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太陽宮

輕飄飄一句不痛不癢的貶為平民，撤去職務，便赦免了雲中鶴擅闖禁宮，持刀殺人的罪過，讓整個京城一片嘩然。

文武大臣全都覺得不可思議。

「朝廷竟衰敗到這個程度了嗎，九五至尊，鎮壓不過一個小太監出身的外臣，竟只能寬恕他的罪過，連殺都不敢殺。」

「這和沒有懲罰他有什麼區別，前腳才廷議了他鎮南公的爵位，本來就是要撤掉他節度使一職的，現在可好，撤了職，省下一道程序，直接封公吧。」

「亂世來臨，妖孽將出，雲中鶴此等惡賊，滿朝文武當共誅之！」

京城內外波瀾涌動，很多忠於大月的有學之士，都心生悲意。

只有皇朝將亡的時候，才會出現皇帝鎮不住大臣的情況。

人家罵你無能，殺你的人，你卻不敢拿人家怎麼樣，天子的威嚴何在，以後還怎麼治理天下，怎麼管束群臣？

而一個臣子，威風大到皇帝都治不住他，那他怎麼能不產生驕縱之心，怎麼能不覬覦那皇帝的寶座？

很多俠義之士都準備聯合起來，準備誅殺雲中鶴這個惡賊，維護皇權的統治，但他們還沒動手，便打聽到……雲中鶴的實力，足以碾壓巔峰武聖，皇帝都不是他一合之敵。

這是令人絕望的消息。

皇權雖然至高，但也要臣服在絕世武力之下。

殊不知皇宮裏那兩位人間神靈，鳩佔鵲巢，無名無分，卻像老祖宗一樣受到皇帝敬仰，彷彿他們才是真正的帝王，皇帝只是他們的代言人。

皇權已微弱至此，朝廷的統治力也在極速衰落，國力衰敗至此，非個人所能扭轉，還是算了吧，明哲保身，別惹那雲中鶴了……

不管京城內外的人們怎麼想，此刻雲中鶴已經來到太陽宮外。

他知道經此一鬧，自己肯定會背上刁臣、悍臣、逆臣的名聲，被文武大臣口誅筆伐，一輩子都無法抹去。

但在他看來，這並不重要，因為出現這種情況是遲早的事情。

他現在對月如玉卑躬屈膝，百般隱忍，以後還是會造反，與其如此，不如就大殺特殺，立下凶名，還能免去許多麻煩。

太陽宮在發光，一磚一瓦都充滿神性，大門也是緩緩的開啟，露出大殿裏正在對弈的兩位人間神靈。

三年不見，海富貴的鬢角出現了一絲斑白，整個人也清瘦了許多，即便是人間神靈，也不能抵抗歲月的力量，不能脫離天命的掌控。

並不是所有人都能獲得延年益壽的功法，人間神靈也一樣。

哪怕他們強大無匹，只要願意，便可以去劫殺武歷天這樣的高手，奪取他的移天神訣和滅世魔身，從而延長自己的壽命。

但真實操作起來，即便他們堵到了武歷天，也不大可能學會那兩門功法，即便學會了，效果也不會有多強。

天之道，講究平衡，人間神靈也在天道之下，沒有誰能肆意妄為。

什麼好處都歸你，那別人怎麼活？

「乾爹。」

雲中鶴不卑不亢地喊了一聲，又對北天門抱拳行了一禮，緩步登上台階，來到大殿之中。

整個宮殿很空曠，地上由黑白玉石鋪成一個巨大的太極八卦圖，陰陽分明，水火相融，說不盡的道韻。

而兩人就盤坐在太極圖的分割處，對着棋盤思考，久久沒有落子。

雲中鶴也盤坐下，海富貴欣慰地抬頭看了他一眼，滿是感慨地說道：

「小鶴子，你長大了。」

「托乾爹的福，從冷宮離開的這五年多，如果不是乾爹你照顧，不會有我今天的成就。」

雲中鶴面帶感激地說著，心裏也是長吁短嘆起來。

他離開冷宮之後，生活充滿了海富貴的痕迹，如果不是有這麼一尊大樹靠着，他都不知道死多少次了，就算有系統都不行。

