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準備
今年開春,朝廷打算重整漕運。
年前就讓工部來做河道基建調查,可一直拖到翻過年工部的調查也沒正經呈上去。
送上去的公文要麼夸夸其談要麼一通鼓吹,一點有用的都沒有。
皇上也明白這其中的原委。
先帝的時候,漕運一直被幾大世家把控,明明漕運是利國利民的事,結果硬是被幾大世家從中剋扣壟斷,國庫一分銀子沒見,沿河百姓尤其是船工,過得苦不堪言。
先帝廢了很大的力氣將這漕運中斷了。
幾大世家雖然還想從中獲利,妄圖私下開通,無奈先帝下了大工夫,直接讓人封了河道不說,又朝廷出資,扶持了旱路運輸。
經過十來年的修路拓建,現在旱路運輸已經十分完善,但為了防止再出現交通被壟斷的局面,當今陛下準備重啟漕運,雙向開花。
可旱路運輸的各個樞紐點都有世家們插手,他們好容易對旱路運輸有了一點點把控,怎麼可能放手再開一條新的運輸線。
是以幾次調查都被拖拖拉拉的對待。
皇上思來想去,私下將這個任務交給了簫譽。
要求不高,暫且只要將津南一帶的漕運基建摸查清楚就行。
真定離得津南不遠,原本簫譽去真定就是想要查清楚真定知府和津南知府之間的瓜葛,沒想到在真定遇上了蘇落退婚,更沒想到蘇落為了躲陳珩,直接來了春溪鎮。
春溪鎮雖然算真定的鎮子,但出了鎮子不過千米便是津南的碼頭。
對簫譽來說,簡直是天降喜事。
平安已經撒了人去查,一天下來收穫並不多,“碼頭那邊廢船倒是停了不少,但是打聽了一下,那些船並無主人,從去年冬天,朝廷出了想要重建漕運的消息之後,聽說津南那邊碼頭一帶住着的幾戶人家,連夜都被帶走了。
有人認出來,來帶走他們的人像是鎮寧侯府的管事王淳,至於人被帶到哪裏暫且不知。
不過目的肯定是不願意咱們找到那些熟悉碼頭船運的人。”
漕運和別的事兒不同,眼下工部能用的人沒有精通的,若不是老船工,很難說得清基建的可用性。
簫譽皺眉,“倒也不必拘泥於津南的老船工,別的地方的船工一樣看得懂,分成三路,一路追查鎮寧侯府帶走的人,一路留在津南碼頭繼續查,另外一路撒出去,看看別的地方能不能帶人過來瞧瞧,不過都得保密,那些老世家們鼻子靈的很,稍微讓他們聞着點味兒就要作亂。”
平安自是點頭領命,皺了皺眉,“咱們就這麼住在春溪鎮,時間久了人家肯定會知道。”
簫譽一臉不以為意,“知道就知道,我要考狀元了,他們還攔得住我!”
明明說的是聖賢話,這位爺硬是讓骨子裏帶着的流氓勁兒給說出幾分浪蕩氣。
簫譽名聲不好。
這些年,動輒殺人放火的,一言不合當街砍過人頭,還把人家頭上帶着的珠子摘了拿到當鋪去換錢,青樓畫舫更是常客。
他要考狀元,誰會信。
都當樂子瞧呢,指不定這位爺要鬧出什麼簍子。
“對了,找兩本適合小孩子啟蒙的書,我明兒去隔壁當先生用。”對於自己的書生人設,簫譽十分滿意。
平安立在一側,糟心的看着他,唯恐他把人家好好的小孩兒教的也跟他似的,開口說話,不論說什麼都像是恩客逛窯子。
嘖~
隔壁。
蘇落和春杏把那些下水全部洗涮乾淨,煮熟了切成大小適宜的菱形小塊,用調好的滷水全部鹵了。
放一晚上,明兒一早就能出味道了。
折騰一天,三個人都渾身乏的疼。
好在床板寬敞,他們三個又是個頂個的瘦,擠在一起熱熱乎乎的剛剛好。
蘇子慕小腳搭在姐姐的肚子上暖着,蓋着新被子美滋滋的念叨:“再等一個月,我就有小雞仔了。”
這小雞仔都快成蘇子慕的執念了,念叨了整整一天。
蘇落側躺着,笑着揉了揉他的頭髮,“這麼想要小雞仔?”
