣喚他了,可她也並不敢去喊他的名字,便只能像別人一樣稱呼他。
“大帥?”樊玲吐出了兩個字。
她記得以前姐姐一向都是連名帶姓喊他裴湛山的,可她有自知之明,她沒有這個底氣。
裴湛山沒有出聲,他一把將毛巾甩在了茶几上,起身拉起了她的手,他的力氣那樣大,攥得她的手腕生疼。
外面下着大雪。
屋子裏並沒有通暖氣,冰窖一樣的寒冷。
卧室里有一隻壁爐,裏面燒着木柴,不時發出“噼吧”聲,為卧室裏帶來一絲溫暖。
壁爐前坐着一道纖瘦的身影,她穿着一件素色棉衣,只有七八成新的樣子,一頭烏髮沒有盤起,只垂在身後,襯着臉龐越發白皙,她的手指顫抖着,一眨不眨地看着手裏的報紙。新筆趣閣
那是從北欒那邊傳來的,上面刊登的還是上個月的新聞,北地督軍裴湛山迎娶蘇州樊家二小姐為妻,這一行粗黑的字體狠狠地刺進了她的眼睛,她的臉色蒼白起來,手指顫抖着幾乎要握不住那薄薄的一張報紙。
外面響起了腳步聲,穿着一身厚呢大衣的男子自外面走了進來,一眼便看見樊亭臉色如雪的坐在那兒,他心裏一緊,大步上前道,“亭亭,怎麼了?”
“裴湛山……”樊亭向著他看去,有眼淚在她的眼眶中閃爍着,“他娶了樊玲……他娶了二妹……”
葉廷深黑眸微沉,他從樊亭手中拿過報紙,也是迅速的看了一遍。
“為什麼?樊玲為什麼會嫁給裴湛山?”樊亭攥住了他的胳膊,“二妹,二妹今年才二十歲,她應該嫁一個青年才俊,她不該嫁給裴湛山,嫁給一個打打殺殺的武夫,為什麼會這樣?他是在報復我,他是在報復我……”
樊亭的聲音是顫抖的,眼神也是顫抖的,那一句話還未說完,只覺得眼前一黑,幸得葉廷深牢牢扶住了她的腰,將她護在了懷裏。
“亭亭,你先冷靜些,”葉廷深安慰着她,將她扶到床上坐下,自己則是握住她的手,與她道,“你聽我說,這門婚事也許是樊玲願意的。”
“她怎麼會願意?”樊亭十分不解,茫然的向著葉廷深看去。
“若我沒看錯,樊玲對裴湛山並不是全然無意,你還記不記得當初我們在平州,她向著裴湛山泄露出咱們的下落……”
“不,不,”樊亭搖着頭,打斷了他的話,“這太荒謬了,太荒謬了,他怎麼可以這樣?他怎麼可以娶我妹妹?”
樊亭的眼淚滾了下來,“他會欺負她,他和他的家人都會欺負她,二妹不是他的對手,廷深,二妹成績好,她應該好好地讀大學,以後出國念書,她不該和我走一同一條路,我不想我妹妹和我走同一條路!”
“我知道,我都知道,”葉廷深見她傷心如此,心裏自是不忍,他攬住了她的身子,不住地安慰着她。
“為什麼?為什麼啊?”樊亭攥着葉廷深的衣角,每一個字都彷彿從肺腑中鑽出來似的,“他為什麼要害我妹妹?他為什麼要害我妹妹?”
樊亭痛苦得幾乎要發瘋,她的聲音嘶啞,那樣多的淚,她捂住了自己的臉,泣不成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