只憑這一條，就算海富貴沒有照顧到劉馨，讓她遭劫，雲中鶴也應該心懷感恩。

當然，事情過去這麼久，回頭再看，他也知道了海富貴的良苦用心。

沒救劉馨，就是為了激勵自己的奮鬥之心，燃起自己稱王稱霸的決心，靠誰都不如靠自己，只有自己足夠強大，權傾天下，君臨人間，才能保護好身邊的人，不再讓劉馨的悲劇重演。

人總是要遭遇一定的挫折，才會有所覺悟。

而海富貴便是讓他覺悟的那個人。

甚至為了激勵雲中鶴的霸主之心，海富貴連他自己都可以犧牲，讓雲中鶴心裏產生隔閡，破壞了雙方的關係。

不過，終究是恩大於天，雲中鶴也是心胸廣闊之人，相逢一笑泯恩仇，他對海富貴提不起什麼敵對的心思。

「小鶴子，今天沒有外人，說說你的想法吧。」

「想法？」

雲中鶴疑惑地問道。

海富貴提示道：

「沒錯，你對未來的想法，天下將崩，亂世來臨，不論你怎麼做，乾爹都一定支持你，哪怕是舉旗造反。」

此言一出，雲中鶴頓時愣在原地，完全沒想到海富貴會這樣直截了當的表態。

本來在他看來，海公公還是忠於大月皇朝的，不然不會為了維護大月的統治，讓人殺死劉馨，可他如今的話，卻讓雲中鶴捉摸不定了。

畢竟，海富貴的態度，不只是代表他自己，還背負着十萬太監的生死，責任重大。

而一旁的北天門，只是對着棋盤陷入沉思，像是根本沒有聽到兩人的對話。

「小鶴子，你現在有兩條路可以走，一是造反稱王，打破世俗王權的規則，從外部瓦解現有的王法，另一條便是在體制內晉陞，一步一步登臨絕巔，權傾天下，然而再取而代之。」

海富貴絲毫不顧慮北天門，直說道：

「第一條，道路坎坷，背負罵名，在天下人眼裏，你便是亂臣賊子，即便成為皇帝，這個污點也會跟隨你一生，而第二條，則是堂堂正正的王道，在規則之內不斷壯大自己的權勢，最後讓皇帝把位置禪讓給你，這樣在天下百姓眼裏，你是眾望所歸而當的皇帝，反對你的聲音也會大大減少，看你自己怎麼選。」

「乾爹，我選第二條。」

雲中鶴毫不猶豫地說道。

海富貴臉上露出一絲笑意，似乎為雲中鶴能夠如此識大體而高興，破壞比建設容易，造反也比在體制內一步一步往上爬容易。

但在摧毀舊有的制度之前，你必須先把他玩透了，弄明白了，知道治理國家是怎麼回事，才能建立起新的制度，推陳出新，識人善用。

並不是所有人都適合當皇帝，至少月如玉就不合適。

在雲中鶴這個級別的人眼裏，在人間神靈眼裏，月如玉確實是一個無能之人，完全沒有雄才大略，也不懂什麼帝王霸術，道行實在太淺。

大月皇朝衰敗至今，雖然不能全部怪到她身上，但月如玉也有着不可推卸的責任。

拿捏不住雲中鶴這樣的人物，收攏不住人才，鎮壓不住四大諸侯，那就是她的錯。

沒有這個能力，你當什麼皇帝？

起初北天門還對自己徒弟抱有很大希望，甚至為了月如玉而出山，改變她被文武大臣架空的現狀，但漸漸的接觸下來，北天門發現自己這個徒弟真不是當皇帝的料，既沒有深謀遠慮，也沒有雷霆手段，反而是任性居多。

他知道，大月皇朝是真的完了，非一人之力所能改變，與其如此，還不如少沾染紅塵紛爭，找個理由躲起來眼不見心不煩。

而為了讓月如玉這個皇帝當得更順暢一些，北天門還拉上了海富貴，兩人一閉關便是三年。

他畢竟是大月皇朝最後的支撐柱，如果雲中鶴用暴力手段推翻大月，北天門肯定是不允許的，但如果雲中鶴在體制內做事，慢慢往上爬，通過爭權奪利而取代月如玉，溫水煮青蛙，北天門還是能接受的。