蘇子慕亮晶晶的眼睛在黑暗裏盯着頭頂的帳子,“對啊,鎮寧侯府的小少爺就養了三隻小雞仔,黃絨絨的,可有意思了,我想摸一摸,他還打我。
哼,有什麼了不起的,我馬上也要有小雞仔了,比他的多,蕭大哥說了,他也要養小雞仔,讓我幫他養呢。”
蘇落聞言身子僵了一下,“他打你?”
蘇子慕哼哼着,撅着小嘴,小腳丫在蘇落肚子上蹭了蹭,“昂,他打我臉,紅了兩天。”
蘇落如遭雷劈。
她一張熱臉追着陳珩的時候,她弟弟在鎮寧侯府被打?還是打的臉?
蘇落下意識的想要一骨碌坐起來,又怕自己的反應太大了嚇着小孩兒,最終咬了咬嘴唇安耐住,伸手摸摸蘇子慕的臉蛋,儘管已經沒有印子了,可她輕的彷彿一碰就能弄疼小孩兒。
“怎麼不和姐姐說?”
蘇子慕晃了晃小腳丫。
“我和姐姐說了,怕姐姐左右為難,你那麼喜歡世子爺。”
這話比方才的話還要扎蘇落的心,直接扎了個對穿,扎的血肉模糊,“姐姐不好,讓我們子慕委屈了。”
蘇子慕翻了個身,小臉衝著蘇落,黑夜裏瞪着一雙大眼睛,“姐姐以後真的不回鎮寧侯府了?”
小孩兒的語氣還帶着一點不確定的驚慌,眼神里的害怕讓顧珞心裏難受的要命。
“不回了,子慕放心。”
蘇子慕看了蘇落一瞬,點點頭。
春杏在黑暗磨牙。
“就是大少奶奶的兒子,陳銘,去年七月底的時候不知道從哪抓來幾隻小雞養在院子裏,惹得一群孩子們過去看。
不過沒養幾天就都死了,聽說是讓侯爺養的那條大狼狗給咬死了。”
蘇子慕挨打春杏是知道的,不過當時蘇子慕求了春杏不要告訴蘇落,春杏也怕蘇落為難,就沒提。
現在提起來,說的格外咬牙切齒。
蘇落懊惱自己這些年滿腔心思都是陳珩,連這事兒竟然都不知道。
她摟了弟弟的小腦袋,愧疚又后怕,在他小腦門上親了一口,朝春杏道:“侯爺的狼狗一直拴在外院,陳銘還在大少奶奶院子裏住着呢,怎麼就咬了?”
春杏撇嘴,“那誰知道,說不定是老天爺見他不讓咱們小子慕看小雞仔,生氣了,就讓狼狗咬死了唄,反正陳銘哭了三四天呢。
聽說之後陳銘還起了一身的疹子,大夫瞧了,說是桃毛過敏,足足折騰了一個月才好。
鎮寧侯府的小主子,怎麼會沾上桃毛呢,定然是虧心事做多了老天爺責罰。”
鎮寧侯府的其他人如何,蘇落一點不關心,她只知道,這些年她眼盲心瞎結結實實的委屈了弟弟。
但凡陳珩看重她哪怕一丁點,子慕也不至於就被欺負到這一步。
她倆說話,小孩兒一雙眼睛亮亮的躺在那裏安靜的聽,嘴角帶着一點小小的得逞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