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門當戶對
這樣的場面,已經超出張家老者的預料,也超出了他的想像。
往院子裏掃了一眼,整個汀州城的權貴全來了,就連位高權重,回鄉省親的某位朝廷一品大員,也赫然在列,老老實實站在人群前排,不敢有任何放肆。
這完全超出一個城主該有的面子,也逐漸壓垮了張公心裏的「硬骨頭」,以至於他本來想說一句「你們要還諸葛均清白,與我何干?」卻愣是開不了這個口,也沒法攆走這些汀州城的豪門權貴們。
「諸葛兄,在場這些人你可認得?」雲中鶴笑着指向院子裏問道。
「自然認得!」
諸葛均的聲音有些顫抖,他不只認得這些人,就連他們昔日的嘴臉都歷歷在目,而更讓他心神顫抖的是,就連當初指證他強行索賄的那個下屬,事後也沒有吃到好果子,被卸磨殺驢,免去職務,同樣四處奔波,流於生計,竟然也出現在人群里,不敢抬頭看一眼。
「很好!」
雲中鶴拎起一個太師椅,咣當一聲放在門前台階上,讓院子裏的所有人渾身一顫,幾個大族的主事險些被嚇尿,然後拉着身子忍不住顫抖的諸葛均,將其硬按在了椅子上,居高臨下俯瞰眾人。
這一刻,諸葛均手足無措,卻仿若城主,可以主宰城中所有人的生死。
「海兄,你……」
「諸葛兄,你坐着便是,今日是他們欠了你的。」
雲中鶴暗發功力,將諸葛均鎮在原地,準備給足他面子,一舉將其收服。
俯視院子裏的眾人,雲中鶴負手而立,淡淡地說道:
「諸位,事主就在這裏,你們當初怎麼陷害他的,今日就怎麼交代,只要說清楚了,還諸葛均以清白,任何過錯,既往不咎!」
眾人大大鬆了一口氣,很多人抹了一把額頭的汗水。
既往不咎幾個字,雲中鶴咬的很重,也是直白的告訴所有權貴,我並不准備大開殺戒,只是諸葛均遇到我,想給他要個清白而已,只要你們交代了,咱什麼事都沒有。
噗通一聲,背負罪孽,指責諸葛均強行索賄的那個下屬,最先撐不住跪下,大哭道:
「諸葛兄,我對不起你!我不是人,我豬狗不如!」
諸葛均死死抿着嘴唇,極力控制自己波瀾起伏的心,一言不發。
那下屬也哭着解釋道:
「當初我背叛你,實在是鬼迷心竅,相信了韓家的許諾,他們答應只要我出來指證你貪污,便扶持我當城令,我相信了他們的話,以至於今日落魄無家,只能給人打馬夫,是我活該,我對不起你。」
下屬哭癱在地,悲聲不絕,任何人都能看出他的悔意。
「噗通——」
韓家的族長也跪了,指着面前的一堆寶箱,把頭深深地磕在地上,心裏害怕到顫抖。
「這些寶箱都是我讓江湖高手,連夜放在諸葛均院子裏的,他那堵院牆也是我算計好了時間,讓人故意挖塌的,至於裏面的賄賂名單,皆是我們柳、王、江,幾家商量過的,方便排斥異己,將諸葛均的勢力連根拔起,讓他們把位置空出來,方便讓我們自家人上位。」
柳、王、張幾族之人盡皆伏地,他們樹大根深,乃是汀州城的主宰家族,盤踞在這裏上百年,已然發展到了把汀州當成他們「私國」的程度,容不下任何寒門之人佔據高位,威脅他們的統治。
就連諸葛均這種沒有背景的人都要迫害,可想而知普通百姓想要出頭,何其艱難。
甚至於,不論誰當城主,都要依靠他們才能治理好汀州城,不然從上到下都是人家的人,甚至就連最下層的差役、獄卒也是這幾家的親戚,你想辦事,怎麼能不靠人家?
難道你還能把所有人都撤掉嗎?
人家都是沾親帶故的,有利益勾連的,說不幹了,你這個城主就是個空架子,難道你還能有分身術,一人把所有職位全乾了?
