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章 那一刻他想說我愛你
那雙原本好看的手,在林映綰不知不覺中就已經變得骨瘦嶙峋,骨節分明。
她這才發現。
許願早就已經瘦的只剩一把骨架了。
林映綰眼淚模糊了視線,她抬起頭看了一眼窗外,還有兩個路口就到醫院了。
許願死在了救護車上。
他沒能等到進醫院的那一刻,他也沒能等到驅車趕來的親弟弟。
不過萬幸,他死了最愛的人身邊。
林映綰雙眼通紅,嘴唇顫抖着,然後整個人控制不住的發出一聲哭腔。
她伏在許願的身上,一邊罵一邊哭。
田導看着這一刻心裏只覺得酸澀的不是滋味。
早在大半年前偶然遇到許願的時候,他就下定決心要拉他來進自己的劇組。
他跟許願的接觸,可要比林映綰見到的多得多。
而且,他也答應過許願,這輩子不對林映綰坦白。
可許願那小子明明最後都想告訴林映綰來着,是他先破例的。
田導心想,相識一場,我不能因為答應了你,就讓你最後想說的話說不完吧?
我那麼愛說話,多說了這幾句,你應該也不會怪罪我吧?
田導一邊這麼想着,一邊拿出手機開始撥打電話。
因為家屬還沒有到來,林映綰不想他一個人孤零零地躺在停屍間裏。
於是,她主動給林彥打了電話尋求他的幫助。
林彥聽着她在那頭哭的上氣不接下氣,他也慌了神,剛想問些什麼,可林映綰不願意跟他多說。
乾脆利落的掛斷了電話。
沒辦法,林彥火速給她安排一間單人病房,又趕忙從會議上離開驅車趕往那家醫院。
出事了,雖然出事的人不是他妹妹,但一定有什麼人出事了!
而且跟林映綰關係斐然。
許願在一間單人病房裏躺着,蓋着白布。
門外的走廊上也靜悄悄的。
那時候的林映綰已經擦乾了淚痕,髮絲凌亂,衣服上沾染着血液,耳邊還有一抹刺眼的紅。
她獃獃地坐在病房外的地板上,雙腿蜷起,手臂抱着雙腿。
田導在窗邊打了兩個電話后返了回來。
“許願他,本身的疾病就不可逆了,這次他答應我來拍戲也是因為我給他看了女主的照片,他說,他想臨死前在這世界上留下點什麼。”
“產業,資產,名聲,他都留下了,唯獨沒留下過愛的人。”
“現在,他也辦到了。”
林映綰眼裏的淚在打轉,她抬起頭看了田導一眼,像是不明白他在說些什麼。
田導用力地擠擠眼睛,“我猜,那一刻他想說我愛你。”
“他以前說過,說他好像愛上了一個人,讓我保密,不讓我告訴別人。”
兩個人久久的沉默。
半晌,林映綰啞着聲音說道,“為什麼告訴我。”
“因為他愛你。”田導心裏難受地要命,他太清楚愛上林映綰的代價是什麼了。
因為他見識過了很多人,無一例外的折在了她身上,摔出一身疤,下一次還是義無反顧。
活着的許願爭不過那群人,可死去的許願在她心裏留下的份量,終究沒有人能替代。
許願爭強好勝了一輩子,最後最後,他還是贏了。
因為不管林映綰以後的感情如何,會跟什麼樣的人結婚,許願都會一直像根刺一樣戳在她心上,拔也拔不掉,碰一下還疼。
林映綰突然很想流眼淚,可她哭不出來了,嗓子哭啞了,眼睛哭腫了。
田導背過身去擦擦眼角,沉重地氛圍已經無法令他再開口說話了。
直到一陣跑來的皮鞋聲打破這一切。
林映綰頭都不抬也知道,許望來了,可他來晚了。
他來的太晚太晚了。
也可能是許願不想等他,他們可是親兄弟,在這個世界上互相照顧了二十餘年的親兄弟。
許願,大概不想讓許望在他面前掉眼淚。
直到聲音越來越近,那陣奔跑聲也變成了沉重地走路聲。
許望定定的站在門前不願意推門進去,“走了?”
“走了。”林映綰虛弱地說道,“去簽字吧,我們沒有這個權利。”
許望的手握在了病房的門把手上,緊緊地捏着卻不願意開門進去。
他知道裏面是什麼樣的場景,許願一個人蓋着白布躺在那裏。
或許白布掀開,他的面容猙獰;或許白布掀開,他的面龐依舊;或許白布下透露着駭人的血跡。
從今天起。
許望再也沒有哥哥了。
“他走的最後那一刻,你在哪?”
“在他眼前。”林映綰絲毫不動。
許望點點頭,他將左手的文件袋丟到林映綰身旁,“好,這是他留給你的東西,你們回去吧。”
他來了不哭不鬧,不抓住一個人問東問西,問天問地。
許望早就知道了。
知道他哥的病情無法逆轉,知道他哥早晚會有這一步,知道他是要替他收屍的人。
很早很早以前,兩個人就已經擬下約定,從今往後,一人留在S市,一人前往A市,再也不見。
許願不會踏進A市一步,許望也不會回到S市。
兩個人都背叛了諾言。
先是許願,許願在一個深夜裏給他弟弟打了通電話,告訴他。
:“我好像愛上了一個人,她很漂亮,有很多人愛她。”
那一刻,許望愣在了桌前。
許願的第二句話,“你去我郊區的房子一趟,保險櫃裏有遺囑,一份是你的,一份是她的。”
“等我死後,交給她。”這是他第三句話。
那時候的許望握着手機久久的不能平復。
他清楚,許願也清楚,在這一刻他的感情有多麼無用。
他不能給愛人留下一個完整,健康的自己。
他甚至連一段幸福快樂的感情都給不了對方。
因為他自己都沒有多長的時間了。
除了所謂的遺產,許願沒有能拿得出手的東西了。
田導過去撿起地上的文件袋,將林映綰架起來,“走吧,剩下的事情他會處理的,我們走吧。”
林映綰現在渾身沒有力氣,只能靠着田導的手臂,藉著他的力氣往前走着。
她離開的時候沒敢回頭看。
因為她知道,許望有着一張跟許願一樣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