技不如人，你能有什麼辦法？

武力只能征服身體，無法征服人心，你用武力推翻大月，人家北天門也不差，到時候肯定要和你打，但如果你用一種舒緩的方式，能讓人接受的方式取代大月，時代浪潮滾滾，大勢如此，北天門也就認命了。

「小鶴子，如果你當了皇帝，這宮裏的太監們，你準備怎麼辦？」

海富貴問出了自己最關心的問題。

雲中鶴稍作思索……儘管他心裏早有打算，但裝出思索的樣子才顯得鄭重。

「現在怎麼樣，以後就怎麼樣，宮裏的太監製度一成不變。」

雲中鶴雖然是現代人，但他沒有憤青思想，也從來沒想過人人平等、天下大同之類的事情，任何一個群體出現，都有他的必要性，太監雖然都是被閹割的不正常人，但若有出路，誰又願意入宮當殘缺之人呢？

他能做的，也只有在登基之後，逐漸的少用太監，讓宮裏的新太監少一些，僅此而已。

至於這一代的老太監，他肯定是要養下去的。

而這些，都與他在體制內晉陞，還是造反稱王，有着巨大的聯繫。

如果造反奪取的天下，宮裏的這些太監都不會認雲中鶴，只會跟着覆滅的皇朝走上絕路，主辱臣死，太監群體尤其如此。

但如果是禪讓得來的皇位，名正言順，那這些太監便會忠於他，認可他，這便是大義與名分。

海富貴又一次滿意地點頭，眼角眉梢都帶上了笑意和舒暢。

突然，一直沒有動靜的北天門緩緩落了一子，這一下輪到海富貴陷入沉思，而北天門也像是從夢中醒來，抬頭看向雲中鶴，驚嘆道：

「不愧是未來的天下共主，各種無敵功法盡在囊中，你若成為人間神靈，當真會成為真正的神，無所不能，一念動，萬物全都可以掌控。」

「前輩謬讚了，我修的只是些旁門小術，遠無法與神靈之道相媲美，雖然有信心與你們這個級別的人一戰，但內心裏對人間神靈還是充滿敬畏，不清楚你們這個級別之人的奧妙。」

雲中鶴很謙虛，對於北天門贈送自己變天擊地大法也是感恩在心。

「人間神靈沒你想的那麼高遠，該死還是會死，命數一到，也會躺下就死。」

北天門搖了搖頭說：

「世人都說，不成人間神靈皆是螻蟻，但其實到了這個境界，也一樣是螻蟻，離破碎虛空遙遙無期，十位人間神靈，能有一位飛升離去，就已經是了不得的事情。我年老氣衰，已經無望破碎虛空，只能苟延殘喘再活一些時日，將來是你們年輕人的天下。」

「前輩，人間神靈也分境界嗎？」

雲中鶴趁機請教道，想多了解一些人間神靈的秘密，這樣打起來心裏也有個底。

北天門緩緩講解道：

「人間神靈沒有境界，但也分高下，主要看自己領悟的道，潛力大不大，我以琴入道，能成人間神靈就已經是極限，你乾爹以魔心入道，未來成就遠勝於我，長生天國的巴立明以生死法輪入道，可得長生，但無法破碎虛空，這天底下有希望破碎虛空的，只有以劍入道的王孤月、你乾爹、追求宇宙哲理的拜月教主，領悟四絕力量的大魔神，目前只他們四人而已。」

「拜月教主？」

對於這個名字，雲中鶴一直如雷貫耳，卻無緣一見，但這位教主不該是武聖嗎，什麼時候成人間神靈了。

似乎是看出了雲中鶴的疑惑，北天門解釋道：

「想證就人間神靈，必須有天地氣運加身，但也有例外。」

「什麼例外？」

雲中鶴呼吸有些急促地問道。

如果有例外，那他一定是其中之一。

他現在的境界已經離人間神靈不遠，只差天地氣運加身，但這玩意實在玄乎，除非你當上皇帝，才有可能氣運加身，那得等到猴年馬月。

如果能提前成為人間神靈，那一統天下可就簡單多了，憑藉天下無敵的實力，橫推當世，順我者昌，逆我者亡，兩三年他就能徹底建立新的朝代。

「拜月教主成為人間神靈之前的那一夜，說了一句：我們腳下的大地，其實我圓的，一個球形物體……於是，他便證道了。」

北天門的話讓雲中鶴徹底愣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