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分辯

第4章 分辯

這聲謝,終究是沒有說成。

蘇落原本想着,先吃飯,吃完飯觀望一下,要是同店的其他人都去謝恩,她也就跟着過去謝恩,要是南淮王嫌聒噪,不許謝恩也就算了。

哪成想,飯菜剛剛吃完,陳珩來了。

外面風雪交加,陳珩連斗笠都沒用,帶着一身的風雪敲門,春杏以為是店小二,開門一眼看到外面雪人般的世子爺,人都愣住了。

陳珩臉色很難看,他一貫的面上沒有多少表情,如今不知是被風雪凍得還是如何,更是冷的讓人心頭髮顫,春杏立在門邊,差點一個趔趄倒栽。

“世,世子爺。”

陳珩沒看春杏兒,眼底噴着怒火直接進屋,那目光直勾勾盯着蘇落,火星子直冒,“你到底鬧什麼!”m.

他頭上肩上都是雪,屋裏熱乎,那雪化成了水,往下落,頗帶了幾分狼狽,更顯得臉色青白。

蘇落手裏捏着帕子,在陳珩進來一瞬,她意外的眼睛大睜一下,她沒想到陳珩會追到這裏來。

當時她走又不是悄悄走的,府里不少人都知道呢。

當時沒留她,現在追來做什麼。

等春杏將門關好,她看着陳珩,面上沒有什麼表情,“世子爺小點聲,子慕在睡,”

陳珩皺眉,只覺得眼前的蘇落有點不一樣,可又說不上哪裏不一樣,他掃了一眼蘇落背後的床榻,到底也壓低了聲音。

只是聲音雖然放低,可火氣卻是不減,“不就是因為一條項鏈嗎?你想要什麼我不給你,一條項鏈你就要鬧得離家出走?”

陳珩面上帶着疲憊,他抬手捏了一下眉心,然後從懷裏取出一個小匣子,遞給蘇落。

蘇落疑惑的看着他,沒動。

陳珩嘆了口氣,說不上是乏力無奈還是氣惱不耐,“拿着,這是金玉軒最新的款式。”

他往前遞了遞那匣子,見蘇落不接,頓了一下,自己將那匣子打開,咣當,帶了點丟下的意味,放到桌上。

匣子震得桌面發顫,茶杯里剛剛倒滿不久的茶水溢出來一點,蘇落的手指也顫了顫。

裏面是一條項鏈。

項鏈的樣式比蘇落壞掉的那條不知漂亮多少倍,墜子更是一顆圓潤的夜明珠,想來也是昂貴。

蘇落站在那裏,眼睛盯着那條項鏈,只覺得周身驟然一涼。

那顆熱乎了五年的心,沒被一路的風雪吹的涼透,現在卻徹徹底底的涼了。

陳珩皺着眉頭,“一條項鏈而已,你想要,我就給你買,我什麼買不起,你也至於為了這個就鬧脾氣到這般地步,風雪連天的離家出走,你是成心氣我還是如何,想要用這個逼母親把瑤兒送走?你也知道母親那個人,她既是認定了瑤兒,又怎麼會被你這樣的把戲騙了。”

把戲?

蘇落追隨了陳珩整整五年。

這五年來,她永遠在背後用歡喜灼熱的目光看着這個男人。

曾經多痴迷,此時就多心寒。

這些話,一字一字的,像是一把刀子,戳在蘇落剛剛受傷的心口。

蘇落咬着唇,目光從那項鏈挪向陳珩的臉,她幾乎是帶着顫,吸了口氣,“世子爺是覺得我因為這條項鏈鬧脾氣才離開侯府的?”

陳珩皺眉,“難道不是?除了這個,你還受了別的委屈?”

瞧瞧這話問的。

蘇落牙齒咬着嘴裏的細肉,既覺得可悲又覺得可笑。

你還受了別的委屈不成?

鎮寧侯府好吃好用的養着她,她怎麼會受委屈呢。

咽下那湧上來的淚,蘇落眉眼帶了清冷的疏離的笑,“世子爺說笑了,並無委屈,只是民女想通了,民女不想繼續這個婚約了。”

這是蘇落遇到陳珩之後的第一次反抗,第一次說不。

陳珩震驚的看着蘇落,猶如遭到當頭一棒,眼中的怒火就要噴出來一樣,他隔着圓桌伸手一把抓了蘇落的手臂,死死的鉗住,咬牙切齒,“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巨大的怒火之下,陳珩的眼睛泛着紅色。

蘇落掙扎了一下,沒從陳珩的鉗制中抽出胳膊,也就乾脆放棄,任由他抓着。

“我們的婚約寫的清清楚楚,我是作為正經夫人嫁給世子爺的,不是做妾,事到如今,世子爺覺得我還是正經夫人嗎?既然如此,這婚約本身就等於是作廢了,世子爺何必再來糾纏我。

我走的時候夫人沒有留我,可見夫人也覺得這樣的安排最好不過。”

陳珩一聲冷呵打斷蘇落。

“最好不過?你我五年的情分,你說走就走你說最好不過?你就這樣看重名分?妻怎麼了,妾怎麼了!

瑤兒是母親選定的人,我反抗不得,但你心裏難道不知道,我這五年來只認你,就因為一個身份,你就要放棄婚約?

憑什麼,你就一點都不為我想想?”

陳珩幾乎怒吼。

蘇落臉色發白,朱唇微張。

憑什麼?

她的火氣也被逼了出來。

“世子爺未免有些欺人太甚,婚約既是雙方定下的,如今你們鎮寧侯府先一步不履行,難道我連不想做妾的自由都沒有嗎?我就生來低人一等,只能給人做妾?不做都不行?”

陳珩從未聽過蘇落說如此尖酸刻薄的話。

他沉着臉,“不是給人做妾,是給我做妾,就算是做妾,難道我會苛待你?一條項鏈,你鬧脾氣,我都能把金玉軒最好的這條買來給你,你有沒有心,這些年我對你不好嗎?”

蘇落張了張嘴,忽然覺得沒意思。

她連分辯都不想分辯了。

陳珩對她不好嗎?

其實談不上不好,逢年過節,陳珩都會送她禮物,不是金簪便是金墜子,要麼就是整套的頭面,送的都是最好的。

陳珩對她好嗎?

她發燒發熱陳珩從來注意不到,她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陳珩也從來不知道。

就好像現在,這條金玉軒最好的項鏈,綴着圓潤的夜明珠,瞧着富貴逼人。

可上面雕着的花,卻是她最厭惡的梅花。

她厭惡梅花,因為她爹娘死在梅花盛開的院子裏。

但陳珩從來都不知道,哪怕她曾經說過自己不喜梅花,陳珩也從未往心裏去。

這是對她好嗎?

若是當真將她放在心裏,會這樣嗎?

好也罷,不好也罷,蘇落不想繼續下去了,看着陳珩,這一刻她真真實實的生出一種感覺:累。

她這五年都過得累,過得沒有自己。

她想結束。

陳珩就站在蘇落對面,垂眼看着這張他早就熟悉了五年的臉。

五年前,從蘇落進了鎮寧侯府,他就知道,這個人將是他的妻。

可好像,陳珩直到現在才真正的看清楚蘇落到底長什麼樣。

別人都說,陳珩的童養媳長得貌若天仙,他自然是知道蘇落美,可男子漢大丈夫當以前途為重,他怎麼可能天天觀察自己的未婚妻長什麼樣。

但現在看着蘇落愈漸清冷疏離的眉眼,陳珩忽然心頭湧上慌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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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庭春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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