諸葛均雙眼發紅,望着跪在自己下面的這些人,儘管蒙冤得到昭雪,可他心裏早已沒有了當初的豪情壯志,這麼久的落魄也消磨了他心裏的怨恨。
他心裏只有悲,悲這世道越來越艱難,悲他無力改變這個時局,更悲這樣下去,天下百姓可怎麼辦?
他心裏深深的明白,副城主這樣的高位,本就不是沒有背景之人能當的,即便這幾個大族不迫害他,換一個地方,換一座城池,他同樣會遭遇這種迫害之事。
豪強壞法,世族盤踞,天下大族眼裏只有宗族,沒有國家,就算沒有天災人禍,這天下也快完了。
整個張府都非常安靜,諸葛均心緒難平,滿臉悲意,扭頭看了雲中鶴一眼,示意自己不想再追究下去了,這才從太師椅上站起來,踱步回到屋裏。
雲中鶴也懶得和這些人廢話,揮了揮手,示意眾人退下,不過還是叮囑道:
「諸位,既然剛剛說過既往不咎,那我也不再為難你們,不過我希望你們還諸葛兄一個清白,若是再讓我聽到還有人流傳他貪污的事情,那我可就要和你們好好說道一下了。」
眾人在顫抖中行禮退下。
儘管從始至終,大部分都不清楚雲中鶴是什麼來頭,但這並不妨礙在他們眼裏最德高望重的幾人,對雲中鶴恭恭敬敬,眼裏藏着敬畏,身上藏着驚懼,帶領眾人不敢放肆,生怕被針對。
回到屋裏,眾人看雲中鶴和諸葛均的臉色都不一樣了。
一個背景神秘,能以一己之力鎮壓滿城權貴。
一個蒙冤昭雪,如今真相大白,並不是道德有問題的人,只是受人迫害。
面對這兩人,所有人都在等待張家老者的決定。
「張公,剛才你也看見了,事情是城中權貴們做的,諸葛兄並未貪污,也沒有任何道德問題,你說你不會將閨女許配給名聲不好的人,現在諸葛兄並無問題,他應該能配得上你閨女了吧?」
雲中鶴拉着諸葛均來到桌前,直面神色變幻不定的張家老者,可對方依舊不肯同意這門親事。
「我曉得這位公子你來頭極大,越是大人物,越應該注意身份,表現出良好的道德品質,以理服人。」
張家老者先是吹捧了雲中鶴一句,直接將他架起來,免得撕破臉以強權壓人,然後才對諸葛均說道:
「你現在所擁有的一切,皆是這位公子賜予,你的財貨,你的清白,包括你能站在我這園子裏,皆是他人所賞,而你自己呢,拋去這些東西,還不是一事無成?難道我把閨女嫁給你,就讓她享用別人的財貨,吃人家的米,用人家的僕人,一輩子屈居人下?等這些財貨用完,你還有什麼?」
「張公,你這話就不對了,你只看到我贈送給諸葛兄這些財貨,那我問你,我為什麼要處心積慮送他東西,為他沉冤昭雪,讓他求取自己心愛的女人?」
雲中鶴的聲音拔高了一分,帶上了一絲咄咄逼人的氣勢。
張家老者一下子怔在了凳子上,半晌才底氣不足的嘟囔道:
「我哪曉得你們之間的事情?」
「不,張公,你應該曉得才對。」
雲中鶴底氣十足的掃視在場眾人:
「你可以懷疑諸葛兄的道德有問題,你也可以懷疑他的前途不會光明,你還可以懷疑他不會給你閨女幸福,但你唯一不能懷疑的,便是諸葛兄的曠世才學!」
「一個學富五車,才高八斗的人,即便他暫時落魄,流離失所,也不過是時運不濟而已,他怎麼可能就這樣一直「窮」下去?」
「我知道張公你的所慮,現下的大月皇朝,世家大族壟斷權柄,根本沒有寒門子弟的出路,世上懷才不遇的人太多了,但真正能出人頭地的寒門子弟,幾乎一個都沒有,滿朝文武大臣皆出自於世家,哪怕你有經天緯地之才,無人用你,那你就只能流離失所,為生計奔波,貧苦一輩子。」
「所以,你甘願把閨女嫁給一個出身好一些,但才學平庸的子弟,至少她這輩子不必受苦,至少她的生活有保障,是這樣吧?」
「不錯!」
張家老者點頭,終於抬頭看了雲中鶴一眼,總算有一人能懂我的良苦用心了。
然而雲中鶴卻微微一笑,嘆息地搖頭道:
「張公,你也是豪門出身,否則斷難創建這麼大的家業,那些世族子弟什麼德性,你恐怕也是知道一二的,將你閨女嫁給那些人,她真的會幸福嗎?」
「我會好好挑選。」張家老者又擺出了自己的硬骨頭。
「你挑別人,別人也在挑你,挑來挑去,話說這麼多年了,你還沒有挑到一個滿意的賢婿,就算你挑到了,那人又能比諸葛兄強多少?」
雲中鶴失笑道:
「別的我不敢肯定,但張公你需要的好名聲,諸葛均有,你需要的財富,諸葛均也有,你需要好的出身……而出身好,其實就是為了將來獲得好的前途,我之所以下這麼大工夫,就是為了請諸葛兄出山助我,讓他經略國家的才華,獲得用武之地,而他也能搏得一個足以碾壓東南各城的出路,正所謂學得文武藝,貨與帝王家,諸葛兄若願助我,我就待他如知己,而在這裏,整個汀州城的權貴都要俯首,諸葛兄助我,難道他會窮一輩子嗎?」
說著,雲中鶴突然轉身望向紗簾後面的屏風,笑道:
「裏面那位姑娘,我是學武的,耳目聰慧,你從我們進來就躲在後面偷聽,把諸葛兄的反應也都看在了眼裏,面對你父親的刁難,他始終恭敬,不見一絲惱色,面對昔日陷害他的仇人,他寬容大度,不趁機報復,難道這樣的男人你還不滿意嗎?難道這不就是你日思夜想要嫁的人嗎,現在你父親你同意,那我就問問你的想法,難道你也覺得諸葛兄會窮一輩子嗎?」
「諸葛先生如此氣度,怎麼可能窮一世?」
清脆的聲音從屏風後面傳來,瞬間就讓諸葛均激動了。
「爹,你曾與我說過,諸葛均固然有才,但他這輩子都很難有出頭之日,今日他不只是出頭了,還得到貴人相助,以後定會步步登天,如果他都不能給女兒幸福,那這東南之地,又有誰能讓女兒傾心?」
「唉……」
張家老者終於是一聲長嘆,暗嘆一聲女大不中留,連閨女都當眾發話了,自己若是再不識抬舉,面前這位看上去彬彬有禮,卻處處咄咄逼人,威嚴厚重的白衣少年,恐怕就要收拾自家了。
今日,人家給足了面子,把整個汀州城的貴族都喊來,匍匐在你未來女婿的腳下,只要成了婚,那你張家就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從此以後再沒有誰敢為難你,甚至整個張家,都會一躍成為汀州城的第一望族。
不論名,還是利,人家都給得夠夠的了,人要知道好歹,否則就會有橫禍飛來。
一念至此,張家老者終於起身了,對着雲中鶴和南魔教主恭敬彎腰行了一禮:
「如果不是二位,恐怕小女就要喪失一位良婿了。」
「好說,成人之美也是一份福德,今日就讓我們恭喜諸葛兄和張公!」
雲中鶴大笑了一聲,爽朗無比,
諸葛均也是大喜,連忙向在座的長者拱手行禮,然後跪下給張家老者恭敬磕了三個響頭。
一時間,整個張府都喜氣洋洋,下人們也是張燈結綵,準備安排眾人用飯。
但由於人數太多,張家根本忙不過來,雲中鶴一個眼神示意,張府對面本來大門緊閉的豪華府邸,瞬間大門洞開,倍顯奢華。jj.br>
而諸葛均的父母、兄弟,全都在府邸中,看着從豪華車隊裏搬進來的各種財貨,喜笑顏開。
這種大手筆,真正是驚了眾人。
連諸葛均都是一臉驚愕,有點難以置信的看着雲中鶴。
「莫慌,我並沒有擾民,也沒有拿對面的那家怎麼樣,只是用足夠的價錢把他家宅子買下來而已,從此以後,你們便是門當戶對!再沒有人能說你諸葛兄半個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